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挂云枝》血之青

19、进府

　　裴府人口冷清，裴衍之的父亲在裴衍之凯旋归来后就告老还乡了，带着他母亲回乡居住。

　　夜色冷清，明明已经到了盛夏，却没有半分炎热。

　　长廊下奴仆们提灯而立，裴衍之将人抱在怀里，察觉几分湿润蔓延在胸口处，遂加快了脚步。

　　宁玉枝勒着他的手很紧。

　　裴真叫来青竹，低声问：“珊瑚居收拾妥当了吗？”

　　青竹想起方才裴衍之怀中的陌生女人，眸底划过惊异之色，遂不敢糊弄：“按照您的吩咐，换了里面的陈设，都办好了。”

　　远处裴衍之抬步进了珊瑚居，裴真心中一松，又叮嘱道：“不可怠慢那位姑娘，若是让那姑娘有半分不舒心，唯你们是问。”

　　“是。”

　　青竹送走了裴真。

　　而珊瑚居内，裴衍之抱着怀里的人放到软榻上，宁玉枝四肢僵硬，不敢乱动。

　　她双眸落在略有些熟悉的屋中陈设，浑身如坠冰窟，前世一直到她死，她都被困在这里。

　　裴衍之点上一只蜡烛，立在桌案旁：“一会儿叫人给你洗个身子，今晚和我宿在这儿。”

　　宁玉枝听不清他的语气，低头抱紧双膝，低声道：“你先将香囊给我，那是我给萍儿绣的。”

　　裴衍之点完蜡烛，闻言看了她一眼，“你以为一个香囊能做什么？”

　　宁玉枝听出他的嘲讽之意，咬住下唇，看着男人将那香囊放在蜡烛之上燃了。

　　火光将上面的“萍儿”二字映照得十分清楚，但下一刻，那朵白色的海棠花和字样一同被火光吞噬。

　　烧完香囊，裴衍之弯腰搂紧还在床榻上坐着的宁玉枝，一只手揽在她腰上，他指腹游离着触碰她，惹得宁玉枝不自在地推拒。

　　裴衍之指尖挑开她的腰带，低头盯着女子逐渐朦胧的双眼，顺势剥开她的外衣。

　　不大一会儿，男人脱了她的鞋袜，宁玉枝被他握住脚踝，面色发白道：“能不能轻点儿？”

　　前世的第一次痛得她如开山裂石，让她躺了好几天。

　　闻言，裴衍之大掌在她脚踝处摩挲片刻，对外沉声道：“来人，沐浴。”

　　静候良久的奴仆们鱼贯而入，他松开大掌，抱起宁玉枝走向舆室。

　　宁玉枝有些意外，脚背上的酥m还未全然消散，但裴衍之的远离让她松了口气。

　　舆室内声音不轻不重，裴衍之拾起宁玉枝的外衣收进衣柜中，包括她的鞋袜。

　　青竹候在卧房外的屏风后，听见动静便问：“将军，里屋可有什么缺的？”

　　“再添几件女子时下爱穿的衣裳，钗环首饰都换成简朴一些的。”

　　“是，将军。”

　　青竹应声去准备。

　　裴衍之已经换上里衣坐在屋内，侍从们多点了几支蜡烛，屋内瞬间亮如白昼。

　　舆室内她的声音偶尔传来。

　　宁玉枝看着被挫得通红的手，连忙道：“麻烦轻一些......”

　　丫鬟嘴上说着好，手下依然没有轻重，那感觉似是要将她的皮都扒下来。

　　沐浴洗漱，绞完发又要给她抹面霜，宁玉枝乖乖坐在镜台前，被折腾的心累。

　　但她又希望时间能长一些，长到裴衍之不在门外候着。

　　裴衍之听见舆室没有动静后，便淡淡道：“收拾完了？”

　　大丫鬟应了声：“这位姑娘已经收拾妥当了。”

　　宁玉枝被催促着起身，丫鬟们已经绞干了发，任她穿着白色的深衣出了门。

　　她定定站在门口，等到男人眼神看过来时才艰难挪动步伐。

　　裴衍之撇下手里的书，将人搂在怀里，低声问：“不害怕了？”

　　女子背脊一僵。

　　两人前世对彼此早已熟悉，裴衍之大掌抚着她的背，让人坐在自己膝上。

　　“困么？”

　　见她头都要埋到胸前，裴衍之只好换了个问题。

　　宁玉枝嗓音微干，低声道：“有些。”

　　裴衍之凑近她的唇，呼吸与她交缠在一起：“现在睡觉好不好？”

　　宁玉枝搭在他肩头的手缓缓攥紧，闷闷“嗯”了一声。

　　裴衍之低头堵住她的嘴。

　　宁玉枝长睫狠狠颤了一下，男人描绘着她的腔壁，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面上，宁玉枝感觉浑身都烧了起来，裴衍之吻掉她眼眶里渗出的泪，“哭什么？”

　　宁玉枝胸膛起伏，别开脸，面上又白又粉。

　　裴衍之埋在她脖颈处，嗅着她身上的木质香，抱着人回了床上。

　　蜡烛熄灭，裴衍之从身后抱住宁玉枝，手臂环在她腰间，低声在她耳边说道：“睡吧。”

　　宁玉枝哭声渐止，黑暗中，她能感受到裴衍之急促而有力的心跳，以及方才微微隐忍的语气。

　　她不由得一怔。

　　裴衍之硬生生忍着，见她呼吸都轻了些许，不禁哑声道：“睡吧，我不动你。”

　　宁玉枝彻彻底底松了一口气，枕着他的手臂，这几天她一个好觉都没睡过，今夜又被他半是恐吓半是强迫，身体早就疲累了。

　　意识昏迷前，她脑中残存着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

　　裴衍之前世明明像个土匪一样，怎的这一世......竟生出几分温柔？

　　待人睡过去后，裴衍之去了舆室冲凉。

　　冲完凉后重新上床，宁玉枝已经睡沉了，裴衍之将人拥在怀里，抱着她心终于放了下来。

　　重生后那么多算计，就是为了今日。

　　.

　　第二日，宁玉枝起时裴衍之去了院子里练功，她从床上坐起时还带着几分后知后觉。

　　待看到熟悉的装饰时，便喊了人。

　　“青竹——”

　　廊下的丫鬟听见声响连忙进了屋子，“小姐，可要洗漱？”

　　“不用，做些清菜小粥即可。”

　　宁玉枝下意识按着前世的习惯说道，那几个丫鬟对视几眼，恰逢青竹快步走进来：“小姐，将军在院中练功，您可要洗漱？”

　　“洗了吧。”

　　宁玉枝揉了揉眉心，使唤青竹使唤得很顺手。

　　后者瞥了眼少女面上的苍白，不知为何总感觉与她透着几分熟稔。

　　宁玉枝洗完漱后，裴衍之也进了屋。

　　夏日清晨还算舒适，男人额上渗着冷汗，进了屋后便遣退下人，他坐到宁玉枝身旁。

　　“先在珊瑚居住上两日，皇宫那边我都打点好了。”

　　他夹起一只煎蛋放到宁玉枝碗里，后者拿起筷子，看着那煎蛋慢吞吞啃起来。

　　“怎么不说话？”

　　见她像只小仓鼠似地啃着吃食，裴衍之笑了一声，一只手拨开她面上的发丝。

　　宁玉枝僵了僵，她瞥了一眼男人，感觉他有些动作实在是过于自然，仿佛做了千次百次般，虽然前世的确是这样。

　　她心里生出几分疑虑。

　　她太了解裴衍之这个人，前世初识时他对她漠不关心，与旁人别无二致，是后面因为三公主和大公主等人的陷害，裴衍之见她危难屡次三番救了她。

　　从那之后裴衍之眼里才有她，以至于后面使出手段。

　　前世他故意丢下玉佩，不等宁玉枝捡起玉佩归还给他，他便宣扬有贼人偷了玉佩，害她不得不找他解释，此举被三公主看见，她闯到了永宁宫殴打萍儿，致使后者半夜高热。

　　恰逢太医局的太医都被他叮嘱过，因此她走投无路只能再去求他帮忙，裴衍之提出交易条件。

　　诸如此事，后面发生过很多次。

　　先是她的凤簪，到了后面，交易条件便是她自己。
　　偏生他步步连环，逼着她不得不这么做。

　　裴衍之见她啃完了煎蛋，便又夹了块红豆酥，宁玉枝不动声色地接过，边回道：“没睡醒。”

　　他不在意道：“若是困吃些再睡，免得饿坏肚子。”

　　宁玉枝盯着桌上大半都是自己爱吃的吃食，慢吞吞地吃着。

　　“我今日休沐，”裴衍之放下筷子看着她，后者没什么反应：“怎么了？”

　　她吃完饭，也停下碗筷，但却没了继续睡的心思。

　　裴衍之让下人撤了桌子，叮嘱道：“我去书房处理公务，一会儿来陪你。”

　　宁玉枝看着他笔挺的身姿出了卧房门，忽的想起前世他也是这样。

　　只要不提及远走京城一事，他对她事事顺遂，小意温柔不是没有过，后来她得了咳症，发病严重时都会吐血，那时候裴衍之才慌了神，整夜整夜抱着她不愿意睡觉。

　　青竹提醒道：“小姐，将军走远了。”

　　宁玉枝回了神，对她温和道：“麻烦替我拿些针线来。”

　　青竹应声而退，拿来针线后，宁玉枝坐在罗汉床上绣起给萍儿的香囊来。

　　晌午过后宁玉枝闭眼小睡了一会儿，醒时屋里多了几只木料，裴衍之拿着刻刀在其中一个上雕着什么。

　　宁玉枝清醒后就拎起裙摆走过去坐下：“你在干什么？”

　　“府上新进的料子，好的都拿去送人，剩下这些，”裴衍之知道她喜欢雕刻，故意问，“你试试？”

　　宁玉枝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我可以雕么？”

　　“可以。”

　　裴衍之笑着，将刀递给她，“别伤着手。”

　　宁玉枝心下大定，拿起小刀认真刻起来。前世萍儿在这方面极有天赋，闲暇时时常会同她坐在一块儿雕木雕，因此她篆刻的技艺也很娴熟。　

　　裴衍之见她伏案而作，眸色深了深。

　　前世的她心力憔悴，最后含恨而终，如果让她看出自己带着记忆重生，只怕两人今生又不能善终。

　　他捻着指腹，语气莫名道：“阿玉的篆刻手艺是在哪儿学的？”

　　宁玉枝动作微顿，含糊不清道：“萍儿会这些，从她那处学的。”

　　“阿玉可会弹琴？”

　　前世他教过她，后期宁玉枝无聊时也会弹琴打发时间。

　　闻言，她依旧糊弄裴衍之：“略会一二。”

　　裴衍之勾起唇角，将宁玉枝十成十看了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