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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风与牧歌之城(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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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做起来就像在荒野中走路,第一步不知道怎么走,但迈出这一步之后自然而然地就会知道下一步应该落在哪里。
不过或许面对这件事情,只有你会这么想,温迪本来就知道应该怎么做。无拘无束又无孔不入的风知道的事情总是比你多。
“不要分心啊。”他俯下身来,在你唇边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你在想什么——我能知道吗?”
你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凑近他贴了贴他的额头。气息交缠间,你看到他眼眸深处未曾改变过的一点悲伤。他可以把自己的情绪藏进一千缕风之中,这点努力压制下去的情绪相比于他现在眼里的温柔,表现得实在是太不明显。
但是却被你发现了。
你搂住他,让他把下巴垫在你的肩膀。
然后小小声安慰他。
“别偷偷地哭了,再哭就哭软了。”
温迪:“……”
“喔,”你善解人意地补充,“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原来你已经……”
吟游诗人向来自由散漫的神色出现了波动,他带着一种几乎称得上是恼羞成怒的情绪堵住了你的嘴。
——
今天扮演的角色是虔诚地信奉着风神并被当做祭品献给他的少女。
你提出异议——风神的形象是个昏庸无道且从来不在人前出现的暴君,谁知道风神是男是女呢。所以这里不能用“他”来指代风神,最好用“祂”或者“它”。或者“ta”。
一缕清风勾起你的小指尖晃晃,温迪把下颏放上你肩膀,像只猫一样蹭蹭你的脸:一切都是为了剧情服务,这方面你就不要在意那么多了好不好嘛?
你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明明是为了满足风神的私欲吧。
哎,这怎么能说是私欲呢。
他放下手里的小竖琴搂住你——神明是不会有“私欲”的,因为神明的欲望,就是信徒的欲望呀。
你把他凑过来的脸捂住。然后推开。指缝里露出一抹澄澈的绿色,他亲了亲你的掌心。
你收回手,叹了口气。
“这就是我们今天要玩这种role play的原因?”
“……
“诶嘿。”
——
你其实也挺喜欢温迪的,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理解你。大部分时候他知道你在说什么,哪怕你把两三种语言混着说,他也能迅速地接上你的话。起初你以为这是风神“知识渊博”这一面的体现,后来,你想起了很多事情的时候才发觉——原因其实是你们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相处过嘛。而且还一起旅行了很长时间。
自从那次温迪提出为你讲讲以前的事被你无情地拒绝了之后,他就像彻底忘了这茬一样,对你们的从前闭口不提——不过这很正常,别说这点早就随时间模糊了的过去,就算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在苹果酒面前也会变得不值一提。这就是温迪。
如他所说,你是风神的眷属。但——你不知道其他几个“眷属”怎么想,反正你一定不是非常虔诚的那种。从印象里你们的第一次见面,到温迪把你划到他“眷属”的行列里的这段时间,比起“神明”——
——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把他看成谁,又或者,把他看成什么。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在建立关系之前,无论是人还是神亦或是其他什么有自我意识的东西,都会先给对方下个定义:哦,他是雄性史莱姆——话说史莱姆有雌雄之分吗?
……应该没有吧。
算了,这不重要。其实按照一般情况下正常人会经历的感情阶段来说,“下定义”是个几乎默认不会改变并且还很隐性的步骤,毕竟在大部分关系里,对方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而对方和自己的关系是朋友还是其他也没有那么难以判断。但你和温迪的情况与他们都不同。
你非人非鬼,甚至没有完整的灵魂,被困在异世界经历了多年的战火,又下意识地遗忘了会给你带来伤害的一切。而温迪从千风中的一缕变成了司掌风的神明,也变成了存在在你记忆里但却与你并不熟悉的那个少年的样子。
你不知道应该如何看待他,因为他早就不是你记忆中和你同甘共苦生死与共的风精灵,你也无法忘记他或者对他的感情视而不见,他对你的眷念如此明显,他看向你的眼睛比蒙德城的天空还要澄澈。
更重要的是,就像他这几千年来从未忘记过你一样,你内心深处也始终有一块地方是为他留着的——虽然一开始你对他并没有他对你这种不纯洁的想法。
果然知道得越多,事情就会变得越复杂啊。
你叹了口气。
即使心里百转千回,明面上你还是要扮演好那个在吟游诗人的甜言蜜语中不为所动的三无少女——
——突然想起了温迪那副欠揍的样子。
……好吧,与其说是“扮演”,倒不如说是“本色出演”比较贴切。
——
确定关系之后温迪恨不得把你绑在裤腰带上。——虽然这么说很毁他形象,但这只是个比喻。
表示你真的有点吃不消他的热情。
要命了,这风神吹的怎么是热风啊。
……
不管怎么说,他在这方面一直很可以的。趁着他去你家帮你拿衣服的间隙,你坐在风屏障里,披着他的披肩,面无表情地闭上眼,想抽空休息一下。
然后听到有人轻飘飘地落到你面前。
……他回来得太快,你甚至都没睡上五分钟。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你皱着眉开口。
“你一定每次都要破坏掉我的一件衣服吗?”你不耐烦地把他的披肩从身上扯下来,同时睁开了眼瞪他。
……
oooops。
怎么是空啊。
金发少年脸色通红地闭上了眼一边说“对不起”一边往外跑,没跑两步撞上了风墙,弹起来摔到你身上。
你扶住他肩膀,周围的风墙忽然消失了,一阵阴风吹过,你朝着风吹来的方向一转头,看到了少见的,会把不愉快的情绪摆在脸上的温迪。
这种场面大概很难用一句“没关系”来解决吧。
但你还是说了。
“没关系。”你拍拍被气氛搞得难得无所适从的空,“你自己走还是我来送客?”
修罗场。当修罗场的主角比修罗还修罗,比地狱还地狱的时候,修罗场就不成立了。
空落荒而逃,温迪闷闷不乐地枕着你的腿玩你的头发。
你撑着下颏观察他。
“空走了,你为什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你喜欢他吗?还是说你想要他一起来?”
温迪:“……”
他坐起来,表情难得严肃地盯着你看。
“你知道吗,愚弄神明是要付出代价的!”
“是吗。”你不以为意,“我愿意为神明付出任何代价。”
——
“于是刮骨的风变成温润的和风,神明的手轻轻拂过琴弦,你在雀跃的乐声中窥见他心灵的一角,吟游诗人的眼睛里装着他的整个世界。”
——《风之记述者》
——
“你这高兴表现得也太明显了吧。”你从头上摘下一支羽毛。“如果不是蒙德人没有养鸡的传统,我会以为自己刚从鸡窝里爬出来。”
“——”
你抢答了他的台词:“诶嘿。”
忽略几乎难以感受到的重量和顶端缀着的一点风元素,这是一支看起来很普通的白色羽毛,现在它静静地躺在你的手心。
就像曾经的风精灵一样。
你下意识地去看温迪。
对上了他依旧澄澈的眼睛。
你忽然意识到,虽然你们谁都没有再提过去,但他好像已经知道你回忆起来了。
又或者,他不知道,只是在这样一个时刻下意识地去寻求某种意义上的心有灵犀。
那么,在之前的那些在你记忆里或鲜明或没有深刻印象的瞬间,他也是这样偷偷地看着你,希望你也刚好在看着他的吗?
但思绪只是一瞬,回过神的时候,手里的羽毛已经随着风飘到了更远的地方。
“好想和你一起过一次风花节呀。”
“……是嘛。”耳边忽然传来了温迪的声音,你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刚刚一不小心把想法说出了口。
“上次佳酿节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这样啊。”
你笑了笑,靠着他肩膀闭上眼睛。
“那我小睡一下,佳酿节那天再叫醒我好了。”
——
温迪向来很照顾你的感受,虽然也很难用“听话”这个词来形容他就是了。
所以,当你在佳酿节那天醒来发现自己突然成了吟游诗人的新娘的时候,你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这种事情都不事先知会你一句的吗?
温迪无辜地摇了摇头:“我叫不醒你呀。”
“……”
你怀疑他压根就没有叫你,但你没有证据。
他想让你猝不及防地掉进名为“婚姻”和“家庭”的陷阱,之后每天辛辛苦苦做委托赚钱给他买酒喝。
好吧,你知道他不会这样的。这种情况一定会发生的话,你们俩角色互换还差不多。
……你发现自己一时竟然有点期待温迪被欺负得委委屈屈哭唧唧的样子。
你变了。你不再是刚恢复意识时那个纯洁的你了。
你捂住了脸。
——
琴为你们主持婚礼,她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认真的人。
因此,你被迫说出自己的真实名字。
其实你也不是必须要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大可随便编个名字糊弄过去,但你觉得——捏造身份假婚似乎不太妙,无论是在你原本所处的世界还是在这里。
“……▇▇?”
“……对。”你点了点头。“我叫▇▇,你也可以叫我▇▇。”
琴的表情很微妙,但她最终还是妥协般轻轻叹了口气:“那么,我代表西风骑士团祝福你们新婚快乐。为了感谢吟游诗人为蒙德带来的如此美妙的乐章和巴巴托斯大人对蒙德的眷顾——
“与我们共享节日的欢乐吧。”
温迪偷偷把酒杯递到你面前,叮嘱你趁旁人不注意多喝两口。
“我终于知道你的名字啦。”他俏皮地眨眨眼。
“……知道和不知道也没什么区别吧。”你就着他递过来的手抿了口苹果酒,“我倒是很好奇你和琴是怎么把’▇▇’叫出口的。”
其实在很久以前你尝试着说出过自己的名字。但无论是私下里自己嘀咕还是正式地跟人介绍,你都无法让自己的名字成为一个具体的概念,让他人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如果坚持要开口,就会说出“▇▇”。
这也是你没有让风精灵知道自己名字的原因——朝夕相处的旅伴原来并不被这个世界欢迎和认可,任谁都会觉得不舒服吧。
思绪回到现在,温迪站在你身边,他冲你眨眨眼,之后微笑着拨起了琴弦。
看得出他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蒙德这个地方的一切。
不过——
“温迪,答应我,不要把我的名字编到你的诗歌里好吗……”
你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几十几百年后的吟游诗人们对着“▇▇”冥思苦想不知道应该怎么念的画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