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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织锦的囚笼(番外) ...


  •   遇到无法回答的问题时,有些人会选择沉默。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过,沉默本身也是一种回答。

      你大概是没有想过的。艾尔海森目光落下,你安然地蜷缩在被窝里,昏暗灯光在发丝间无声流动,映衬出一种锦缎般的光泽。虽说头发会吸收大脑的养分这种说法纯属无稽之谈,但你的外在和内在有时确会给人一种相差甚远的感觉——尤其是在感情方面,艾尔海森在心里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或者说,唯独在感情方面。

      你装睡到睡着了,大概是梦里觉得闷热,自己掀开了被子重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粉扑扑的脸颊一半埋在枕头里一半露在外面,细密的睫毛在鼻梁上打下阴影。

      于是他继续看下来,目光扫过光洁的额头、低垂的眼睫、泛着红晕的脸颊,落到花瓣一样的嘴唇,忽然笑了一下,低声自语。

      “花言巧语的小骗子。”

      *

      和你不同,艾尔海森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

      现有的平静生活是通过劳动换取的应得利益,教令院的人应该庆幸他没有什么过度的野心。提前下班是因为处理完了工作,至于接受别人的贿赂——如果不涉及到工作方面只是缘于他个人的名望,那么当然算不得接受贿赂,更合适的形容是互利互惠。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他坐在酒馆,心情愉快地喝了口酒,顺便心想,但愿利益交换来的那位学生不会太过麻烦。

      委托方提前送来了几箱子璃月的书籍,须弥代理监护人自然也要表现出相应的诚意,出于对知识的尊重,艾尔海森难得耐心地对待了这次人情往来性质的见面。他从须弥城出发,在前往港口的路上买了给未来学生的见面礼。

      “谢谢老师。”眉宇间稚气未脱的少女恭恭敬敬地从他手中接过厚厚的墨绿色本子,被意料之外的重量惊了一下,艾尔海森平静地托住她往下一沉的手腕,避免了见面礼在他们师生二人见的第一面就掉到地上的尴尬局面。

      这本笔记的确有些重量,只是自己这位学生的腕力——艾尔海森微微皱眉。比那位咋咋呼呼的、因过劳损伤手腕的同窗还不如。

      道过谢之后,少女有些好奇地翻开了前几页,看了看那几张表格,又抬头看了看他。

      “学习笔记。”艾尔海森言简意赅,“记录自己的规划,每学年末交给我签字。”

      “喔。”少女合上封皮,把本子抱在胸前,“我会好好规划的。”随即有些怯怯地看向他,眼神明亮,“老师,您严格吗?”

      “严格与否取决于你的表现。”他说完这句话,转过身去,“走吧,今天是教令院新生登记的截止日。”

      ——在那之后,他不管人死活地从须弥的奥摩斯港一路走到了须弥城,中间没有一刻停歇,而你因为不是很敢提出休息只能气喘吁吁地跟在他身后并在心里暗自希望他走着走着忽然平地摔一跤——这是你的视角,后来和艾尔海森混熟了以后提起这件事,他说如果当时你提出休息,他会让你休息的,那时候他还不擅长照顾人。

      “……照顾我还是一件需要专门学习的事情吗,老师?”你一边捏着他肩膀一边愤懑地在他耳边吐槽,“这样会显得我很麻烦欸。”

      艾尔海森:“……”虽然只是很小的一声,但是他笑了出来。

      你:“……”行吧。

      *

      你的竹马热爱角色扮演,一般他比较喜欢扮演大侠和你玩英雄救美的过家家,在奥摩斯港和你道别那天他扮演的是老奴。

      “小姐,那老奴这就走了……咳咳(惟妙惟肖的咳嗽),老奴不在的日子里,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呀……”

      一张少年的脸皱着眉龇牙咧嘴地对你说这话实在是有些违和,你被他念叨得精神恍惚,一脚踩掉了他的鞋跟。

      “……”

      “……”

      “……对不起。”一阵短暂的面面相觑之后,你果断认怂,“对不起嘛行秋,我不是故意的。”

      他叹了口气,却也没追究,转而另起了个话头:“你一定要留在须弥吗?”

      许是沉默的时间长了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你不忍心给他无望的期待,狠下心来果决地点了点头。

      “你是知道的,我想留在须弥。”

      “……好吧。”虽然来的路上一直死缠烂打着想要改变你的想法,但确定了结果不会改变以后他的行动倒是出乎意料的洒脱。小公子一个利落的纵跃跳上开往璃月港的船,背着身对你做了个很帅气的手势——走了不送,后会有期。

      *

      新的居所,新的饮食,新的监护人,新朋友和新的气候——这是你在须弥的新生活。须弥城不比璃月小镇的平坦,或许是因为丛林居多,气候更加湿热,正午的阳光也更刺眼,空气倒似乎更清新些。整个须弥城依树而建,你暂住的艾尔海森的住所在树上头的几层,出门往上走两步就是教令院,去智慧宫看书也非常方便。

      艾尔海森在和你同住的第三天就看穿了你乖巧外表下其实并没有那么老实的本性。

      由于接待你以后艾尔海森要多做一人份的饭,作为回报,你自告奋勇地承担了饭后清洁餐具的工作。一般情况下他吃过饭就回书房或者出门去做自己的事情了,然而这天晚上刷完盘子你从厨房出来,意外地发现艾尔海森还坐在餐桌前面,循着你开门的声音望过来——十有八九是在等你。

      “……老师,您是在等我吗?”

      “我收到了通知。”他看向你的眼神很平静,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你没有登记六个学院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想学?”

      你摇了摇头。

      “不是的。”顿了顿,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你接着开口,“是都想学。”

      你和他对视,空气安静了一会儿,他嘴角出现了一抹笑意。

      “可以。如果有人问,你就说你已经征得了大书记官的同意。”

      须弥的大书记官那么多,但叫艾尔海森的只有一个。你也不知道自己这位老师的名声和权力究竟有多大,总之那天以后,关于选择学院的事情没人找你,也没人问你什么,但几乎所有教授都认识你,代价是你每好奇地去蹭一门课,那门课的授课教授手里的考核名单上便会多出你的名字。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年。五年里,你从懵懂的少女长成一条咸鱼,认真学过一些课程,也糊弄过几门实在不感兴趣的考试。艾尔海森每个学年都在你的本子上签字,之后他会写一段简短的评语。这样的字迹也已经在你的本子上出现过五次。你和他逐渐熟络起来,从一开始的同住一个屋檐下两三天不说一句话到洗完澡可以光明正大地把吹风机塞到他手里让他帮你吹头发,再到你搬出去自己住,苦于繁重的课业而瞎猫碰死耗子地去沙漠里半是旅行半是探索地遇上卡维,被强留在废弃遗迹里过了十几天荒唐日子又被这位老师捞回来——他见过你许许多多的样子,愁眉苦脸的,兴高采烈的,歇斯底里的,他是聪明人,对你大约已经是十足了解,而你却很少去想他对你有何想法。

      檐上融雪昼夜相继尚能滴穿廊前石阶,遑论你这艘孤身漂在异乡的小船,承载了太多无声的默契有痕的关照以后,想要离开这里的那一刻才发现早已积重难返。

      *

      艾尔海森偶尔会想起从遗迹里把你拎走那天。

      自己学生的间歇性失踪他早有留意,只是各学院的学生外出游学本来也不是一件罕见的事情,再加上想着你不至于连基础的自保能力都没有就没过分追究。这个想法停止于调查出你前往地点的那一刻,终结于他打开遗迹最深处的门的那个瞬间。那个瞬间你在卡维的怀里抬起头,眼神朦胧地看过来,清澈的棕色眼瞳像木碗里漾着水波的异国酒。

      艾尔海森在那一瞬间想了很多事情,关于昔日同窗,曾经做过的课题,酒馆的喧闹中相碰的高脚杯,又想起你刚来到须弥的时候,个子不高脸上还有婴儿肥,在暴雨如注的夜晚站在他的卧室门口犹豫着连门都不敢敲。

      眨眼间故友逝去,残影犹在眼前,当年怯生生的小姑娘已经长大成人,倚在故友怀中,黑发蜿蜒垂落,一缕落在他肩头,和那抹金色彼此交织。

      ……

      纵使他不迷信命运,也不得不说声命运弄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织锦的囚笼(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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