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刀》竹子吃熊猫

29、第二十九章

　　魔教妖女“花蜘蛛”深夜造访，并且说了很让人费解的话，可柳若水看到那把乱风剑，登时就明白了一大半。

　　云不厌伤重时念叨的名字，送出去的剑，这一切就好像串联起来了。

　　隔空对望着，她从女人那双妖冶的眼眸里看到了很多复杂的情愫，那不单单是妒忌，还有一丝怜悯和羡慕。柳若水本想与她对话，可百里伊转开目光，身形一动，消失在了无边的黑夜中。

　　“要追吗。”

　　封刀看着柳若水，这样问道。

　　柳若水拢着身上的大衣，心里已经有诸多猜测，却只是摇头，“与其问旁人，我还是去问云大哥吧。”

　　“如果他对你撒谎呢。”

　　她看着封刀眼里的冷光，像是刀刃的眼睛在接触到她的目光时变得柔软，他总是向着她的。

　　可是柳若水就像她大哥一样，看中了一个人，就会努力去信任对方的全部，她不要对峙别人，只要去找云不厌索要答案。那得到一个什么样的回答，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她能做的是根据那样的回答来判断自己要如何做。

　　“我等云大哥，没事的，封刀。”

　　这便是她现在的回应。
　　隔天早上，她给云不厌送了一份书信，讲了一下这晚的情况。

　　原以为要到下个月才能等到云不厌过来山寨，却没想他在月底就来了，并且看着有些着急。

　　当柳若水再次看到云不厌时，她忽然觉得，询问关于花蜘蛛的事情，好像没有多少意义了。
　　时隔数月再看到心仪之人，她甚至只想抱抱他，与他互诉衷肠，而不是刨根问底那些过去的事情。

　　云不厌跨步而来，眼里是急切的，情绪是饱满的，看着很是关怀。

　　因为有封刀在，所以柳若水没有受伤。

　　她思索着，“云大哥，我想听你说。”

　　云不厌的话语哽住，没有被斥责，也没有劈头盖脸的质问，她柔软的像天边的云朵，总是给予他最轻柔的抚慰。
　　初期或许会觉得这样的柳若水寡淡如水，没什么意思，但她对你的好，是绝对让人难以抗拒的。

　　珍重地握住她的手，云不厌将自己的那段过去娓娓道来。

　　原来他是真的与“花蜘蛛”百里伊有过一段情。

　　两人年少时都还未成名，不知各自身份底细，就这样英雄不问出处的结交为好友。

　　后来身份暴露，两人虽然郁结过，但是天真地都以为对方能为自己改变吧，所以就算行事大有不同，也还是互相容忍着。

　　这段感情被师门得知，师父让他放弃，他还是尝试着，想让百里伊脱离苍星殿。

　　只是到底正邪两不容，纵使云不厌不是那种一板一眼的侠士，也对诸多名门规矩嗤之以鼻，可他终究是有底线的。无法容忍苍星殿的所作所为，而百里伊是教内的圣女，断不能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叛离的。

　　纠纠缠缠这么些年，在与百里伊决裂后，云不厌被苍星殿追杀，所以才会伤重，然后被柳若水捡了。

　　这便是一切的起因。

　　柳若水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愧疚和怜惜，但很奇怪，似乎看不到多少浓厚的爱意。

　　与他对百里伊强烈的爱憎来说，他对自己的感情，像是融化在了水里，摸不到一点痕迹了。

　　喜欢是有的，可那样浓烈的感情，好像是留给了百里伊。

　　“乱风剑，是你赠与她的。”

　　这把剑并没有被提起，但柳若水还是如此肯定地说出来。

　　云不厌苦笑一声，“是的，但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柳若水的脸上有了一丝痛楚，她遮掩掉眼里的情绪，“因为你确实爱过她。那是你的剑，陪你闯出名号的神兵利器，赠与曾经的爱人，又有什么问题呢。”

　　“若水，你还愿意吗？”
　　“那你愿意走出来吗？云大哥。”
　　“……”

　　她的心在痛，有些事情好像已经看出来了。她是清醒地知道，如果点头了，这可能不是那么好走的路，可感情作祟，她偏要去试一试。

　　这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情，不会牵扯谁，也不会让家里人如何。百里伊虽然是江湖人称的妖女花蜘蛛，可那晚她是直接冲着自己来的，足以可见，她也没打算牵扯她的家人。

　　柳若水好像是在清醒中沉溺了。

　　云不厌很会伪装，但也有坦诚之处，他选择了和盘托出，又何尝不是想让她来定夺两个人的将来。

　　云不厌终究选择了自己的道路，与百里伊划清了界限。

　　“云大哥，我愿意。”

　　这一声坚定的答应落在了外面封刀的耳里，无端地让少年的心抽痛起来。他知道这不是快乐的回答，或者只是一种舍不得对方的回应。

　　可只要是柳若水做的决定，他愿意尊重。

　　这一年，八湖寨与碧轩阁频繁地走动起来，云不厌带着师父与师叔伯们上门求亲时，那排场是相当大的，好像在昭告全天下，柳若水是他想要的女人。

　　但这样，也好像在心虚地大声宣告，我真的不爱百里伊了，我要娶别人了。

　　至少，封刀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自从这样以后，百里伊没有出现过了，不知道是不是死心了。

　　封刀虽然没有云不厌的江湖经验多，但同为男人，在感情这方面，自己对柳若水有多深厚的感情，他认为云不厌就对那个妖女有多少爱。

　　但是这些话不能对柳若水说，她选择了试一试，就不该说风凉话了。

　　心里装着事，封刀在帮人练刀时划伤了手，刚试好嫁衣的柳若水换了素白的衣衫。她瞧见少年手上的血迹，连忙招呼他进屋来包扎。

　　封刀温顺地走过去，捧着手指，不想让血滴落，脏了她的新房。

　　柳若水垂头给他处理伤口，温婉的眉眼间满是好事将近的甜蜜，她笑道：“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

　　“抱歉。”
　　“不用和我道歉，我在想，也该让你自由了。”
　　“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她轻抚着少年包扎好的手，和蔼地笑，“不用一直被困在我身边，你想报恩，我知道。但我已经要嫁人啦，以后云大哥会保护我，封刀你可以继续留在寨子里，又或者出去闯荡都没关系。”

　　封刀的眼里流露出一抹痛色，他花费了好大的心力，才克制着没有抓住柳若水的肩头质问。

　　他只想在她的身边，可现在她好像不需要了。

　　那么他的归宿应该是哪里？

　　“就算二小姐嫁人了，我也可以守护你，甚至你的家人。”
　　“可是这样不是限制了你吗。”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江湖名望。”

　　他张了口，还想说更多，可他害怕自己一旦说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敢去爱柳若水，他仍旧畏惧着走火入魔的阴影，不想变成娘那样，他不敢，所以更不能阻止柳若水去找自己的幸福。

　　尽管看起来，哪边都不是很好，云不厌究竟能不能给她想要的呢？

　　已经不能留在她身边了。

　　好像回到了娘亲走火入魔的那一天，封刀再一次的惊慌彷徨，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他已经打算这一生都奉献给柳若水了，只要她需要。

　　可现在她不要了，她要成亲了，说要给自己自由。

　　她想推开自己，是有迹可循的，她从以前就说过了，要让自己展翅高飞。

　　封刀痛得握紧受伤的拳头，他没有想过要飞去哪里，只想停留在有她的地方，或许这样胸无大志，终究不能成为她欣赏的人。

　　有些失魂落魄的封刀三两步走出院子，柳若水追出来想叫，只见少年施展轻功跃上屋檐，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柳若水有些无措，想了想，最近封刀是有些状态不好，还是别烦他了。

　　整个山寨都沉浸在热闹忙碌的气氛里，只有封刀好似活在了冰天雪地中。一个人抱着刀蹲在树上，他很难受，也很迷茫。

　　学了一身本领，本意是为了守护她，现在她不要了，那么自己还有什么用呢。

　　要离开吗？天大地大，又该去哪？难道走到天涯海角，就能忘记柳若水吗？

　　亲事订下来，广发请帖，柳若水在二十五岁这年成亲了。

　　喜事是在八湖寨办的，碧轩阁的人都来了，热闹了两天，柳若水就收拾了东西，准备跟着云不厌去他的门派生活。

　　东西很多，全部都装车了，柳净月一个劲儿地叮嘱妹妹，如果住的不习惯要回来，或者他会去看望她。

　　云不厌说不管住哪里，只要柳若水愿意，他不会阻拦的。

　　封刀始终站在人群外，他像个柳若水带不走的大件行李，他不知道何去何从，不守护柳若水了，也无处可去，那不如还是继续留在山寨吧。

　　或许逢年过节还能看到她。

　　柳若水和家里人一一道别，最后目光停留在了远处的少年身上。

　　想了想，她还是拨开人群走了过去。好奇怪，临到头要走了，她居然很是割舍不下这个孩子。

　　“封刀。”
　　“二小姐。”

　　柳若水内心感慨万千，却还是拾起了之前的话题，“谢谢你守护了我这么些年，以后不管你出不出去闯荡，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
　　“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吧，你确实话越来越少了。以后我会回来看望大家的，保重。”

　　柳若水没有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脑袋，尽管已经做出了这样的手势，指尖擦过他的眉眼，最后收回，转身离去。

　　封刀望着她越走越远，牵过云不厌的手，在众人的送行中远去。

　　三天两夜的赶路，柳若水从马车下来时，看到了碧轩阁器宇轩昂的大门。这与八湖寨的山门可是很不一样的，还没进去，就能感受到大门派的气势了。

　　云不厌吻了吻她的额头，看着她这有些发呆的样子，心里涌现出几分怜惜。

　　“别在外面看了，里面更好呢。”
　　“那云大哥带我好好观摩一下。”
　　“这是自然。”

　　初期的一个月，云不厌一直在碧轩阁陪着柳若水，带她踏遍了周围的景致，也让门内所有人都认识了她。

　　但是云不厌终究是武林盟主的大热人选，无法一直在她身旁，新婚第三个月开始，他逐渐忙碌了起来，不论是门派的事情，还是江湖上的事情，总是少不了他。

　　云不厌说邱盟主有意栽培他，比起碧轩阁的掌门之位，觉得他更适合继任盟主。

　　柳若水虽然不在江湖上走动了，但因为嫁给了云不厌，对于江湖上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什么都与自己说，还会与她商量，听取她的见解。

　　她成为了所有人敬佩的候选盟主夫人，不少人认为她是个旺夫的好妻子。

　　当然，也只有柳若水知道，云不厌曾经的房里，有很多过去的痕迹，而这些，都是与百里伊有关的。

　　百密终有一疏，她在他的被褥下面，发现了一个绣得很蹩脚的香囊。那里面装的是一缕女人的黑色长发，还有一枚银环。

　　是百里伊的。
　　柳若水觉得眼睛都被刺到了，可是她没有说，将东西放了回去，就当没有看见过。

　　路，是她自己选的，她理应给他时间。

　　冬天到来时，柳若水收到了大哥寄来的一箱吃食还有书信。福儿说很想她，问她过年回不回，小侄儿柳麒麟都会跑会跳了。

　　所有人都把自己想对她说的话写在了信中，唯独没有封刀的。

　　说不遗憾是假的，柳若水有些纳闷为什么没有那个小子的。不过她还是磨墨动笔，回了厚厚的一封信回去。

　　第一次过年，柳若水没有在八湖寨。

　　她本想着年前和云不厌找个时间去一趟老家，结果云不厌带着几个门派与魔教抗衡，伤重昏迷。这一战虽然取得了胜利，但受到重创的他自然是不能陪她回去了。

　　柳若水也万万不能丢下夫君，自己一个人回去。

　　伤患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却还是笑嘻嘻地抚摸着柳若水的面颊，说道：“不用担心我，我让几个师妹送你回八湖寨过节吧。”

　　“把受伤的夫君丢在这里，自己回老家，我是这样的妻子吗？”
　　“你不是，但我宁愿你自私些。”

　　手指轻轻压在了男人的唇瓣上，柳若水给他的伤口擦洗后，又换上干净的衣衫，“云大哥，让我对你好。”

　　“……”

　　云不厌目光闪烁地凝视着她，随后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像是自嘲那样笑了笑。

　　“我真是，因祸得福。”
　　“又瞎说什么呢？”
　　“我是说，能遇见若水，是我的福气。”
　　“那你要惜福哦。”

　　柳若水看到他眼里的浅淡笑意，轻轻将额头贴上去，与他呼吸相交，感受着这片刻的温馨。

　　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云不厌，等到他伤势缓和后，已经又是一年春季。

　　春光明媚的时节，天气回暖，现在回去正适合不过。不过云不厌刚养好伤，又被邱盟主召回了，可真是一点缓和都不给的。

　　毕竟魔教那边的动静大了很多，仿佛就是在给武林盟找不痛快。

　　柳若水近日感觉有些体乏嗜睡，还有些没胃口，云不厌回来时会勉强陪他吃一些。

　　瞧出她身子不适，云不厌请来了大夫诊脉，将下午门派的事情推给了师弟们，自己则是守候在柳若水身旁。

　　他有些自责，自己太过忙于江湖事，而忽略了柳若水。

　　大夫把脉后，脸上浮现笑意，恭贺道：“云大侠，夫人这是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