《如挂云枝》血之青

25、婚事

　　跟着刘小天出宫的事就此作罢，但宁玉枝没死心，她叮嘱萍儿出去的时候，去街里的药坊问一问有没有卖假死药的。

　　萍儿一脸高兴地答应了。

　　“那你什么时候出去？”

　　宁玉枝盯着她把汤药喝完，压低声音问道。

　　“不知道，刘小天还没告诉我，但他说，只要你给绣一个双面绣，他死也会带我出去一趟。”

　　萍儿嘻嘻笑起来。

　　宁玉枝则是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要双面绣啊？难不成是家里女眷要用？”

　　胡氏走进来喊道：“开饭了！”

　　已经深秋，天黑的也快，众人的晚饭也比夏天提前了不少。

　　萍儿放低音量，偷摸道：“不是，是他要去相亲，但人家女方娘家说了，除非有双面绣，不然不嫁女儿。”

　　“现在京城都时兴这个？”

　　宁玉枝惊讶道。

　　怪不得前世裴衍之请了好多绣娘去府上绣双面绣的嫁妆，原来是给她撑场面。

　　这么一想，裴衍之也就没亏待过她一个人。

　　萍儿摇摇头：“谁知道了，不过公主，我都答应他了，你可得赶紧绣出来。”

　　“他要什么花样？”
　　“嗯......他说好看的就行，适合姑娘家的。”
　　“好，我吃完饭就动手。”

　　胡氏在外头催：“玉枝，萍儿，快出来吃饭。”

　　主桌上春红和秋菊两个大胃王虎视眈眈地盯着那盘肉菜，宁玉枝和萍儿刚坐到饭桌上，两人便风卷残云似地暴风吸入。

　　“你们俩嘀嘀咕咕什么呢？还有小秘密了？”

　　胡氏特意笑着去看萍儿，意有所指道，“不过那鱼倒是挺新鲜的。”

　　萍儿被笑话，本还有些红脸，一提到鱼就骄傲地挺起胸膛：“那当然了，这可是我的人脉！”

　　毕竟除了裴衍之，刘小天就算是永宁宫认识的最大的官了。

　　“是是是，你的人脉，就值这一条鱼！”

　　春红和秋菊嘲笑，一桌子人顿时笑成一团。

　　刘小天答应萍儿带她出宫后，宁玉枝和萍儿就经常坐在一起说小话。

　　春红和秋菊磕着瓜子，眼神落在主屋外头那个故意晾着的药材，低声道：“我估摸着，这四公主是不是看出来了？”

　　“怎么可能，她顶多是怀疑，不过咱们最近还是安分点，这药材可能是来试探咱们的。”

　　春红和秋菊也算是从裴府中选拔出的“精英”，在对待宁玉枝的事情上都格外聪明。

　　远处宁玉枝绣着手里的绣品，问萍儿：“哎，那个刘小天，人好像还不错。”

　　“上次若是裴衍之没去救我，想必刘小天就来了。”

　　宁玉枝缝着细细密密的阵脚，对她说道。

　　萍儿不解地看着宁玉枝：“可是公主，裴将军人也很好啊，虽然他上回骗我你们俩牵手是拜师礼，但我能看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

　　一想到裴衍之面不改色撒的谎，宁玉枝心里下意识羞恼了些，却听萍儿摇头晃脑道：

　　“你好像喜欢裴将军，但又不是特别喜欢。”

　　宁玉枝手上动作一顿。

　　她抬眸看了看亭子外的野草杂生处，“这事你不用管。”

　　“哦”萍儿后知后觉应了声。

　　.

　　第二日，宁玉枝从早上就开始忙活。

　　胡氏头一次见她这么正式，还换上了那身藕荷色的着装。

　　宁玉枝插好头上的凤簪和碎花，在匣子里装上几只双面绣的绣品，辗转去了金乾宫。

　　金乾宫。

　　刚入宫门，宁玉枝就能感觉金乾宫和凤仪宫的不同之处，前者要多些烟火气，仔细听还有宫人们的打闹声。

　　宫内装饰很华丽，不似永宁宫的寒酸和灰败，金乾宫倒处飘着香粉气，就连宫女们都穿的很体面。

　　丽妃从来不拘着下面的宫女们穿衣打扮，她自己是个美人，更喜欢看美人儿。

　　“是四殿下么？”

　　几个粉色衣着的宫女快步走过来，福身问道。

　　宁玉枝露出腰间的腰牌，那几个宫女顿时侧过身：“原是贵人，奴婢几个眼拙唐突了公主，实在是该死。”

　　“赔罪的话不用说了，我今日来给母妃请安，烦请几位女使带路。”

　　几人飞速地交换了眼神，其中一个人离队自行上前，应当是去通风报信，宁玉枝被剩下的宫女们恭敬地请进了殿中。

　　.

　　“娘娘，永宁宫的四公主来了。”

　　女官黄橙悄悄走进殿中，靠在女子耳边说道。

　　一旁弹琴的乐师识趣地停下来，等着贵人说完话。

　　丽妃眸子一眯：“四公主宁玉枝？”

　　这人在宫里怪没有存在感的，但是她那个养父曾在进宫前警告过她，对这位公主要放尊重些。

　　虽不知是因何，但丽妃没傻到自以为是主动去招惹人家。

　　如今齐家因她获利良多，丽妃自己也活得甚是滋润，听到她来了，心中还是颇为好奇。

　　黄橙应声：“是，提着礼物来的。”

　　丽妃眉目流转：“装的什么？”

　　“是双面绣，花样倒是好看，是她自己绣的。”

　　“让她进来吧。”

　　“是。”

　　宁玉枝在外殿坐等半晌，听见女官的传唤，她拎着手中的匣子进了内殿。

　　内殿中香雾缭绕，一身姿婀娜的华衣女子躺在软榻上，嗓音魅人：“是四公主？”

　　宁玉枝前世不知有这号人物，如今看她这宫殿就将丽妃的品味猜了个七七八八。

　　“儿臣参见母妃。”

　　宁玉枝低眉顺眼道，将手中的匣子递给那女官。

　　丽妃微微一噎，不过从礼法上来说她的确是宁玉枝的母辈，她打量着眼前的人，眸底略微一凝。

　　“起来吧，你倒是有几分姿色。”

　　早年间行走花楼，她什么人都见过，宁玉枝虽不是国色天香之辈，但胜在五官清丽，既带着女子的圆润灵动，又惹人怜爱。

　　丽妃咽下一口果酒，盯着宁玉枝妍丽的面容，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宁玉枝闻言眸色微动，见礼道：“母妃莫怪，儿臣前些日子抱病在身，一直未来探望，实在是失了礼数。”

　　“你不来看也没人惦记你，左右你在这宫中没什么存在感，”

　　丽妃倚在罗汉床上，嘴里的话丝毫不留情面，懒洋洋地看着宁玉枝道。

　　宁玉枝没想到她这么直接，硬着头皮继续道：“娘娘说话真是风趣。”

　　“本宫进宫也有两个多月，你两个多月不可能一直都生病吧？突然觐见，你这次找本宫有什么事儿？”

　　丽妃斜睨着她，看穿了宁玉枝的目的。

　　宁玉枝却微微笑道：“娘娘说笑了，我自幼身体不好，两个多月都躺在病床上，不敢过了病气给您，现下前来拜见全是为着礼数。”

　　丽妃狐疑地打量着她：“既然见过了，你就回去吧。”

　　宁玉枝行礼：“儿臣告退，母后慢用。”

　　等人彻底走远了，丽妃捉摸不透宁玉枝：“她在宫中处境不好，此番来求见我，就不怕皇后发难她么？”

　　皇后这个人手段又狠又毒，加上她生的那两个女儿，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黄橙想了想：“这个四公主，自从今年三公主去世后，行事便愈发大胆了，原先宫中，甚至都说不上来有这号人物。”

　　丽妃入宫前打听过宁玉枝的身世，当下艳丽的丹寇敲了敲桌面：“这宁玉枝能活下来也是个奇迹。”

　　“倒也说不上，这永宁宫里有个乳嬷嬷，那嬷嬷是个厉害人物，当年白氏过世后，她撑着一口气跑到皇帝面前求了给四公主赐号的恩典，皇后虽然想对宁玉枝动手，但也不敢伤她性命，”

　　“后来四公主年岁渐长，皇帝愈发昏庸，那道恩典越来越没有信服力，这宁玉枝就每年手抄上百部佛经送到凤仪宫去，如此皇后看在她有用，这才免她一死。”

　　黄橙也有些惊奇，摇头道：“若我是她，早一头撞死了，也不知上辈子做什么孽，这辈子投胎到帝王家。”

　　丽妃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那她今日来见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皇后的玉麒麟已经送到她手里，只等来日想办法废掉皇后之位，抢走她的凤印，她这后宫的位子才算稳当。

　　“管她呢，”

　　丽妃想不通，让乐师继续奏乐。

　　.

　　回了永宁宫后，宁玉枝就在等凤仪宫的动静。

　　第二日，凤仪宫才来传她，依旧是李吉祥，但姿态已经没了原先的高傲。

　　李吉祥最近被金乾宫前后折腾，连在皇后面前都被厌恶。

　　辗转到了凤仪宫，宁玉枝料想宁傲霜也在。

　　刚一进殿，一只滚烫的热水就泼到宁玉枝脚下，连带着茶杯都碎成了一团。

　　宁玉枝下意识退后，却被李吉祥用力腿，双膝“哗啦”一下直接跪到了碎瓷片上。

　　尖锐的疼痛让宁玉枝面色倏地惨白，她双手扶住地面上的红毯，想到自己前来的目的，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珠帘后，皇后高高在上地睨着她，忽略眼底的青黑一片，勉强能维持从前的尊荣。

　　“好你个小贱人，去了金乾宫还知道带些礼物粉饰门面，什么时候我这凤仪宫还比不上那贱人了？！”

　　皇后又泼了一盏茶，直直对着宁玉枝，宁玉枝抽开被李吉祥摁住的手，躲开了那滚烫的茶水。

　　皇后是冲着让她毁容去的。

　　宁玉枝眸底暗色划过，忽略膝上的疼痛，伏低做小道：“奈何如今丽妃娘娘夺了玉麒麟，女儿的婚事握在丽妃娘娘手里，女儿也不敢怠慢了她去。”

　　这话说得皇后窝火极了，她重重一拍桌：“好你个宁玉枝，早你生下来的时候——”

　　说着说着，皇后话语忽地一顿。

　　如今阖宫上下，女人堆里只有皇后和丽妃两个派别，皇后母族失势，二皇子又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未来能不能登基还两说。

　　皇后以前从未担心过自己的后位，自然也不在意拉帮结派的问题。

　　可是刘氏被抄家灭族，她身后没有家族助益，日后后位免不得要被丽妃抢去。

　　这时候，宁玉枝跑到她面前，哭着喊着说婚事握在丽妃手里，想来她压根不清楚，这婚事只有皇后能决定。

　　皇后眼球转了转，心里有了打算。

　　若是在宁玉枝这儿卖个好，未来说不准她就是自己的下一个助力。

　　宁玉枝见她停顿如此长时间，料想应当是皇后想通了关窍。

　　“谁说你的婚事握在丽妃手里？”

　　皇后语气忽然很轻松，慢悠悠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