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寒与我【破镜重圆】》陆西熙

5、第 5 章

　　2.2 老榆树

　　有一年，一部名为《福星高照猪八戒》的电视剧在各大电视台热播。

　　里面铁扇公主和牛魔王在情种上刻名字的画面，深深地震撼了我幼小的心灵。

　　正巧，那年植树节，我们班被派往森林公园捡垃圾。

　　森林公园的中心，活着一棵百岁的老榆树。

　　在那个小城市，充斥着许多的都市异闻，神话传说。

　　小城市里耳濡目染长大的我，在看到老榆树的瞬间，迸发出无数个奇怪想法。

　　那时我天真地相信，向老榆树许愿就能梦想成真。

　　趁别人都在捡垃圾的时候，我绕到老榆树后面，双手合十，说了不下十遍“我想和卜寒在一起”。

　　临走前，我还顺走了它掉落的一片树皮。

　　我用小刀在树皮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又强迫卜寒在旁边刻上他的名字。

　　他说我神神叨叨，但还是刻了。

　　我把这片树皮用柔软的纸一层层包裹好，放进卜寒送我的星星瓶里。

　　树皮与星星一直放在书桌上，我触手可及的地方，直到...我们分开。

　　我一个人又一次回到森林公园，把卜寒送给我的所有礼物，都埋进了老榆树底下。

　　包括，我宝贝了四年的星星瓶子。

　　埋好土后，我给卜寒发了最后一条信息，告诉他如果还想要，就自己来挖。

　　没等他回复，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走在葱郁的树林里，我边揉眼睛，边想，电视剧和传说果然都是骗人的。

　　一棵百年的树根本保佑不了一生一世的爱情。

　　它连五年都守不住。

　　2.3 再见，我的少女时代

　　高中的时间很紧，早七晚十，尽管有手机，我和卜寒聊天的时间都寥寥无几。

　　偶尔一次晚上回家早，我的话匣子打开便收不住。

　　同他说了一晚上，最近身边发生的事，和我受到的一些小委屈。

　　开始，他说他第二天数学考试，只聊到十一点。

　　后来，我俩睡着了，手机自动没电了。

　　可想而知，第二天他当然没有考好。

　　这考试挺重要，放暑假后他还提过几次。

　　我当时小情绪上头，不知道哪来的委屈，跟他说，那以后上学期间不要再联系了。

　　卜寒被我突然泛红的眼前惊住，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算了。你以后要是难过，还是要告诉我的。”

　　那时候，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魔力，彼此有说不完的话，时时刻刻都想着见面。

　　好在我们两个的学校离得不算太远，打车十多块钱。高中的生活费比较自由，负担得起。

　　只是时间不允许。

　　我们每年唯一的见面机会，就是国家性考试征用考场，比如教师资格考试，护士资格考试等等。

　　我们两个的学校都在被征用的范围内，周五会提前两节课放假用来布置考场。

　　而这个时候，我就有机会去看他了。

　　卜寒的高中西门对着一片湖，一到傍晚，湖面就会倒映出夕阳的七彩霞光。

　　我们就坐在湖旁边的长椅上，说着彼此的近况，说着未来想去哪里，说着高考结束后就能拥有的自由爱情。

　　也是在这片湖边，卜寒跟我说他放弃了保送的机会。

　　他说他想好了，要跟我一起考上海的大学。他当然是去最好的那个，而我去旁边任意一个能考上的。

　　我们说了许多上海的优点，比如冬天比北方暖和不用穿厚棉裤，再比如上海靠海，我们可以去海边。

　　甚至连上海的小笼包都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

　　其实说这些的时候，我有点心虚，我知道卜寒之所以放弃保送，是因为那两所相邻的学校，哪个我都考不上。

　　他怕北京城太大，会把我们冲散。

　　可实际上，冲散我们的不是北京，也不是上海。是如泥石流一般，势不可挡冲向山谷底端的故事走向。

　　高考后，学生和家长彻底大放松，仿佛一面都不想再多见。

　　我姑妈飞去了新疆学习插花与茶艺，我爸妈走得更远，直接去海参崴吃帝王蟹。

　　我就像只从圈里被放养到大草原的羊，每天在城市里蹦跶蹦跶，从西头到东头，乐此不疲。

　　自己的同学会参加完，我又去蹭了卜寒的同学聚会。

　　那天晚上，一帮人唱完歌已经是凌晨。

　　从KTV走出来，卜寒把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我喝了一瓶果啤，脸颊发烫，他带我走上桥，去湖中吹吹风。

　　走到湖中央的一盏路灯下，我靠在栏杆边，卜寒问我，“赵九熙，你要不要闭上眼睛？”

　　原本没喝醉，这一句话，我微醺了。

　　我反问：“卜寒，你是想亲我吗？”

　　这种事，卜寒一向保守内敛还腼腆。之前我在图书馆桌子底下勾勾他手指，他都像触电一样收回去。

　　再之前，我不止一次地暗示想亲他，他总是敲敲我脑袋让我少想别的，多想学习。直到高三有几次见面，他松了口，说再等等。

　　于是，我们就等到了现在。

　　湖水里的灯影晃呀晃，摇啊摇。

　　卜寒别过眼，悄悄地嗯了一声，“可以吗？”

　　我忙不迭地点了好几下头。

　　这一举动，把他逗笑了。

　　干净的笑声比酒都醉人。

　　他轻轻地把贴在我脸颊的碎发一缕一缕，别到耳后。

　　那是令我不可思议，颠覆想象的一晚。

　　我以为从水面吹过来的晚风，会是凉的。可那晚的风轻柔曼妙，暖得不像话。

　　就像我曾以为，卜寒人如其名，是冷的，可没想到，他是甜的。

　　初吻没有技巧，全靠感情丰沛。

　　时间是什么，我们都没有概念。

　　最后喊“卡”的是卜寒的外套。

　　它...呃...掉进水里了。

　　过程太复杂，在此不赘述了。总之，最后我俩把它捞上来了。

　　卜寒送我回家，在楼下的小花园，我们十指相扣，来回走了不下十趟。

　　那时的一切都很美好，月亮圆花朵香。

　　我仿佛看见闪着光的未来，看见我们牵着手一同登上去上海的飞机。在那里，我们可以在操场上散步，在海边接吻，去看东方明珠，去看黄浦江，去看外滩的繁华。

　　在来往人流里，我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可惜最后，我们谁都没能登上去上海的飞机。

　　卜寒犯了许多学霸都会犯的错误，他高考失利了。

　　我清楚地记得，出分的那天早上，输入准考证时，我的手都在颤。

　　好在结果让人惊喜。

　　我发挥得不错。

　　姑妈笑着给几个教过我的老师打电话报喜。

　　我则偷偷拍照发给了卜寒，告诉他，我们可以一起订去上海的飞机票了。

　　这条消息，直到日落，都没收到回信。

　　晚上，我和姑妈一人捧着一本报考指南，翻看学校和专业。

　　每看几行，我就要瞥一眼手机，生怕卜寒给我发了什么消息我没收到。

　　其实那天，我心里已经隐隐不安。

　　我猜到卜寒也许没考好，可我没想到，他说他不去上海了。

　　我在电话里几近质问地问他，为什么？

　　他沉默，然后告诉我，他没考好。

　　一瞬间，什么学校，什么专业，我都顾不了了。

　　我跟他说，我要陪他复读。

　　他说，他不复读。

　　大四那年，我从共同的好友那里知道，卜寒的爸爸当时做生意出了问题。家里现金全被拿去还货款，连房子贷款都要朝亲戚借。

　　而复读，是需要交钱的。

　　卜寒大学的第一年学费是靠学校给的无息贷款。

　　他让我报好自己的学校，不要管他。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当时脑袋发懵，慢慢蹲下抱住膝盖。

　　说得轻松，可赵九熙没办法不管他，她对大学的所有想象，没有一帧不是与卜寒有关。

　　谁的青春不疯狂。

　　我一直相信，每个人的青春都会有一次，至少一次，会为自己喜欢的人奋不顾身，飞蛾扑火。

　　只是每个人对疯狂的理解不一样。

　　我的疯狂就是拉着好闺蜜，王月半，买了许多啤酒，开间宾馆，从下午一直喝到晚上。

　　乘着夜色，我拉着她，来到卜寒家楼下。

　　卜寒家住十六楼，那一刻是晚上十一点。

　　我盯着十六楼的窗户，给他打了电话。

　　黑色的窗户很快变亮，可我的眼眶太酸，酸到看不清窗边有没有人影。

　　那通电话，据王月半事后复述，从始至终我反反复复说着一句话，“我想见你。”

　　而卜寒说了什么，我喝断片了，根本记不清。

　　后来电话断了。十六楼的灯熄灭。

　　断断续续的记忆里，我坐在他家楼下的一块石板上，盯着十六楼的窗户看。

　　要是看花眼了，就从一楼一层层往上数，继续盯着看。

　　那块石板上全是土，我穿着最爱的白裙子。

　　事实证明，人在脆弱的时候，身边带着一个挚友，是极其重要且明智的事情。

　　王月半说，那天的后半夜有雷暴雨，下得比依萍找她爸要钱那天还大。

　　她在大雨到来之前，把我拖进了一辆出租车里。

　　因为短发，和粗犷的声音，出租车司机还把她误认为成我男朋友。

　　而她说的这些，我全部都忘记了。

　　那段时间，家里人都忙着准备我上大学要用的东西。

　　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看出我的不对劲，他带我去了一趟西安散心。

　　离开之前，我去到回民街的肯德基，在留言板下写了一张便签，内容简短。

　　【卜寒，Goodbye。】

　　我现在爱你，所以希望你余生都好，可从下一秒开始，我不再爱你了。

　　那就祝我们漫漫红尘，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