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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花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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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厢的院子虽然偏远,但的确如晏归所说,实在清净。
里面是花了大功夫收拾过的,不要说是脚踩上去就暖续的地龙,梁上楼阁的积灰也不能这么快就收拾干净。
不是今日才做的准备。
说来笑话,班稚从原先的地方搬进东厢,留给自己的,只这么一个小小的包袱并一个从进府里就跟随的小丫头。
思绪放空,班稚虽然蠢笨要命,旁人花一刻钟就能想明白的事情,班稚需要想很久。
纵然如此,也能窥探出其中端倪。
侯夫人,不……或者说是花奴,早就准备让她将那间院子让给珠珠。
来送晚膳的跑腿小子传话,说将军今晚过来。
是了,往日就是那样,只要晏归说一句今晚过来,她就要不眠不休等到天亮。
但是之前的花奴,班稚记得很清楚,不是这样的。
他会在四下无人时唤她小善,两个人亲亲蜜蜜的贴在一处,连分吃同一块糕点都觉得心里欢喜。
平日耳鬓厮磨,唤的最多的,就是那句小善。
“小善。”
班稚一抖,门就被咔哒一声关上了。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打断她的思绪。
晏归看向桌子上纹丝未动的饭菜,屈指轻叩,并不抬眼:“不吃么?”
班稚的心已经飞到身后去了,脚步却怎么都迈不动。
再傻的人,也知道心里难受。
这种难受来源于最亲昵的人,就是另一重的痛苦,如同一柄尖刺,扎进心里,还要反复的拧,直到碾的透烂,化作一团血肉模糊的脓浆。
半刻,班稚掀帘出来。
她手里攥着一只纸鹤,眼睛有些红,看着低头挑鱼刺的人,好像他多无辜。
“不闹了?”他没有抬头。
班稚往外走,拖曳在身后的东西刷拉作响。
原来不是一只,是一串。
年少时有过约定,不管是花奴还是小善,犯了错就要折一只纸鹤,放到对方面前,祈求原谅。
不管对方如何生气,都不能置之不理,一走了之。
多半时候,是小善给花奴折的最多。
她脑袋转的慢,除了一张脸生的得天独厚,其他地方是一窍不懂,经常做错了事情挨骂,偏偏骂人的那个还狠不下心来,最后免不了还是抱在怀里哄哄。
晏归换下那身行军装,又是个落拓清癯的公子。
恍若月宫人。
他招招手,班稚就被他扯进怀里。
他攥着班稚的手,脑袋砸在她细条条的肩膀上,没有开口。
“昨日,你去了哪里呢?”
他并不答,食箸的鱼肉送到了嘴边,班稚一偏头,躲过去了。
晏归掰过她的下巴,那点鱼肉被强硬的塞进嘴里。
她不敢躲。
跟着嬢嬢长大的小善是个小结巴,嬢嬢少言,连带着班稚错失了鹦鹉学舌最好的机会。会说话,但是怯,开口也要花上许久的功夫,说不利索。
晏归还没有这时的老成稳重,在发现班稚的问题之后当机立断就要她改。
怎么改,说错一句就要含辣椒在嘴巴里面。
经常把班稚弄的泪眼汪汪不敢说话,得不到晏归半点同情。
说话慢慢的可以,不说,或者结巴,不可以。
这是身体的自然反应,如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她怕。
怕极了。
班稚看着他的食箸从最开始的小东西,到后面,连一整个的酱肘子摆在她面前。
什么意思,她自己看。
摇摇头,带着哭腔:“做错的不是我。”
她说的慢,还打着哭嗝,梗着嗓子壮士断腕。
面前那盘酱肘子终于被推到一边。
他要来给她擦眼泪。
班稚一偏头,又躲过去了。
空气凝滞许久。
久到一声叹息过后,他问:“吃饱了?”
默了一瞬,班稚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好。”他的手腕穿过班稚的膝窝,站起来,稳稳将她抱进怀里。
东厢的小卧里也是芙蓉被面,因着晏归喜欢,但班稚却不知为何。
略微借力,他放下班稚。
晏归有一头极美的长发,柔如新裁,蜿蜒若江。
落下来时,沾着班稚的泪,不分你我。
他手里化着粘稠脂膏,没在衣下,入的荒唐。
两个人尺寸不匹配,她不懂,起先只知道痛,每次都辛苦。
没有经验的两个人什么都不懂,还是回侯府之后,晏归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弄到的。
有时候他稍顿片刻,她就要猫儿一样的哼唧,哆嗦着,红着眼睛。
需要惩治。
这东西惯出现在辛秘野史里,她知道了,要闹,不肯自己用。
半强迫着,半裹挟,随波逐流。
这种时候,晏归更少言,兴致上来,牙印一串接着一串,他的东西,谁也不给看,不给瞧,打上标记,才心满意足。
“说话?”落在耳骨,烫的班稚一个激灵。
“你欢喜么?”
她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半刻,她像跃江而出的鱼儿,挺着身子,尖尖细细的叫。
“撑。”
晏归慢下来,眼神微眯,竖起一条兽样的瞳目。
这才是晏归不为人知的内里,只有班稚见过的,爱娇又不允许忤逆的花奴。
一只小猫儿。
脏脏的落进清水里,咚的一声,免不了被笑话。
那点蛛丝马迹融进清白里,他微敛着目,笑话她:“喂你这么久,不给生个小丫头么?”
她摇摇头,虽然意志不在,还是明白:“母亲喜欢,喜欢男孩。”
“丫头。”他百无聊赖的掰着她的手,玫瑰膏子融进指尖缝隙,油腻腻的汪出一团亮。
生一个像你这么漂亮的小丫头,没有人不喜欢。
班稚睡熟了。
晏归比她晚歇,这双指节嶙峋遍布粗茧的手从一堆女儿家的东西上穿过,并不显突兀。
他向来喜欢摆弄她。
班稚从来不知道,多少个日夜都是晏归这样小心伺候她。
头发绞的软,黏成一缕缕,没脾气的搭在手上,他抱着她,点一杆烟枪,看烟圈顺着红幔升腾,隐没不见。
侍女芽儿这时才上前,熟练的将格盘里的东西收拾好,并没有离开。
她跪下来,先唤公子。
“那边如何?”
芽儿低眉垂目:“看样子安分不了几天了,那位身份又特殊,做出些什么事来,只怕不好收场。”
晏归略顿两秒,才道:“下去吧。”
翌日一早,晏归已经离开了。
芽儿掀帘走进来,被子里一探手,先摸到了几个汤婆子。
心下有定,芽儿一边勾着针线,一边等她醒。
班稚畏寒的厉害,往日都是晏归给她充当暖炉,离开时也做的这样周全,倘若不是如今……“嘶——”
针勾子扎破了手,血珠子连串滚下来,洇湿帕子。
她刚想塞进嘴里吮干净,就被横来一只手握住,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哑,快快地说:“你不要动。”
包扎处理好时,班稚窝在被子里,靠着芽儿,好怠懒。
心里有疙瘩,解不开,越拉越紧,直到打成死结。
“芽儿,你说……”她长长的拉开了音,又及时住了嘴。
不想问,或者说,不敢相信。
芽儿反握住班稚的手,“小善,你信他。”
小善,这个唯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唤的称呼,是班稚和芽儿在私下无人处独一无二的亲昵。
在这种时候,小善不是主子,芽儿也不是仆从。
晏归西征一年半的时间,多少个日夜两个人都是这样互相依偎着走过来的。
班稚点点头,笑的也很勉强。
那日在府门外,珠珠和晏归交握的手,叫她觉得无所适从。
班稚眼神黯了黯,靠在芽儿身上,阖上了眼睛。
说起来,她是没有资格去质疑侯夫人的决定的。
三年前,惊蛰日。
多雨,小善和花奴在侯府亲卫的护送下来到了江陵。
这里的一草一木,连带着进门的银錾大影壁,都照的小善无所遁形。
她当时说话还不似如今这样利索,躲在晏归身后,走进了这门重门的深宅大院。
进门之后,晏归松开牵她的手,叫她跪下。
凤仪秀挺的少年人有着铮铮傲骨和一腔热血。
他请求母亲成全这桩姻缘,但上位高坐的尊夫人却只字未言。
那日小善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回房休息的了。
时夜过半,被侯夫人独自留下的晏归才回来。
他抱着她,连侯府这种渗入骨髓的冷都不算什么了。
她想说自己想念长乐,想念祀百川,她想回家了。
但是等冰冷的眼泪洇湿肩头,所有的话都被堵在舌尖,叫她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
他说:“小善,我们离开这里。”
他是侯府独子,不是祀百川没人要的花奴。
他有家,有双亲。
班稚拍了拍他的背,声音很轻:“是我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留在府里,做别人口中没有三媒六聘的外室夫人。
只是如今时过境迁,班稚已经……已经看不懂当初的花奴了。
思绪尚未回笼,芽儿拍了拍她的肩,捧着班稚的面颊,声音认真:“来人了。”
谁?
除了晏归,还有谁能跨越大半个侯府特地跑来东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