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难平》雪落华亭

3、帮忙

　　多年的疑惑解开了，心里却更加烦闷，七上八下的，不是滋味，上天也不肯消停，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惹人烦忧！

　　父母可能也以为只是青瑶家里出了不好的事，正双双坐在房里等待。

　　青鸾和大家说了情况，黄子成轻舒一口气说：“就算是这样，你也犯不着哭成那样呀？”

　　“我能不气吗？青瑶那样活泼可爱的一个人，几年下来，被折磨得不像个样子，又舍不下一双儿女，不然趁早和离”

　　杨老先生本来最心疼小女儿，闻言气得吹胡子跺脚，看了看天色已晚，又下着雨，皱着眉说：“明天下学后，我和子成去一趟，先听听青瑶公婆给个什么说法，再做决定”

　　杨夫人说：“我也要去，我看看他们还会不会护着他们那宝贝儿子了”

　　青鸾理了理头绪说：“眼下只要青瑶公婆肯把他手里权利收回来，没了钱，我看他还怎么花天酒地，吃喝嫖赌，其它的慢慢再说”

　　黄子成摇头说：“这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青瑶公婆若是肯管一管，事情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杨老先生一撂茶杯：“这次如果他们还不管，我就是去求县太爷，再不行，我就是腆着脸去求知府大人，也要把青瑶带回来！”

　　“老头子，你还认识知府大人？”

　　“不认识，怎么？不认识我就不能去求了？”杨老先生好不容易硬气一回，说的理直气壮。

　　“行，怎么不行！饭早已做好，咱们快去吃吧！”

　　和青瑶夫家谈的果然不顺利，青瑶公婆虽然也知道赌钱不好，但是不肯收回她夫婿的主事权利，只说会劝解一番。杨老先生见话不投机，匆匆见了女儿一面，就告辞回家了。

　　隔天，青瑶就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

　　青鸾让张妈和翠儿看着几个孩子在后院玩耍，刚来到父母屋外，就听见青瑶正在哭诉：“昨晚他一回家，就让公婆叫到房中，说了好一会话，回屋里来就见他脸色不对，混身的酒气，还没喝完一盅茶，就四处翻我的手饰匣子，拿出我陪嫁的两副头冠并几根簪子来，说有些褪色了，要拿去炸一炸 ，我哪里肯信，就和他争夺起来，他借着酒劲和我动起手来，后来是下人去请了公婆来，才把他拉走了，你们看”

　　青瑶拉起衣袖和裤腿来，青鸾上前仔细查看，手臂上和小腿上有好几处伤痕。

　　杨夫人一把把青瑶揽进怀里，含泪说：“这畜生真下得狠手”

　　杨老先生气得坐不住，不停地在房里走动：“打老婆？亏他还曾是个读书人呐，他和那些市井泼皮无赖有什么不同？”

　　青鸾拉青瑶在圆桌坐下，手虚扶在她肩上问：“事已至此，你要告诉我们，你现在心里作何打算？”

　　“我想和离，这日子没法过了”青瑶看了眼杨老先生，接着说：“可又怕给家里添麻烦？”

　　杨老先生瞪了她一眼：“你说什么傻话？只要有我们和你姐姐在一天，杨家就有你一口饭吃”

　　“嗯，打老婆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次父亲原本就想要带你回来的，只是眼下，这两个孩子怎么办？你是可以和离，我们杨家也不是养不起你和孩子，只是和离也没有带走孩子的道理？”

　　“这几年他在外胡来，我就是因为孩子才忍耐了下来的，实在不行，只能舍下孩子，我也要和离”

　　众人心知她这几年过的不如意，强扭的瓜不甜，便不再多言，青鸾带她回房上药，身上还有好几处伤，整个过程青瑶不哼半字，目光坚定。

　　傍晚时分，青瑶的丈夫金峰，手里拎着两盒糕点上门来了，张叔把他请到前厅，他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喝着茶，待杨老先生和黄子成出来时，他垂手站起来，面上才有了些愧意。

　　几人才说了一会话，就听见他和杨老先生吵起来，青鸾和母亲来到前厅，见黄子成拉着金峰往外走，金峰扬着头朝里喊：“我哪里做错了，不过就是打了她几下嘛，她是玉皇大帝的女儿？啊，碰不得？”

　　杨老先生气得咳嗽不止，捶胸顿足地说：“畜生，畜生，快，快把他打出去”

　　张叔果然拿出一根棍子，对着金峰挥舞着，把他赶出门去，他还站着门前，不肯走。

　　青鸾把黄子成拉过一旁来问：“说什么了，把父亲气成那样？”

　　黄子成面有难色：“妹夫恐怕是吃醉了，说起胡话来”青鸾心知肯定是很难听的话，一眼见桌上放着的两盒糕点，气不打一处来，追到门上，把糕点扔在金峰脚下。

　　金峰向来就有些怕她，轻轻叫了声：“大姐！”

　　“不敢当，金少爷”青鸾冷冷看了他两眼：“喝多了就回家去睡觉，别来打扰我们安宁”

　　金峰犹自咕哝着说：“我是来道歉的，来接青瑶回家去的...”

　　青鸾说：“打住，有你这样道歉的吗？金少爷，你快请回去吧，要道歉啊，等酒醒了再来吧！”又对张叔说：“以后不许放他进来”

　　金峰有些撒泼耍赖，一屁股坐在地上说：“我不走，我就不走...”

　　天寒地冻的，青鸾也不能由着他在门口受寒，正不知该怎么办，巷口驶过一辆马车，车上人掀帘而出，正是宋彦廷。

　　宋彦廷走过来问青鸾：“什么事？”

　　青鸾简单明了说了，宋彦廷叫了两个随从把金峰拉起来，吩咐说：“用我的车把金公子小心送回家去”然后又问青鸾：“有什么地方我能帮忙的吗？”

　　青鸾低头向里让：“进来说话吧！”

　　进了内堂，宋彦廷先向大家见了礼，才对杨老先生说：“先生，我让人把金公子送回去了，这事的前因后果，可否告知一二？”

　　杨老先生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说：“彦廷也不是外人，青鸾，你给他讲讲”

　　青鸾把金峰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大概讲了一遍，末了说：“青瑶现在的意思是和离”

　　宋彦廷看了看杨老先生，他也说：“对，和离，彦廷你看这事能成吗？”

　　宋彦廷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我和金家也算旧识，近年来生意上也有来往，若先生信得过彦廷，此事交由我去谈，我定给杨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杨老先生和青鸾交换了一下眼神，青鸾说：“信是肯定信得过的，父亲年迈，子成又是个读书人，家里也实在没人前去理论，只不过你贵人事多，恐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青瑶就跟我自己妹妹似的”

　　杨老先生也不推辞：“那就麻烦彦廷跑一趟了”

　　宋彦廷犹说：“应该的，应该的”

　　青鸾送他出来，在白梅树下站住说：“恕我多嘴嘱咐你一句，你可千万别叫青瑶吃亏呀？”

　　宋彦廷笑笑说：“你放心！”抬头看了看梅树：“这棵白梅还能开吗？”

　　“开呀，只是没有以前开的好了”青鸾伸手摸了摸树枝说：“等再过几天，兴许就打花苞了”

　　“那天在我家里，那枝绿菊是我剪下来的，独一枝”宋彦廷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带着随从匆匆离去。

　　青鸾半响才反应过来，在梅树下站了许久，才回房去。

　　黄子成正教绾柔下棋，青鸾问他：“金峰说了什么？把父亲气成那样？”

　　黄子成看了绾柔一眼，吞吞吐吐地说：“他说，他说，说青瑶没有青楼里的姐儿温柔，善解人意...”

　　“他混账，这个无赖下作的挨千刀的，他算是个什么东西，这种话他也说得出口？亏得父亲当初不嫌弃他，还把青瑶嫁给他，他就是这样对待青瑶，对待咱家的，这个混小子，真不是个东西”青鸾随着年纪渐长，性子越发地泼辣起来。

　　黄子成捂着绾柔的耳朵：“都是醉话，喝多了，咱别当真”

　　青鸾气的眉毛向上挑：“谁当真了？以后这种混话，别告诉我听”

　　黄子成笑眯眯地说：“是你问我的”

　　“我问你，你也不许告诉我”青鸾继续耍无赖。

　　一天后，宋彦廷来回话：“和离，金家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什么？”

　　“为什么？”

　　青鸾和青瑶急得站了起来，宋彦廷也跟着站起来说：“别急，别急，听我说完”

　　“但是，金家二老也明白这些年委屈了青瑶，孩子还小，不能失了亲娘管教，他们希望青瑶能够为了两个孩子继续留在金家，给金峰一个改过的机会，从此他们会处处管教金峰，不让他出去胡来，为了表示诚意，他们把染房和乡下的田地划到金小公子名下，在金小公子成年之前，由青瑶代为管理，另外城西的两间铺面是单给青瑶的，作为这些年的补偿，这是房契和地契”

　　青瑶就着他的手看了两眼说：“这些差不多是金家快一半的家当了”

　　“另外，金家还许诺，三年为期，若金峰还不思悔改，到时青瑶自行决定去留，金家绝不干涉，若和离，嫁妆，名下产业尽数归还”

　　杨家人听得目瞪口呆，金家的态度和之前差别太大，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宋彦廷把房契，地契交到杨老先生手中，方才坐下喝茶，他白皙修长的手捧着天青色茶杯，轻轻用杯盖拨着茶沫，慢慢抿了一口，动作优雅得如名士之流，青鸾默默看着他，金家不同意和离在情里之中，但这些作法桩桩件件都是对青瑶有利的，不知宋彦廷用了什么办法，让金家乖乖就范的。

　　杨老先生扬了扬手中的契书，问青瑶：“你看？”

　　青瑶心里也舍不得孩子，但是又怕金峰收不回玩心，一时犹豫起来，看向青鸾说：“姐姐你看呢？”

　　青鸾对着宋彦廷问：“这金家人管得住金峰？”

　　“自然是管得住的，金老爷子重回布行主事，打算日夜监管着他，不让他继续吃酒耍钱，金老爷子还说金峰若是还不愿悔改，就上报族长把他从族谱里除名”金家在清县算是个大族，族中子弟众多，但是还没有不服管教的。

　　听了这话，大家总算是放下心来。

　　青瑶又看向青鸾：“姐姐？”

　　青鸾说：“这是你自己的大事，你自己拿主意！”

　　“那好吧！”青瑶点点头，又对着宋彦廷拜了拜说：“多谢宋二爷替我从中周旋”青鸾见状也蹲下身说：“多谢，多谢”

　　宋彦廷伸手虚扶了一下说：“应该的，应该的”

　　金家果然守诺，隔天就和青瑶一起去县衙里把房契，地契过户到金小公子和青瑶名下。杨家上下人都松了一口气，日子又回归平静。

　　不知不觉中，立冬节气一过，冬天来临了，一连好几日，天气晴朗，青鸾去街市上买东西，逛着逛着，竟走到了城门口，她想着去池塘边看看，远远就看见树下站着一个身影，风吹起了他的衣角，他发后的发带随风飘动，一如当初的那个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