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4、阴谋 ...
-
“梅清被迫嫁给堂丹顿,但在成亲路上生下了思澜姐妹,她不愿嫁到堂族从而自杀,她将孩子交给了信任的人带走,我追查了十年才找到她们姐妹,造化弄人,其实她们一直就在我身边,我在教堂的幸福院教书,做了她们数年的老师,却从不知道她们便是我的女儿。父女面对不能相认,加上梅清之死,思澜和思云姐妹并未原谅我。思澜曾求我放弃我的教众,陪伴着她们跟她们一起生活,我拒绝了。”
“对啊,你的教众,你那大爱人民的宽仁之心,怎能容许留着儿女私情?不要装无辜,母亲生下我们那个夜晚,曾求你带我们离开,但是你要去挽救你那即将被帝皇全部屠杀掉的民众,你抛弃了我们母女三个,才让她在绝望中自杀的。”
克里没有说话,只用一种悲伤的眼神看着思云,“是啊,那天夜晚,帝皇的军队将五万教众绑在金圣大教堂的广场上,一颗颗割下头颅,我无法阻止那场屠杀,但是我要带着我对他们的承诺,将他们那些年幼无知的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所以,我不能管你们。”
这件事背后牵扯居然如此之复杂!是宋蔚朝始料未及的!
克里出身凛冬城乐氏,按亲戚关系来说是宋蔚朝的外祖父,又是无圣教的7人团首领。
“三十年前你的教众覆灭一次,你不甘心,花费三十年再次成立无圣教,宣扬所谓的平等自由,为底层民众和小贵族争取读书、做官或自由经商的权利,钺皇听过你讲课,推崇你的学说,故登基后重用小贵族和自由民,压制大贵族,引发大贵族们的不满,所以才引来了杀身之祸,还连累姐姐身亡。而你呢?又做了什么,无法约束你的教众,让他们越走越偏,所谓的知行合一,行动是为心声,要用暴力燃烧内心的野火,死了那么多人,到底是救民还是害人?你能说清吗?”
“陛下,请将此人收监,他的话一句不能信。”思云坚持。
克里:“暴/力非我所愿。兽乱非我指挥,这件事正是我要跟陛下说的重要的第二件事。陛下,因兽乱一案,全帝国都在搜捕无圣教,但凡听过无圣教讲课之人全被抓捕入狱,这跟三十年前明皇制造的数万人屠杀如出一辙。他们很多人只是普通的自由民,并不懂什么叫教义,只是想多认识几个字,好在外面做事时候不被蒙骗,本非无圣教众,更没有任何反叛帝国的行为。请陛下刑罚适宜,不可过度。”
“你听,他要带人推翻你的政权,还跟你说他们是无心的,就跟他的为人一样,冠冕堂皇,丝毫没有礼义廉耻的羞愧之心。”
“兽乱是偶然行为,并非刻意。雷翼本意只是想救出所有奴隶圣斗士,而非趁机作乱。同郡王弑帝,若无圣教趁机作乱,陛下没有这么容易从圣斗场脱身。”
“不要承认自己的失败了,雷翼释放所有的白鸭圣斗士,是听了谁的令?是你吗?不,根本就不是你,你早就被他们排斥出7人团,现在的无圣教就是剩下暴力和血洗,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奴役罢了。你为何不能承认自己再次失败了呢?你的人生就是一部失败的历史。”
“从家族开始,你无力阻止家族对奴隶的屠杀,无力制止奴隶暴动,无力拦截帝国对奴隶的屠杀,无力反抗帝国对你乐氏的清洗。到帝国大学,你没有能力守护对你妻儿,你更没有本事守护那些尊崇你跟随你的所谓的教众。即便是抛弃妻女才挽救了一批人,但那批人长大了又抛弃了你,他们并不认同你所谓的和平与自由,他们只认为抢夺现有贵族的财富地位,成为另外一批人上人才是对的!”
“你花言巧语试图说服陛下不要屠杀你那些暴力的追随者,又有什么意义?他们早就不是你的追随者。”
思云讥讽,她转向女帝,“陛下,这个人天真又狭隘,他不亲眼瞧见是不会相信他的失败的。你若愿意,可做给他看。将那些抓来的无圣教7人团,许以高官厚禄,看他们的屠刀会不会转向那些所谓的跟随者。例如,您刚册封的金圣花勇士平万里,也曾是他的学生,你告诉平万里屠杀无圣教众,可以让他升官发财,看他会怎样选择。”
“不,思云,你是胡说,民众的心声一直都是和平和自由,并非杀戮,你怎会如此偏激?”
“我并不偏激,我从不相信这个时代会改变。贵族就是贵族,到嘴的肉没有任何一条狼会愿意放弃,即使是被高高供养在上的狼王,一样不会宽恕可怜的兔子卑微的求饶,因为那是食物链决定的正义。”
克里向宋蔚朝道:“陛下,思云有一点说的对,您应该多听听不同的声音,可以试不同的手段,帝国存续千年,是该改变了,但这个改变却非一朝一夕。需要时间。即便这一代的教众再次被富贵迷了眼,我相信还会有下一代,总有会站出来反抗现在这不平等的一切的人的。”
宋蔚朝看看克里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再看思云那张不算太年轻已受了岁月侵蚀痕迹的面容,细看之下,除了眼睛眸色不同,五官倒有五六分相似。
宋蔚朝强迫自己冷静,她左右看看,这一对分明是藏了不少恩怨仇恨,但她此时并不急迫知道。
“我父皇和母妃如何死的?”
“陛下,他在搅浑池水,如今正是帝国查抄无圣教制造兽乱之事,加上同郡王谋逆案,乐氏兄妹案,朝堂动荡,他此时编一部钺皇之死的说辞,如何不让人怀疑其用心。”
元之道:“思云小姐,请你别激动,老师和我找到证据了。”
思云还欲言阻止,宋蔚朝摆摆手,“说吧!我听着。”
“明兰湖下有帝国铸造兵器必须有的黑晶石,我曾在乐氏藏书中见过,但时日过去太久我不十分确认。于是去往明兰湖做了我一些试验后,又去了凛冬城,找到了那本手札,明兰湖下的黑晶石勘察记录是千年前帝国和乐氏一起勘探的,但并未开采,甚至将消息直接抹杀,是因为多方考察印证了明兰湖的黑晶石与极地磁暴有关,若妄动黑晶石便会引发极地磁暴紊乱之祸。故明兰湖虽有比凛冬城外还蕴含丰富的黑晶石,帝国却将此消息隐藏。钺皇带队勘探明兰湖黑晶石,引动了磁暴紊乱,所以在非磁暴肆虐的季节磁暴席卷,将所有人马等吞噬。我在明兰湖蹲守一个月,试了数次,证明了黑晶石与磁暴的关系。”
“你的意思是此等机密,是有人特意透露给父皇,引他而去的?”宋蔚朝惊怒。
“我从乐氏手札中找到的详细的勘探和风暴记录数据,而在帝国传承千年号称资料最完整的文学院中并无这段记录,经过元之详细排查,那段记录当是被人抽走。”
“宋景同!严审他!”能从文学院抽走销毁等级为特密资料的只有掌管奉圣殿的宗正司长。
思云冷笑一声,“你的目的已达到了,确实了不起。将帝国朝堂的水搅浑,你以为就能让你的那些追随者们保住人头?”
“思云,我也是人,我只是想为思澜做点事,你不用这么紧张。”
宋蔚朝看着克里的眼睛,褐色的眸子中闪动着陌生的光,开始的那份平和和冷静渐渐消失,变成强撑着的骄傲,她笑了笑,“谢谢你来告诉我,父皇去往明兰湖是有人设陷阱引诱。”
“陛下,这是我该做到,我对不起思澜,她突然死去,我不能不查她的死因,要为她伸冤。”
“我可怜的母亲呢,谁为她伸冤?”思云垂眸。
克里痛苦地闭上眼睛。
“散了吧,我要想一想。”宋蔚朝制止了两人不停的对峙辩论。
“无圣党人不能全部灭杀,世间有火不是靠浇水就能熄灭,春风再吹,总会复生。”
“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绝对的公平和正义?克里老师,你太理想了。这个帝国该怎么做,我有自己的正义,我会沿着父皇走出的荆棘路,不停往前。公平的背后是平衡,我很同情你几十年来的人生遭际,但并不理解。”
宋蔚朝吩咐:“将他关进自省堂,没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靠近他。”
克里苦笑一声,微微摇头,未做任何反抗,跟侍卫走了。
华严跪在地上,“陛下,老师反对暴力,不管是无圣教的暴力派做下的恶事,还是帝国强有力的剿灭行动,请慎重考虑。”
“华严,我对你很失望。”
华严解开腰刀,置放地上。
“你也去自省堂反省吧,待我查明你跟无圣教的干系,再行定夺。”
元之欲言,女帝阻止,“元卿,你为父皇忠臣,当知国之不易,并非故书堆里喊几句民怨,就能让帝国人人安生。自今日起,你入刑务院,协同三司调查谋杀先皇案。”
室内只剩下思云。
宋蔚朝牵起她的手,将头靠近她的怀里,她的身上并没有母亲喜欢的秋梅味道,而是一种难言的冷寂之气,似乎是铁锈或血腥的味道。
“小姨,你心中的恨太多了。”
思云很久没动,她想扶住女帝的肩,终究是挺直了腰背没有动弹。
“因为母妃跟父皇入宫,因为外祖父坚持他的理想奔向底层民众,都不符合你的理想之家,所以你干脆谁也不要,进了军中。为何呢?你的信仰不在帝国贵族,也不在底层自由民,而在自我,自我为何是入军?”
思云一时语塞。
“堂丹顿照拂于你,亲自将你托付给圣斗场,瞒了消息不让我寻到你,却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