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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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隗柠真的在那里睡到打烊,咖啡店的员工原本以为她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才放任她呆在那里,可她一抬头,冷漠的脸上还带着些困意,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惹人厌,她就是有让别人感到不舒服的天赋。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起身,离开了那里,她的双臂还在发麻,按理来说,她趴了整整一天没有动,正常人的双臂早该因为血液不畅而废掉了,可她的知觉却在渐渐恢复。
她其实听到了那些员工的话,她那样影响了人家的生意,被骂两句也是理所应当的,或者说,她觉得他们骂得还不够狠。
她一口气走出好远,一下子便陷入人群中,成了一只毫不起眼的羔羊,可她越走,心里便愈发惶恐起来。
隗柠在自动贩卖机前停下了。
[只是买个饮料之类的小事,它并非不做不可,却可以让我显得有事可干,可以停留。]
她安宁了些,便真的思考起自己的口味来,她没有钱,却并不耽误她思考,也许甜的更好一些,可是苦味有时候更得她的青睐,她看得懂瓶子上印着的日文,可她从来没喝过这些,也许味道跟她以前喝过的饮料相似?
她只是想要停在那,不是真心想喝饮料,自动贩卖机却咣当一声吐出一瓶,她只好拿出那饮料,快步离开了那里。
也许公园里的长椅能供她停留,她曾看过一些文学作品,她可以效仿里面的人,晚上躺在那里,白天就坐起来,现在的天色也刚好暗了,没有人会注意她的。
可她突然想到了更好的办法,在心里发问道。
「最近的河在哪里?」
隗柠以为治愈系统应是不愿意告诉自己的,可她也料不准它的判定标准,治愈系统贴心的给她开了语音导航,这次倒是真的贴心了。
她的心情好了些,便突然蹦出了给治愈系统起名的想法。
那就zero吧,她单方面的认定了这个称呼,或者002更贴AI的设定?
隗柠找去了那条河,河边的泥土还有些薄薄的冰霜,河水很冷,还没有结冰,但说不定呢?说不定她被捞起来的时候,会被冰块封起来,变得亮晶晶的呢?
这种想法完全没有道理,可她却愿意相信这种没有道理的想法,将自己也变得毫无道理。
是啊。她想,她是毫无道理的,她的存在、她的想法、她的悲伤,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可她对这种感觉上了瘾,她对自我剖析、自我厌弃上了瘾。
冰冷的水漫过了她的背脊,就像她曾经无意间认识到了她自己,认识到她对爱的不执著,看呐,她连她自己都不爱,也没办法去爱谁。
隗柠只一开始感到没有氧气的痛苦和晕眩,可就像她的双臂渐渐恢复知觉,她从昏迷中醒来,身边还流动着彻骨的寒。
她死不掉了,就算有勇气承受痛苦,她也死不掉了,她有些平静,也有些想哭,这些无意义的事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只有她一个人的房子,同学虚假的情谊,老师厌烦的声音,带着斥责的金钱......
那时她站在洗手台前,突然意识到,这是缺爱的表现,惶恐突然间侵袭了她,她开始怀疑起自己迄今为止的所有选择,那种被操控的感觉影影绰绰的笼罩着她,那真的是她?
她几乎不能思考,只要她的思考带着缺爱的影子,她就没办法思考。
她突然干呕起来,像是要把内脏都吐出来似的。
——把混杂着痛苦、悲伤、孤独的疯狂一股脑地全部吐出来。
因为缺爱,得到一点儿善意就足够快乐,因为缺爱,从不满足中产生了怀疑,就要像是藤蔓般缠绕上去,将所有的爱意都汲取出来。
——简直就像个人偶,被爱肆意摆弄着。
她突然意识到,这是自怜的表现,真可怜啊,她像个局外人般评价道,没人教她正确的爱,当她错误的去爱的时候,她就可以无愧的说——我是个受害者啊。
真卑鄙啊,她是个卑鄙的人。
她眼前的梳洗镜似乎变成了厄里斯魔镜,镜子里的人倒在地上,身上没有伤口,身下血泊却如玫瑰般绽放,她苍白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矛盾的表情,既痛苦,又安详,粘稠混杂着接受一切的气质,她接受了这一切,镜子外的人想,那个人接受了她的死亡,她的死甚至很美,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死法,死亡让她的灵魂开了花。
她想要陷入疯狂,可这世界不允许她疯狂,她几乎要在这夹缝中发疯,她太清醒了,清醒得几乎发疯,可她做不到,只要她还活着,活着就是令人发疯的。
怎么办?那该怎么办?她开始向镜子中的人发问。
镜子里的尸体嚅嗫着,但她听到了答案,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她得到了最为中肯的回答。
可现在要怎么办,她死不掉了,她要怎么办才好——
“哗啦——”
警察们从寒冬的河里捞出了一具被冰封的尸体。
而隗柠成为了这具尸体的附属品,连带着被捞了上来,就算死不了,她的肺里也早就灌满了河水,身体状况与死人无异,同样被当成了尸体。
她其实发得了声,却不想发声,可以睁眼,却不想睁眼,真把自己当成尸体,一动不动的。
“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情绪激动的对着红发少年吼道,他的眼睛泛着红丝,他的朋友拉着他,防止他激动之下冲上去打人。
而被痛斥着的红发少年木楞楞的指着自己,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
在警察的介入下,白衬衫的年轻男人情绪仍然激动,却停下了冲出去的动作,转而对控场的警察高声喊道:“你们一定要把他抓起来,他就是凶手!”
发生案件,警察封锁,本就引来很多爱凑热闹的人,男人声音一出,更是吸引了人们的注意,一个个都探头探脑的想要了解事件的始末。
“安静!”脸上有疤,三十来岁的警官十足威严,他是这里的长官,“等我们调查清楚!”
男人瑟缩了一下,又梗起脖子,“他就是凶手,这么明显的事,还有什么可查的!”
说完,他又痛苦的哽咽起来,“我和夜子明天就结婚了,为什么......”
说完他又想冲过去打那名少年,无奈之下,警察们只好控制住他,鸡飞狗跳之后终于可以开始进行询问了。
警官开始询问双方的不在场证明,调查尸体、动机,被害人夜子是一家品牌酒公司的酒水推销员,她最近事业心很强,今天晚上也是来争取大主顾的,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是她的未婚夫,是他发现自己未婚妻的电话打不通,担忧之下报警的,旁边陪着他的人是他和夜子的朋友。
“夜子很能干,也很有事业心,只要她决定的事,无论用什么方式都要做到,为了推销酒水,还经常晚上到酒吧去当调酒师,她手艺很好,客人夸酒好喝,她就借机推销她们公司的酒,我问过夜子的同事,你总是在夜子去酒吧当值的时候去喝酒!”
毫无疑问,尽管他身份证件上的年龄达到了日本法定喝酒年龄,依旧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到这里来的红发少年就是犯罪嫌疑人。
直到红发少年将要被带走,隗柠都没有动静。
“我没有。”
红发少年的木楞的说着,被两名警察一左一右的抓着肩膀,“请你配合我们。”
这时,一名警察小跑过来对他的长官悄声道:“冰封破坏了组织,我们无法推断另一名死者准确的死亡时间。”
如果隗柠没有被一起捞上来,犯罪者会不会露出破绽,她不知道,但,她听到了那家伙心里的笑声。
都是假的,他所述说的自己对未婚妻的爱意,全都是假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人们惊恐的从隗柠身边跳开,她坐起来,发丝还胡乱的粘在脸上,从中露出一双漆黑的空洞眼睛,死气沉沉的。
隗柠对他们被吓到的反应感到好笑,也不是感到愉快的笑,她心情不好,自然就是嘲笑,在心里的那种。
她一看到那人的脸,就确定了一切,诈尸的她用嘶哑的声音说:“杀掉夜子的人不就是你吗。”
说完,隗柠真切的,无声的笑了,她的表情越来越扭曲,越来越疯狂,假的,都是假的!从一开始她就在追求这种东西吗,看看,快看看!
她的眼前,有一个人疯狂的用拳头捶着镜子,那副样子,叫她都为之胆寒。
隗柠用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冷漠的看着,她的眼神很惹人厌,她有惹人厌的天赋,就算她的瞳色其实是棕色。
那人停下了捶击,转过身来,仿佛要将她狠狠撕碎。
真是可惜,曾经是她杀掉了她,曾经那个仇恨着虚假的、陷入疯狂的家伙已经死掉了,她却死不掉了。
不,也说不定,或许她已经死了呢?
那双漆黑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仿佛亲眼看见了他的所做所为,日日夜夜的从暗处窥视着他,伺机生吞他罪恶的灵魂,可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就是空洞的黑,却让人感到害怕,但是,不是他干的,他只杀了夜子,这个女的他不认得啊,这恶鬼为什么要拖他下地狱!
他猛地看向他旁边的人,惊恐的抓住那人的衣领,怨毒的骂道:“是你!是你杀了她!”
“你在发什么疯!”
被抓住衣领的那人也激动起来,试图掰开他的手,他见状更加愤怒起来,“除了那婊|子,你还杀了她对不对,你想把责任全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
恐惧是会传染的。
“放屁!你杀的人干我什么事,当初是你提出来的......”
狗咬狗。
无趣。
疲惫。
喧闹中唯一一道轻灵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尽管那有些僵硬和机械。
「宿主,一会跟警察去做个笔录吧。」
「嗯。」
隗柠闭眼,恹恹的在心里回道。
贴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只是买个饮料之类的小事,它并非不做不可,却可以让我显得有事可干,可以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