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交换生》越上清

4、报仇

　　常容不知道希尔是怎么挣脱禁锢的，等到她睡醒从二楼下来，大厅里只剩下无数脱落的白色羽毛，人已经不见了。仔细去看的话，会发现那些羽毛周围镀着一层浅金色的光。

　　狂妄，嘴贱，掉毛，还不收拾卫生。

　　常容又在心中给这位搭档狠狠扣了好几分。她没用法术，手动把楼下的羽毛收集起来，然后全部塞了到希尔的房间里。

　　走出门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常容没急着去调查盖文，事实上，她还有点遗留的问题需要处理。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从她死后，已经过去三年了啊……

　　洛特斯集团。

　　葛三原刚刚看完上一季度的舆情监测报告，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三年了，总算没什么人再提当初那件事，也不枉他们每年砸下的天价营销费。

　　一想到那个搞事的疯女人，葛三原就忍不住咒骂了一句，他妈的研发部管不好自己的人，新药快上市的时候让人把内部资料捅了出去，结果最后擦屁股的还是他们公关部，搞得他这几年跟集团要钱手都伸不直。

　　不过现在好了，他放松地把手里的报告甩在一边，甚至还有心思吹起了口哨。大众果然没有记忆，当年风头无两的正义英雄死了不过三年，就已经没人记得。

　　说起来他还得谢谢那个女人，要不是她无父无母，无亲无友，事情也不会那么容易“解决”。葛三原打了个哈欠，下午就是集团的Q3会议，他可以先小睡一会儿，开会的时候就能更加完美地汇报这份绝对会令人满意的答卷。

　　眼皮变得越来越沉，葛三原突然觉得自己一脚踩空，整个人都陷入可怕的失重感中，很快便彻底坠入黑暗。

　　“葛三原。”

　　就在他试图从这个噩梦中醒过来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阴森暗哑，好像……鬼！

　　他猛地转过头去，正对上两只泛着青光的巨大瞳孔，男人咽下已经到了喉咙口的惨叫，小心地往后退了两步，离那双鬼眼远了些。

　　葛三原低下头，他不敢看那张黝黑可怖的脸，颤着声音说：“鬼老爷，您今天来有什么吩咐吗？”

　　那鬼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围着他极为缓慢地绕着圈，圈子逐渐收缩，像是对猎物最后的戏弄围剿。阴森的鬼气越来越近，葛三原的腿也抖得越来越厉害。

　　“三年前你求到我这里，让我杀一个女人，本来是看在你家数代供奉的份上才答应下来，结果没想到啊，葛三原，你的命数怎么就那么差，现在还拖累了老爷我。”

　　三年前那个女人？是，是叫常容吗？葛三原从已经被吓成浆糊的脑子里挖出这个名字，明明闭眼之前还在为让她永远闭嘴这件事得意，一切不是已经结束了吗？鬼杀人，警察都断不了案，为什么现在又被翻出来？！

　　“老爷，我不懂您的意思，当年约定的牺牲供奉都献上了，怎么又……”

　　“又？你以为我贪的是那点供奉？”那鬼冷笑一声，“你害的那个女人运气太好，已经成了仙，现在走了城隍的路子，正在缉拿我呢。老爷我当了快一千年的鬼，还没过过最近这么难的日子。”

　　葛三原一下跌坐在地上，成仙？那她如果来找自己报仇，不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轻松？！

　　为什么！明明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非要曝光集团新药的内幕，他怎么会面临那么大的危机公关压力，还有集团那群狗屎一样的高层，只知道动嘴皮子，如果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他怎么会想到借鬼杀人！！

　　冷汗一滴滴从他的额角滑落，葛三原此刻也顾不得害怕，跪在地上向鬼爬去，不住地磕头：“老爷，老爷！求您救我一命，要什么我都能给，下辈子也给您做牛做马，求求您，求求您……”

　　青色的鬼眼微微眯起：“要什么都能给？那行吧，老爷我姑且替你想想办法。”

　　葛三原听了这话大喜过望，一颗心竟然越跳越快，他刚想高呼“救命”，却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扼住一样，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看着那张邪恶的鬼脸再次失去意识。

　　“……葛总，葛总？”

　　“救命——”

　　秘书被门内的呼救下了一跳，赶紧破门而入，就看见平日里最注重形象的葛三原满头的大汗，正不断喘着粗气。

　　“葛总您没事吧？”他赶紧走上前询问情况，再过半个小时就要开会了，公关部的老大可不能以这种状态上台汇报。

　　葛三原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醒了过来，他无意识地摸了摸脖子，那里什么都没有，心里终于松了口气。等到试图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才发现两条腿都是软的。

　　“没事，做了个噩梦。”葛三原扯了下嘴角，不像笑，更像哭，“等我过会儿洗把脸。”

　　秘书应声出了门，心里却犯嘀咕，做噩梦能吓成这样？怎么倒像是见了鬼……

　　一个小时后。

　　“……Q3这一季度，我们和多家主流媒体达成深度合作……”在众人的视线中，葛三原才觉得自己真的活了过来，他能感觉到总裁对自己的汇报非常满意，原本因为噩梦沉重的心情也逐渐轻松起来。

　　鬼老爷已经答应了会想办法，那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了，葛三原只能这么告诉自己。就在他试图给ppt翻页的时候，投影屏幕却突然变得一片漆黑，昏暗的会议室里逐渐响起细碎议论声。

　　“技术部呢？上去看一下。”

　　于是主灯先被打开，下一秒，葛三原的尸体赫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他仰躺在地面上，双目圆睁，右手放在脖子上，就好像是……他自己掐死了自己。

　　“啊————”尖叫声响彻了整间会议室。

　　隐身在角落里的常容冷眼看着一切，只是因为太过吵闹皱了下眉头，仿佛死的并不是她的杀身仇人。

　　“没想到这地羊鬼这么快就动手了。”她旁边那位身穿红色官袍，是淮陵本地城隍。

　　此时葛三原的魂魄也从初死的混沌中醒来，它看着自己倒在地上的尸体，眼神中满是惊恐，还试图躺下再回到身体中去。但如果它能剖开自己的肚子看看，就会知道里头的五脏六腑全都被换成了泥土草木，已经完全没有复生的可能。

　　“葛三原！”凡人看不见的虚空中又浮现出巨大鬼影，正是方才出现在葛三原梦里的鬼老爷。它低呵出眼前这新鬼的名字，对方便仿佛失去神智，不由自主地向它飘去。

　　常容手掐杨柳诀，那新鬼竟然挣脱了大鬼的压制，瞬间清醒过来。

　　这也让地羊鬼发现了常容和城隍，它伸手摄住葛三原的魂魄，邀功一样带到他们面前说：“道君，如今我助你报得大仇，也好放我一条生路。”

　　葛三原这才明白自己是被这鬼害了，当下也顾不得害怕，恨得扭身扑上去和它撕打：“你骗我！明明跟我说会想办法！！”

　　地羊鬼哪里把它放在眼里，轻蔑道：“鬼话你都信？更何况不是你说的什么都能给，那我要你的命，你为何不给？”

　　城隍听这鬼胡言乱语，怒斥道：“放肆！害人性命还如此言行无状，等到了阎罗殿前看你还笑得出来！”

　　那鬼觑了常容一眼，心想这道士如果识相，就该将它轻轻放过。就算三年前害她一命，那也是葛三原的主意，它不过是收人供奉，替人消灾，况且现在不是替她把仇人杀了嘛。

　　“我确实想杀了葛三原。”常容声音轻缓，听见这话的地羊鬼顿时喜笑颜开，一张丑陋鬼脸更加不忍直视，城隍却欲言又止，仙子啊，真想杀也别说出来啊，咱们偷偷的不行吗？

　　“但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会觉得，”她指尖一动，“我不想杀你。”

　　最后一个字音刚落定，一道天罗地网符就直直射向地羊鬼，无数光束瞬间在空中织成巨网，将无形无状的鬼魂牢牢困住。

　　Yes，干得好！城隍在一旁暗中握拳庆祝，果然常道友还是道心坚固，不会被这种恶鬼蛊惑。要不是早被茅山截走，他都想让常容来城隍庙做个兼职了。

　　“之后便有劳。”常容将地羊鬼交给城隍，连一眼都没看葛三原，便准备离开。

　　城隍连忙还了一礼：“道君客气，葛某之死我已经和人世那边的部门打好招呼，必不会牵扯到道君。”

　　毕竟肚子里全是土，真让凡人按照普通案件来处理，肯定会引起动荡。

　　“多谢。”常容微一颔首，目送城隍带着二鬼一同消失在空气中。

　　她原本打算就这么离开，但想了想，又走到葛三原的尸体旁边蹲下了，常容看着那可以称得上是面目狰狞的死状，不由得想难道三年前自己也死得这么难看？

　　地羊鬼害人，都是将人的五脏六腑换成泥土草木，被害的人平时没有感觉，等到发作的那天才会剧烈疼痛，常容当然也不例外。

　　她回想那天的记忆，甚至怀疑自己是活生生痛死过去。不过葛三原为什么一声都没叫，悄无声息地就死了？常容看了眼被他自己掐住的脖子，才发现这人的喉咙被下了禁咒，那时候估计是想叫也叫不出来。

　　……呃，鬼竟然还不断打磨自己的害人方法吗？倒是，精益求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