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刀》竹子吃熊猫

16、第十六章

　　这是八湖寨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斗，直接关乎到寨子的存亡，因为被自己人里应外合而使得整个寨子掉入圈套之中。

　　经过一天一夜的殊死搏斗，柳家兄妹合力将为首的周群明给重创压制。带头作乱的人被擒住后，其余还在反抗的飞云寨兵丁也不敢再放肆了，一个个丢了手中器械，在屈玄和阿虎的胁迫下抱头蹲成两排。

　　柳净月满身血痕，身上伤口不少，但他强撑着没有倒下去。他此刻无比自责，拼着玉石俱焚的念头来使出一身本领，还好，这一切还能挽回。

　　他并不憎恨宁如意，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她，周群明才是该被千刀万剐的对象。

　　也是自己被喜悦冲昏了头，没有注意到深爱的妻子早就陷入在泥潭中，他的粗心，让宁如意在孝与情之间苦苦挣扎。

　　柳净月怀着巨大的愧疚和自责，他没敢去看妻子。同样的，宁如意也不敢去看他，女人只是一拳拳揍在周群明的脸上，待到解气后，才去训斥跪地的兵丁。

　　柳若水心思细腻，她观察了会儿，就知道哥哥和嫂子并没有互相憎恶，但两人间的愧疚，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化解的。

　　将爹和娘先送去后院疗养，剩下善后的事情，由伤势最轻的柳若水来做。

　　先把周群明点穴制伏，然后让屈玄带着五个人陪同宁如意押解周群明和这些同伙去飞云寨找赵大当家，最后拿回解药。那边山寨的事情，宁如意自己就可以解决好。

　　没了周群明作乱，就能统一好飞云山寨的势力。

　　眼下要先将各自的寨子安顿好，至于以后如何，暂时先不表，大家都需要时间来缓和。

　　至于阿虎则是带着余下的兄弟去清点伤亡人数，把饭堂昏倒的人都安顿好，还有那位被买通的菜农也要处理。送菜肉的商贩必须得是信得过的人，这次能被周群明买通，下次也会被别人贿赂。

　　万幸的是田姨、彭大夫、阿婆他们这些不会武功的都没事，就是中了毒身子有点虚，彭大夫煎点清肺润肠的药，排毒一两次也就没事了。

　　山寨里的成年猎犬一共四十一条，在这次的厮杀中，阵亡了二十三条，寨子里的弟兄死七人，受伤十余人。这还只是小规模的冲突，如果是两个山寨的火拼，那只会伤亡更惨重，人与猎犬的尸体全都整齐地摆放在了院子的草席上。

　　田姨和阿婆处理着人和猎犬的伤势，柳若水内心痛苦，也还是强作镇定，她将仓库里昏迷的封刀背去了彭大夫的小院子。

　　伤患挤满了小院，彭大夫从受伤最重的柳净月、封刀开始救治，柳若水和福儿便来给其余人包扎治疗。烹煮药纱消毒，碾碎药材熬煮，清洗创口，缝补皮肉……

　　黎明时，屈玄带着人回来了，解药也拿到了。将这些解药倒入汤水里，给中毒的人服下，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恢复。

　　随着解毒，寨子里能帮忙的人多了起来，柳若水便和兄弟们将牺牲的人与猎犬葬在了后山，这个过程，她一句话也没说。

　　柳若水一直在忙活，福儿劝她去休息，现在整个山寨，就只有她这个顶梁柱还撑着，她可千万不能累倒了。

　　柳爹年岁大了，柳娘是不管这些山寨事物的，而大哥现在松了劲儿，处于昏迷中，她作为二当家，确实不能轻易倒下。

　　“二小姐，去休息吧，我和屈玄会看着的，你倒下了大家可怎么办？”福儿心疼地又说了一句，她成亲以后，柳若水就不让她怎么伺候了。

　　现在山寨有难，她又怎么能让二小姐如此劳累。

　　大家都在劝着柳若水去歇息，她也不硬撑着，身子确实疲乏到了极点。去浴池那边洗漱了下，她叮嘱着福儿要喊醒自己，她睡几个时辰就继续帮忙。

　　福儿嘴上应着，连忙将她送去屋内。

　　关门之前，柳若水又说道：“福儿，封刀的伤势很重，我怕他右胳膊都废掉，彭大夫治疗的时候，你多费点心。”

　　“哎，知道了！不会让他有事的！”

　　这一歇下去，柳若水一直到傍晚才悠悠醒来，感到腹中些许饥饿。屋外院子还能听到大伙们的声音，但听起来并不混乱，井然有序地做着各自的事情。

　　柳若水睡这一觉缓解了身体的疲倦，她连忙穿衣出门。福儿老远就瞧见了她，笑意盈盈地将晚饭给她端来。

　　“二小姐，你放心，一切都好。”

　　知道大家都担心她的身体，毕竟没了内力，也就比寻常姑娘强健一些。

　　吃过饭，柳若水开始重新整理，还要安排后续的丧葬抚养问题。阿虎说下午的时候，飞云寨送来了三箱金银珠宝，这沉甸甸的钱用来换取逝去的性命说够也够，说不够也不够。

　　但总归是一点心意，柳若水将赵大当家送来的信给她爹过目，养伤的柳爹问她怎么想的。

　　柳若水只觉得，已经发生了这样惨烈的事情，始作俑者是周群明，犯不着再让两寨交恶，眼下是一个两寨结交的机遇。只是不知道她大哥和宁如意的婚事还作不作数，这就需要看当事人了。

　　柳爹欣慰地笑笑，现在寨子的事交给她来处理，他是很放心的。

　　百忙之中，柳若水去看望了封刀，小少年已经昏迷了两天一夜，湿透的中衣换过两趟，好不容易身体的热退下去了些。

　　询问过了彭大夫对方的伤势，好在是没有伤到筋骨，人也年纪小，好好养个数月就没问题了，不会落下隐疾。

　　这实在是一件让她欣慰的事。

　　隔天，八湖寨恢复秩序，暂且停下江湖上的跑动，打算这一月都休养生息。大当家柳净月也从昏迷中苏醒，经过这次的变故，青年看起来沉稳了一些，没有往日那般轻快了。

　　不想让妹妹肩负的担子太重，柳净月伤势刚缓和，又开始处理山寨的事情。

　　有了大哥的掌舵，一直强撑着的柳若水一下子轻松了大半。这担子递出去，她似乎才有了闲暇时间来整理自己的心绪。

　　封刀彻底清醒已经是三天后了，他并非在自己的房内，而是在彭大夫的病房，用屏障将他与别的伤患隔开了。

　　福儿看到他醒了，眼里迸发出惊喜之色，她又是嗔怪又是欢心，“你这死孩子，舍得醒来了。”

　　“福儿姐，二小姐呢？”伤口虽然还疼着，封刀却只看向周围，并没有发现那抹熟悉的身影，便执着地问道。

　　“一醒来就问二小姐，我马上叫她过来，你别乱动。”

　　听到封刀醒来的消息，在狗舍里打扫的柳若水放下手中的活儿就跑来了，如果不是对方还伤着，她可能会去拥抱一下。

　　吸了吸鼻子，柳若水搬来凳子在床边坐下，她轻轻地揉了一下小少年的头，柔声问道：“伤口还疼吗？”

　　封刀只是盯着她，摇摇头。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是摇头。

　　“要不要搬回自己的屋子休息？”

　　这次封刀点头了，他望着女子，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二小姐，你还好吗？”

　　“谢谢你，我没事。你要好好养伤，这样我才会放心。”
　　“嗯。”

　　后面不管柳若水问什么，这个孩子都是摇头和傻笑，他似乎确定她没事了，当初那股杀人的狠厉决绝消失得无影无踪。

　　往后两天，柳若水时常过来照顾封刀，给他换药喂食，因为伤了肩膀，拿碗筷很是艰难，她便主动揽下了这活儿。

　　起初封刀感到羞涩，但柳若水又确实太会照顾人，克服了最初的窘迫和激动，他竟是有种想一直伤着的奇怪想法。这样，她是不是就会一直挂念着他，照顾着他。

　　这样的念头涌现过好几次，封刀却谁也没敢告诉。

　　在这次争斗中，封刀是立了功的，大家都夸他有胆识，关键时刻帮了大忙。在周围人的夸奖中，他感到有些飘飘然，觉得柳若水应该会对自己另眼相看一些。

　　又是五六日过去，封刀已经能自理了，虽然慢吞吞的，好歹不用走哪里都被看护着。

　　这日下午还没看到柳若水，他很是在意，问了晒草药的彭大夫，对方说兴许是在校场练暗器，又或者是在狗舍倒腾。

　　封刀先是去了校场，好些哥哥叔叔在里面舞刀弄枪，但就是没有柳若水的身影。和众人打过招呼，他便去了狗舍。

　　柳若水就坐在狗舍的屋子前，门是敞开的，一窝小狗簇拥着她。

　　女子浅浅微笑，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可她眉间还是笼着淡淡的愁绪，将一只肚皮圆滚滚的奶犬捧住，柳若水将脸埋在了它暖和的肚皮上，像是在汲取一丝慰藉。

　　如今这个狗舍空了一大半，余下的成年猎犬仅十八条，还有七条伤残了。

　　封刀没有看见过柳若水的眼泪，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哭，可当他看见女人那落寞而哀伤的神色时，他好似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她的一颦一笑已经牵动他的喜怒哀乐。

　　如果他会武功，能像娘亲那样厉害，寨子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他竟还觉得自己是功臣，还为此沾沾自喜。如果真的是功臣，就该在事情发生的最初，就将周群明斩于刀下，而不是让她受到欺辱，还要暗自神伤。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好……

　　下次更新明晚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