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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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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解室里的空气似乎都在指责她的不识好歹，年轻的警官尴尬地干咳两声，目光游移了一瞬，“不会的，我们会帮你解决问题的。”
寒风卷携的霜花早已融化在温暖的房屋内，她随着“滴答”声晃起了腿，手抵住桌檐使力，四脚的凳子便像人一样两脚站立，她也好像就要去飞。
她兴致低迷地问道:“你呢？你也会帮我吗？”
“这是当然，我也是警察嘛。”他以为隗柠总算是愿意敞开心扉了，温和的声音显露出一股真诚来。
丝毫没有撼动的隗柠眼里是单调的天花板，她的“翅膀”在她耳边“吱呀吱呀”地响，“左耳鬓角，碎发下面有红唇印哦，被女朋友看到不太好吧。”
年轻的警官在极度尴尬的沉默中急忙抬手擦掉了。
隗柠兀自飞了一会儿，停下了，但没有落地。
这么长时间了，zero不说话了，这里连个提醒她换下湿衣服的人也没有，当然，她这并不是抱怨，谁让体贴是个精细的活计呢？
人工智能和灰色的人类都做不来。
恍然之间，隗柠莫名想起了曾经写下的文字，那些被称之为黑泥的东西。
[“生命是很贵重的馈赠，如果一个人能肆意剥夺他人的性命，反而更应该谨慎地使用这份力量。”
这句话，我已经见了太多次，多到无论怎样的人都可以轻易言说。再次见它，我并非是忽然间才感到一种廉价了。
因这频繁出现的字句不停地磋磨我的耳朵，近日又现于某一文学作品展于眼前，我不禁疑惑出声，“倘若末日之下，施以拳脚将心怀恶意之人重伤，拒绝掠夺其生命后，言此句读，此为尊重生命与否？”
尊重生命，难道仅死与活两种生理状态便可轻易划分？
哪怕我无缘无故将人伤至植质状态*或丧失运动功能*，其人也可称之为活，因我并未将其推向死亡，可否轻松言说此句？
善恶会让生命这一概念不再平等吗？
思索至此，作品已看不下去，行文之中，生命的重量如一片鸿毛轻轻置在心头。
…………
花是开在尘埃上的吗？
草是生在腐肉中的吗？
谁都想生的干净。
可最后，也不过是蹚了一身的泥水，连自己的模样都认不得。
却惯会大肆鼓吹，自以为高洁。
谁又能轻易言说生命的好坏。
谁又能轻易言说尊重。
言语不过是一触即破的谎言，自信与卑劣也从未相互背离。]
这些话隗柠从来都不会宣之于口，因为没人会给她答案。
“你这想法也太中二了吧哈哈哈哈。”
“成天就知道想这些有的没的，有那功夫赶紧去学习。”
“生命很宝贵啊，你要乐观一点，积极面对生活。”
……
都是惯会劝说别人珍惜生命的家伙，却从不屑于给她答案。
谁知道，她竟然能从体贴联想到生命。
倘若她现在还愿意伪装一下、以“正常人”的样子去说话的话，她一定会压下攀援而上的、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之为傲慢的心情，对接下来的话三缄其口。
“相信并怀抱着对永远也无法兑现的承诺的期待，毫无意义地付出代价。终其一生，都没办法从这种虚假的希望中逃跑。”
“难道生命承载的就是这种东西吗？难道这样就算热爱生活了吗？”
她轻笑几声，似乎耗尽了肺里仅剩的氧气，最后的尾音低如沉沙，几近无声。
真是奇怪。
隗柠想。
她之前为什么会觉得笑是一件累人的事呢？只要做作地扯一扯嘴角，她甚至连眼角的笑纹也能轻易伪装。
我到底是想看见什么呢？
她扪心自问。
是他们同情和怜悯的目光，还是对她无从下手，气急败坏的样子呢？
她并没有从丑恶姿态中收获快意的爱好，可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意识到她并不快意这一点时，她却出乎意料地兴奋起来。
她察觉到了自己的冷漠，并对自己的冷漠感到庆幸和骄傲。
所有的经历似乎都在向她证明，她总是能够印证“人心是肮脏的”，同时，当她更加肯定这一观点时，她也越发肯定“自己同样令人作呕”。
肯定、并信赖着“人性本恶”，同时否定一切善良的自己是那样的不堪。
倘若人人都如她一般，人类又要如何生存下去呢。
可她已经受够了那些人一切虚伪的言行。
她明明就没有天赋，根本无法窥视他人的内心，根本就没有证据，自顾自地怀疑、无缘无故地愤怒。
啊啊——肯定没办法接受的吧，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隗柠想。
警官先生太年轻了，他拥有自信，在爱里长大，朋友就算不是知心，数量上也绝不会少，毕竟他拥有一张端正的脸。
她没有手机，就算年轻的警官先生愿意舍弃甜蜜的情人给她进行心理辅导，也没可能找得到她。
更何况，帮她解决困难——
“本来就是一句玩笑话。”
[总是把玩笑话当真的自己才是不识趣的家伙。]
——因他咳嗽，进来递水给他，放下水杯后有意无意地略过年轻警官小指的恋人，年轻警官没有喝水，音调却些微上扬，透出些轻快，甚至是有些享受的表情。
——只有男人一个人拥有的，左手无名指一圈浅浅的痕迹。
——女方离开时提醒他下班后约会的手势。
——大厅荣誉墙上女方照片下金灿灿的履历。
——调解室外起哄玩笑的声音。
——最重要的是，被他急忙擦掉的唇印。
难道他们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吗？
隗柠甚至是真实地感到疑惑，她现在待着的地方，真的是警局吗？
她脑子里的想法总是跳得飞快，真正能够说出来的话总是显得前言不搭后语。
她直视着前方，眼睛盯住了眼睛。
“您是时间管理大师吗？”
“约会过后还吃得下妻子做的晚饭吗？不算妻子的话，两条船居然也没有翻掉吗？”
眼前人不停变换着表情，隗柠不停验证着答案。
“是妻子做的饭不够好吃……啊，原来你们各过各的，因为孩子，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女朋友知道这件事吗？不，她们肯定不知道，她们甚至不知道你结了婚，连情人都不止一个……”
都是能够得到回答的问题，不算是她自问自答。
年轻警官的脸色越来越差，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逃也似地离开了调解室。
隗柠的笑僵在了脸上，然后猛然落回虚无，就像一尊雕像、一个布娃娃，一双眉毛、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椅子“咣!”地一声落到地上。
「宿主是怎么看出来的？」
直到zero出声，变相肯定了隗柠的推论。
“怎么看出来的……”隗柠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在手背上，有些心不在焉地喃喃道:“看表情吧，也许是这样，也许就是感觉，我也不知道。”
似乎只有出现交流对象，她才会被启动般去回应。
隗柠又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缓缓起身。
「宿主这是？」
zero其实是能够读到隗柠的想法的，按照人类的说法，读懂隗柠的想法也是zero厚着脸皮非要绑定她的原因之一。
但隗柠刚刚根本什么都没有想，却突然起身。
隗柠不欲跟人工智能解释什么。
难道要我跟非人去倾述什么吗?就算是非人，我也同等地疑虑，zero的任务是治愈我，事实就真的是这样吗？只要看不到实现的可能，就连人工智能也会抛弃掉我。
从一开始就......不要成为笑话。
隗柠拉开椅子，同调解室门口欲言又止的红发少年擦肩而过，她低着头走路，除了脚下，她什么都看不到，她决定什么都不看，直到门口处，白发小孩撞进她怀里之前，她什么都不想。
她低着头，那小孩倒在地上抬起头，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隗柠空白的大脑让她脱口而出——
“......碰瓷？”
她怎么看见吃了APTX4869的中岛敦撞进她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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