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刀》竹子吃熊猫

26、第二十六章

　　在封刀离去后，柳若水接手了照顾的事。她守了一会儿，就听到对方呓语起来，嘴唇开开合合的，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看到云不厌的嘴唇有些干燥，她拿来软布沾了水，细致地给他润湿唇瓣。

　　在说什么呢？什么伊？

　　还是听不清对方在念叨什么，柳若水对于窥探别人的私事还是没有兴致的，也就没有侧耳去听。

　　给人润唇以后，她发现对方将手从被子里探出来了，像是想在空中抓住什么。柳若水想把他的手塞回去，就在触碰到的这一刻，对方就像捕兽夹那般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无意识的力道大得吓人，尽管有些防备，也还是被扯了个趔趄摔在对方身上。

　　拧起眉梢，她眼里划过一丝慌张，马上镇定下来去安抚对方。

　　“二小姐！”

　　福儿带着女儿过来时，看到这一幕都吓傻了，随即像是想在房间里找到什么东西隔开两人。

　　柳若水忙说道：“没事的，福儿别怕，我没被怎样。”

　　“这这……”
　　“嘘，别吓着曼妙了。”

　　福儿搂着怀里的女儿又走出去等了等，再次回来后，柳若水已经将自己的手腕子解救出来了，只是那一圈红痕特别明显。

　　这之后就没什么问题了，云不厌又昏昏睡过去，柳若水和福儿聊了会儿，就送她出了神气堂。

　　左右不过个把时辰，封刀居然又回来了，柳若水诧异地看着少年，他换了身素白的衣衫，看着像是沐浴过了。

　　“你没休息吗？”嗅到了少年身上衣物的浅淡熏香，柳若水问道。

　　封刀只说自己洗一洗精神多了，不用回房睡觉。他很快注意到柳若水手腕上的痕迹，那个印子一看就是抓握出来的，并且是属于男人的手掌。

　　“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凝在那一圈浅淡的红痕上，柳若水下意识地抬手看了看，笑道：“没什么，云大侠没睡安稳，可能梦魇了。”

　　封刀蹙眉，心想他在的时候，这家伙怎么不抓他的手？莫非是故意的？

　　心里有几分猜忌，他跨过门槛进去看人，试探性地手指勾爪，轻轻钳住了对方的咽喉。

　　柳若水本来还觉得封刀直接进屋有些莫名其妙，再一看，他的手都掐人家脖子上了，稍一用力，就是杀招。

　　“封刀。”

　　她没有责骂，只是轻轻叫唤了一声。眼里残酷的情绪全部敛去，封刀确认这人是真昏了，这才收了手。
　　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玉面剑”也好，首席也罢，就算是武林至尊，他也不会在乎，总之不能对她有害。

　　柳若水在这一次察觉到了封刀对云不厌的些微敌意，她以往也救助过别人，也没见他对谁这样。

　　略微思索，她正色道：“以后我来照顾他，你去歇着。”

　　“二小姐。”

　　封刀面容一凝，咬紧牙关，却还是轻声应了。因为柳若水的眼神告诉他，这是不容改变的决定。

　　“有空的话，可以和虎哥、屈玄他们出去耍耍，总在我身边，也闷得慌吧。”

　　像是怕他多想，柳若水又柔和了语气。

　　你要是嫌我碍事，我是可以离远点。脑子里忽然冒出这样的回应，封刀目光一凛，死死咬住了下唇，没有将这下意识的话给说出来。

　　他有些后怕地看了眼柳若水，不敢相信，他刚刚差一点就顶撞了对方。

　　真是该死。

　　“好，二小姐说得是。”

　　急切地应承下来，封刀转身就走，快得都没给柳若水多说几句话的机会。

　　那这样到底是生气了没呢？
　　柳若水搞不懂，半大小子真是好难猜，小时候多可爱，大了以后，不能摸头，又不能太亲昵，时不时就回避她的关心。

　　哎，养孩子竟是这般难。

　　接下来的几天，柳若水都在尽心尽力地照顾云不厌，柳净月给碧轩阁的信也送出去了，这下子也算是给大门派卖了个人情，挺好的。

　　非要说这几日有什么不同的，那就是封刀真的没在她身旁晃悠了。又或者他只是躲在暗处，并没有叫她发现。

　　那既然看不见，她就当不在吧。

　　这日晌午，柳若水发现人终于醒来了，彼时，她正在给对方换衣裳，两人对视，相顾无言。

　　原来云不厌的眼眸是琥珀色的，与封刀的漆黑不太一样。

　　并没有感觉到窘迫，手上的动作不停，柳若水温声细语地解释着：“我是八湖寨二当家柳若水，三日前在附近山涧里捡到受伤的你。我大哥是寨子大当家柳净月，或许云大侠听过。”

　　“啊……我头好疼呢，姐姐在说什么呢。”
　　“……”

　　任由柳若水伺候着宽衣换药，他长吁一口气，目光凝望着对方，眼里的思绪最终抽离，只剩下欣赏。

　　“云大侠莫不是失忆了？我不是你姐姐。”
　　“那倒没有，只是看到漂亮姑娘，难免心神激荡，想叫声姐姐卖个乖。”
　　“……”

　　柳若水哑然，这位传闻中的“玉面剑”怎么是这种性子，虽然只有个两面之缘，可在她的揣测中，认为大名鼎鼎的碧轩阁首席应该是稳重端庄的。

　　这开口几句话，可是和端庄挂不上钩，封刀都比他稳妥。

　　“我知道你大哥柳净月，但对你好像没印象。”

　　“没什么，我不常在江湖走动，只是主持寨内的事务。”

　　“可你看我的样子，好像并不陌生？不仅仅是听过我名号的关系吧。”

　　柳若水瞥他一眼，发现这人虽然和想象中的性子不一样，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两次。”
　　“嗯？”
　　“我见过云大侠两次。”
　　“说说呢。”云不厌饶有兴致地追问。

　　男子眼眸明亮，含着几分柔色，可他的唇角却是带着一抹笑，现在看上去像个要糖的无赖小孩。柳若水无端生起一抹怜惜，是因为人好看，还是情投意合？

　　可她才与他说了几句话呢？大哥和大嫂是不打不相识，一见钟情非此不可，那她呢？

　　“怎么红了脸？”

　　柳若水后知后觉地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是有一点点发烫，但她并没有慌乱，整理着药箱，对以前的事娓娓道来。

　　“小时候去贺寿，在酒宴上见过云大侠。”
　　“有么？我完全没有印象了，我师父带我出门贺寿的次数可多了。”

　　对于这个回应，她并不意外，或者说，云不厌记得才奇怪了。越是出众的人，越能成为某人心中的风景，虽然会随着岁月而变得模糊，可一旦再次见到，还是会为之悸动。

　　“那第二次呢？”
　　“十几岁的时候，我和家父出门办事，偶遇劫匪，也是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那还真是缘分了。”
　　“你也不记得了，是吗。”
　　“哈哈，是的，我救过的人实在太多了。”

　　柳若水并不恼，收拾好了东西后，她准备起身，伤患却笑嘻嘻地叫着她。

　　“若水，我这次记住了，不会忘记的。”

　　她心头一动，回望着男子亮若星辰的眼，只觉得脸颊又有些烫起来了。微微颔首，柳若水叮嘱云不厌好好休息，她去给他弄点清淡的饭菜来。

　　跨门而出时，一抹身影从屋檐上闪过，待到柳若水没有怀疑地走去厨房时，封刀才郁闷地从梁上落地。

　　他像个傻瓜一样在这里，还偷听他们的对话，简直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门外的朋友，在外面偷听这么久，不进来聊聊吗？”

　　突然，屋内响起云不厌的声音。封刀目光冷冽下来，这细微的动静居然没瞒过此人，想来是耳力过人。

　　云不厌看到冷峻的少年进来时，有片刻的错愕，他怎么也没想到是个这么年轻俊美的小孩躲在外面。若不是瓦片的摩擦声，他可能发现不了对方。

　　端详了一会儿，云不厌迟疑道：“怎么瞧你，有点眼熟呢。”

　　封刀没吭声，就是一脸苦大仇深地望着他，如果目光能化作利刃，云不厌早就被扎了个透。

　　敌意这么明显，云不厌又不是傻子，想了想，问道：“若水是你的谁？”

　　这句话问出来后，这敌意就更强烈了，甚至可以说是有杀气。目光转到了少年手中的长刀上，云不厌丝毫没有惧意，调侃着。

　　“刀鞘不错啊，刀是不是更好看？”
　　“这些都与你无关。”
　　“好，和我没关系，我问若水也是一样的。说她后面怎么有个小尾巴在偷听。”
　　“……”

　　封刀在口舌上占不了上风，他一个锯嘴葫芦，哪里是舌头能跳舞的家伙的对手，就连江湖阅历也是不如云不厌的。

　　阴冷的目光刮过男人，封刀说：“我是二小姐的护卫。”

　　“还有个问题哦，我觉得你好眼熟，你爹娘做什么的？”

　　柳若水端着吃食进屋时，赶巧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她不着痕迹地将少年往后拉开。端起一碗药膳，吹了吹，笑道：“还是趁热吃吧，封刀，去狗舍打扫一下，别在这转悠了。”

　　被柳若水抓个正着，封刀心里打鼓，没看到她生气，这才心慌意乱地退出去了。

　　“别和小孩一般见识，吃东西了。”
　　“小孩能给八湖寨的二当家当护卫？对我的敌意很重呢。”
　　“多心了，他对外人向来这样。”

　　柳若水有心不提封刀的身世，虽说也支持他出门闯荡，可他若是不愿意，那也没必要急着把身世暴露出来。至于云不厌能看出什么，那就是他自己的揣测了。

　　封刀郁闷地走到山门的前院，正巧碰见带着巡逻队归来的阿虎等人，十几个大老爷们看到青葱白嫩的少年，嘻嘻哈哈地走过来调侃。

　　“小刀怎么一脸苦大仇深啊。”
　　“这几天都不在二当家身边，你这是擅离职守哦。”
　　“别瞎说，是二当家让小刀自己歇着。”
　　“你们不知道吗，二当家上回把‘玉面剑’捡回来了，这几天都在照顾人家。”

　　“碧轩阁的人怎么啦，咱们小刀刀还是‘罗刹刀’后人。”
　　“这一刀一剑的，也不知道哪个更厉害哦。”

　　封刀更郁结了，这些个哥哥叔叔反倒拿他和对方比起来了，大有要押注的意思。

　　实在没兴趣和他们胡闹，封刀猫儿似的上树飞踏，又溜去了房梁上待着。许是看出他真的不高兴了，几个大老粗面面相觑，派出阿虎来安抚。

　　“小刀，既然二当家给你休息，你明日和我们下山玩呗，虎哥带你找乐子。”

　　换成往日，他肯定不答应，但这次，封刀鬼使神差地点头了。

　　反正，柳若水忙着照顾云不厌，他去哪里，又何必事事与她报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