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挂云枝》血之青

23、丽妃

　　刘氏抄家的那天，她不管不顾要出宫去看，恰巧丽妃的生辰也在今日，丽妃年轻，缠着皇帝给她过生辰。

　　本来想让皇帝给刘家翻案的皇后在福禄殿外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大公主听闻外祖家要流放，刚刚处理完府邸上偷吃的那几个宠妾，气得差点晕过去。

　　“这裴衍之，实在是欺人太甚！”

　　宁傲霜看着摆在桌上的那些奏折，都是裴衍之在刘氏抄家流放那日送过来的。

　　刘氏一时间说不上是哀戚还是愤恨，她面色惨白地靠在罗汉床上，哀怨道：“霜儿，没了你外祖家，你我在宫中又如何能与那年轻貌美的丽妃相抗衡？若来日她生下皇嗣，岂不是对我们大大不利。”

　　宁傲霜眸里淬了毒，嗤笑道：“母后，您怕什么，不过一个刚刚十八岁的丫头片子，以前咱们弄死这种小丫头，不是易如反掌？”

　　“整个皇宫都是咱们的人，您怕什么？先看女儿的。”

　　宁傲霜得意一笑。

　　三妹死后，她再也寻不到什么有有意思的事儿了。

　　.

　　金乾宫中，新晋的丽妃正安坐在上首，她虽年纪轻，可一身媚/骨，更何况，她也不是齐尚书家的亲生女儿，只不过是为了讨好主君从花楼里买出来认作的女儿。

　　“皇上~妾想要凤仪宫的那只玉麒麟，你给妾拿来好不好？”

　　齐明儿将一颗葡萄喂给皇帝，娇声求道，“一会儿，您想怎么玩都可以，”

　　她低声暗示道，皇帝眼前亮了，摸着她的手开怀大笑道：“还是爱妃识趣，你这般聪颖，若是不进宫，在外也定是有许多追求者，小妖.精~”

　　“朕给你拿来就是”

　　金乾宫的宫人下意识背过身，不敢去看珠帘后的y乱，但是众人都知晓，依着皇帝对丽妃的宠爱，只怕凤仪宫那边要势弱了。

　　而凤仪宫中的母女二人还对此一无所知。

　　金乾宫这边很是热闹，尚宫局不少奴才都争着抢着去金乾宫伺候，凤仪宫反倒无人问津。

　　宁玉枝作为局外人，也感觉要有变天的趋势。

　　丽妃正年轻，难保不是下一个皇后。

　　胡氏见她这两天一直在研究医书，就随口问道：“那些医书上都有什么东西？我看你日日埋在那上面。”

　　宁玉枝笑了笑：“闲着无聊，还不如学些医，日后出了门，若是认出草药还能救自己一命。”

　　“是啊，到时候你出降，还不知是个什么境况。”

　　胡氏感慨道。

　　她凑近宁玉枝，低声问：“出降时你想带上那两个丫鬟么？”

　　公主出降，按例是可以带上几个丫鬟的，她和萍儿必定要随宁玉枝出宫，但春红和秋菊呢？

　　宁玉枝托起下巴，犹豫道：“我也不太确定，这两人，总给我一种来路不明的感觉。”

　　虽说这两人确实是勤快，也从不偷懒，但宁玉枝不太想带上这两人。

　　胡氏小声嘀咕：“我也有这种感觉，前些日子我进倒座房去磨刀，在她们两个人的行李那儿看见了一个小本子，上面还记着日期，这两个丫鬟是识字的。”

　　识字的宫女并不多，这两人若是真有本事，早应该去凤仪宫或者其他金乾宫才是。

　　宁玉枝眉目一凝：“您说什么？小本子？”

　　她挺起背，眉头蹙成一团：“莫不是裴衍之派来监视我的？”

　　胡氏一愣：“跟他有什么关系？”

　　宁玉枝叹口气：“嬷嬷，我早跟你说过，他这人只是看上去良善，背地里不知有多少手段。我这段时间好好观察这两个宫女，最近太书房的课程都停了，我也没什么课业，在宫里待着就行。”

　　胡氏点点头。

　　春红和秋菊还在后院忙着拔杂草，根本没注意到两人的异样，也没注意到她们已经暴露了。

　　一连几日天气都不太好，盛夏已过，宁玉枝待在永宁宫盯着泛黄的树叶，知道秋天到了。

　　萍儿在院子里荡秋千，她是个什么时候都不会不开心的人，和春红、秋菊两人闹成一团，三人你追我赶，喊道：“秋天来喽！秋天来喽！”

　　笑声阵阵传开，在空旷的院子里掷地有声。

　　宁玉枝躺在后院的草坪上，双手枕在后脑看着天空。

　　胡氏坐在一旁绣着萍儿的小衣，感慨道：“等你日后出降，咱们的日子也能这般安稳就好了。”

　　“嬷嬷，你放心。”

　　宁玉枝坐起身来，思量着缓缓说道。

　　.

　　没过几日，春红又气喘吁吁跑回永宁宫，嘴里喊着“好事儿！”“好事儿！”

　　萍儿一听就知道是金乾宫和凤仪宫的纷争，她这两日去御膳房取吃食，听了不少人的议论。

　　春红一回来，胡氏出现在门口，“什么好事儿？”

　　秋菊和宁玉枝也从凉亭里探出头来。

　　“丽妃娘娘受皇上宠爱，听金乾宫的宫人说，丽妃娘娘从皇上那儿求了凤仪宫的玉麒麟。”

　　春红眉飞色舞地说着。

　　众人惊异：“不是吧？皇上给了么？”

　　玉麒麟是当年册封皇后时，皇帝特意赐给皇后象征身份的信物，当年皇帝还没有昏庸到如此地步，因此还算有信服力。

　　宁玉枝放下医书，皱眉问道：“玉麒麟是皇后最看重的东西，皇上真的给了？”

　　这玉麒麟虽比不上凤印，但也是凤仪宫的倚仗，丽妃初来乍到就敢向皇帝讨要这东西，看来是要与皇后一争高下了。

　　春红笑得更开心了：“给了！听说皇后在凤仪宫将这玉麒麟送到金乾宫时，气得硬生生将帕子扯断了。”

　　萍儿欢呼一声，“总算有人来治治这个老妖婆了。”

　　宁玉枝坐在石凳上，沉思着：“过几日我去会会这个丽妃。”

　　这丽妃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用她的手除掉凤仪宫母女二人......

　　胡氏走到凉亭里坐下，劝道：“现下两宫相争，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宁玉枝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贸然前去，遂点点头。

　　但她除掉宁傲霜的想法一直没有动摇，刘氏没了宁傲霜的支持独木难支，只要杀了宁傲霜，永宁宫众人才能算勉强安全。

　　傍晚时分，宁玉枝从前些日子剩余的药材里挑了几味，但发现量不对。

　　她拿着小秤砣想起白日胡氏的话，不禁陷入沉思。

　　这些药材胡氏听过她的嘱咐，萍儿也不会拿药材出去乱玩，唯一的嫌疑人只能是春红和秋菊。

　　“怎么了玉枝？”

　　胡氏见她一个人坐在桌檐上，起身出了卧房，问道。

　　宁玉枝对她招招手，等胡氏搬过凳子坐近，才低声道：“嬷嬷，这药材数量不对。”

　　“我虽然之前在后院扔了一些药渣，但屋里应该是没人动过才是，但我这次拿出来一看，少了许多。”

　　宁玉枝害怕打草惊蛇，就借着油灯微弱的光，和胡氏低声交谈着。

　　胡氏穿着里衣，当下初秋天气转凉，她外面披着褂子，闻言转转眸子：“那两丫头虽然进出过咱们屋子，但应当是不知道咱们将药材放在哪儿的。”

　　宁玉枝疑惑：“总不能是萍儿乱放的吧？”

　　“是不是这两人背着咱们偷偷进过屋？”

　　胡氏揉着眉心仔细回忆着：“我明明就将这东西放在柜子里，她们应该不知道才是......哎，我想起来了，有一次秋菊跟着我进屋擦地，我当着她的面露出过这包药材。”

　　宁玉枝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她们俩拿我这药材做什么？”

　　夜已深沉，油灯的火光愈发微弱。

　　胡氏让她早些睡，自己披着褂子回了卧房。

　　宁玉枝坐在原位，思考着自己出降的事。

　　这辈子若是想不嫁给裴衍之，唯一的方法就是让皇帝或者皇后赐封她出降的懿旨，如今朝中无人能制衡裴衍之，唯有皇室能从名誉和礼法的角度制衡裴衍之。

　　皇帝根本忘了她这个女儿的存在，她若想要出降，就只能从皇后处求得懿旨。

　　但是皇后向来嫉恨永宁宫，怎么可能给她颁发懿旨？

　　她这般思索着，眼看月上梢头才回了卧房休息。

　　.

　　第二日，宁玉枝在古籍上发现了一只名为假死药的药丸，这种假死药能掩盖人的脉搏至多两个时辰。

　　她看着书上的描述，忽地有了计划。

　　来日她若能出降，寻一个身份低微的驸马，洞房之夜吃下假死药，介时让驸马家中发现她死去的消息，在众人混乱时逃出生天，带着萍儿和胡氏远走高飞。

　　若是计划顺利，只怕裴衍之也未必能察觉。

　　“假死药？”

　　萍儿突然出现在宁玉枝身后，好奇地问：“公主，你看这个做什么？”

　　宁玉枝现在已对春红和秋菊有了防备之心，她看了看远处干活的两人，当下拍了萍儿一巴掌：“我的小祖宗，你可别乱说。”

　　萍儿立刻放低声音：“公主，你看这个假死药做什么？”

　　“我在想，如果将来我出降的夫婿是一个迂腐、且对你我不好的人家，那我们在大婚当夜逃跑就是。”

　　萍儿眼睛瞪得老大，“那为什么要用假死药？”

　　“你傻啊，只有知道我死了，驸马家才会偃旗息鼓，不然他到处说公主逃跑了，我们岂不是又要被抓回去。”

　　宁玉枝摸了摸她的头，叮嘱：“我同你说的话你不要告诉春红和秋菊，万一他们两个是裴衍之派来的奸细，我们就跑不掉了。”

　　“如果能跑掉，公主就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带着胡嬷嬷四处游历。”

　　微风拂过，萍儿向往地说道：“那一定很好吧。”

　　“是呀，未来一定很好，所以我们再挺一挺，挺到明年我出降时，好日子就来了。”

　　宁玉枝阖上医书，带着萍儿去荡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