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惊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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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刀光先至，挨着刀光便是一指。
一指惊神！
看见这一指，看见这一人，雷纯乌黑眼瞳中浮现出一点惊讶，随后这极淡的一点惊讶也不见。
——她已完全了然。
阿雪的剑迎挡了上来。
剑光指风相扰。
“二哥——！”
一声“二哥”惊破了夜空，这是王小石的声音、王小石的剑鞘。
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的剑鞘，白愁飞目光一冷，冷中有急迫的杀意，然而眼见盘算已落空，他只好回身一指刺出，脚下急退。
他退，阿雪却没有让他走。
冷锋急进。
“当”的一声，剑不得进，剑与剑鞘相接。
王小石口中大叫：“朋友，误会！”心中则暗暗一紧：这青年的剑未免太快、太灵！
阿雪仿佛没听见这句话，只见他剑锋一偏，剑势极轻巧地一转，剑随人动、随风动、随天动，就如羚羊挂角、无处可寻，眨眼之间，这一剑，就已飘飘然“落”在王小石眼前！
青年与玉罗刹一战，就此尝到了“仇恨”的滋味，此刻再出剑时，剑中除了他本身从天地自然之中悟得的轻灵和迅捷之外，又加上了一丝寒着戾气的锐，本来至清至洁的白雪之中，点出一点刺目的红血，其中清气稍减，锋芒却越盛。
王小石不敢轻视，他也并不拔剑，并不拔刀。可是不拔剑，也能使出剑法，不拔刀，也能使出刀法，他横出一把剑鞘，一抵、一带、一躲，脚下发力，人已腾空而起。
人快，快不了剑。
可是阿雪也并没有再上前，他目光狠厉，忽然反手一剑向身后刺去。这一刺，同样是极快、极利。
他身后的人没有躲，也没有死。
剑自己停了。
阿雪侧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雷纯。
她本来应该在十步之外，此时离他却只有三步。三步，对他来说，已太近，对她来说，也太危险。
他回头看的这一眼，带着种残酷无人性的狠戾，可是雷纯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她不仅不害怕，而且一只带着红绳的手，已越过了这三步的距离，温柔地拍打在阿雪的小臂上。
“没事的，他是我的朋友。”
“他”，不是“他们”。
阿雪的眼睛慢慢地眨了一下，收剑，冷冷道:
“不像！”
雷纯笑了。
她这一笑，就像是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王小石的脸上，这年轻人的脸一下子就变得又红又烫，他不由得大声道: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白愁飞的脸并没有红。
他说:
“不是误会。”
王小石愣住。他听见白愁飞道:
“你和我现在是金风细雨楼的人，是不是?”
王小石道:“是呀。”
白愁飞道:“那我们就应该多为金风细雨楼着想，是不是?”
王小石的脸白了:“是，但是大哥——”
白愁飞冷道:“那大哥犯错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帮助他弥补。”
王小石道:“你——”
白愁飞逼问道:“斩草除根的道理，你懂不懂？”
王小石的脸色此时不止是白，更加是透着困惑和惊惶了，他一直都知道白愁飞并不是个世俗的好人性子，却从来没有想到他能做到这种程度。
王小石还怀着最后的希望:“你难道认不出她就是‘田纯’?”
那个与他们结伴而行、共赏明月的“田纯。一个天真稚气、温柔多才，而且还会脸红、有点焦躁的女孩子。*
白愁飞说:“‘田纯’是不过是他的化名，她是雷纯。”
雷损的女儿，雷纯。
“哪个雷纯?”
雷纯站在阿雪身侧，问这句话时，笑语中带着冰凉的讽意了:
“是要斩除的六分半堂遗孤雷纯，还是——”
“知道你秘密的雷纯?”
白愁飞的拳头紧了紧，又快速松开，脸上表情越冷、越硬，口中道:
“你如果和大哥一样要逞妇人之仁，我不拦你，呵，我也拦不住你，日后，你们自然知道到底是谁对，谁错！”
说完这句话，他拂袖而走，走得很快、很不留情，好像完全不担心所谓“秘密”是否会被雷纯泄露。
王小石下意识地要留他，又止住了自己的动作，转过头来看雷纯，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希望雷纯能对他解释一句她刚才所说“秘密”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雷纯什么也没有说，更奇怪的是，在听见她什么也没有说的时候，王小石发现自己竟然反而松了一口气。
自己松的这口气是什么意思？他不愿意怀疑白愁飞，还是不愿意怀疑雷纯?还是两者皆有?
王小石的脸又要发红了。他知道，只要雷纯说出一句话，他就一定会调查到底。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此刻逃避的心，也控制不了自己此刻松的这口气。
因为他们都是他的朋友。
哎，朋友。
看着雷纯清丽的身影，想到她的那句“六分半堂遗孤”，王小石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点刺痛，他忍不住柔声说:
“嗯，是我大哥苏梦枕让我来接你的，他说，他。。”
雷纯打断了他的话（这是很少见的)，她淡淡道:
“谢谢你。”
“我们走吧。”
这美丽而坚强的女子的身上，终于透露出了一种似有似无的疲累。
王小石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说:
“好。”
他转过头来对阿雪道:
“这位朋友。。。”
“我走了。”
阿雪干脆利落地说。
说完这句话，他果然转身，慢慢地走了。
阿雪要走到哪里去?
他的怀中揣着两张纸，一张是秋谭给他留下的信息，一张是幽灵山庄的大概地点，后者是雷纯在刚才碰他的时候交给他的，狄飞惊的手笔。
他难道就想着凭这两张纸，走到幽灵山庄去吗？
阿雪的步子，又慢又稳，他上身的胸膛衣襟处，却已慢慢地透出红色，那是之前包扎好的伤口在打斗之中崩裂开来，血液渗透出绷带的痕迹。
他的步伐不变，额头上却已渗出一点冷汗。
他在忍耐，他又在忍耐。是不是只有遭遇更多苦痛的人，才能善于忍耐?
阿雪不知道，他没有想过这种问题。
就在这一刻，他想到的是两件事:
一、他要找到阿飞。
二、他还是要杀了玉罗刹。
然后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
。。。
小红花的表情很郁闷，郁闷中还有困惑，困惑中，还有隐隐的恐惧。
茶花叫他一起去喝酒，他也不去，只一个人盘腿坐在屋顶上生闷气、发闷呆。
“怎么了嘛？”茶花问。
小红花好像就在等着这么一个人这样问他，他忽然长长地、迫不及待地吐出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来呜哇乱叫了一阵，似乎是要把心里的郁气都叫出来——这当然是无用的。
茶花噗嗤笑了出来，又马上忍住，他蹿上屋顶来，拍拍这家伙:
“哎，到底咋了嘛？”
小红花懊丧地低下头来道:
“我想找个人。”
茶花歪头看看这花，试探道:
“女人?”
小红花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茶花失望地把八卦的目光缩回去，还是热心道:
“叫啥名？你告诉我，我帮你找，再不济，我帮你问问我们杨先生。”
杨先生，就是杨无邪，在金风细雨楼里掌管情报机构。
小红花还是摇头。
“我找过‘公子’，他。。”
他叹了一口气。
他就是想不明白，这么大一个老捕头，之前不是说他还在紫禁城里吗，怎么一夜之间就什么消息也没有了呢?
他去问那天晚上在场的陆小凤，陆小凤那家伙支支吾吾的，他去问苏楼主，苏梦枕回给他两个字——“别问”。
怎么就问都不能问呢？
南王谋反阴谋破灭，老捕头不应该是功臣吗？
他人呢？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任务，所以就先走了?——如果是这样，那又有什么好三缄其口的呢?
小红花想着想着，懊恼起来，胡乱揪着自己的头发。
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这担心实在是没啥道理，那份不安却一直挂在他心里，撕扯不下来。可要是让他去查，他也根本不知道还从哪里查起，这种毫无头绪又加重了他心里的不安，循环往复，形成一个让人极为苦恼的闭环。
这个人呜哩哇啦地发出些动静，过了一阵，又忽然猛地蹦起来。
“走，喝酒去！”
他故作潇洒地大叫。还没等茶花高兴，又马上兀自叹气:
“哎——你去吧，我还是，呃，我还是到处走走，走走。”
小红花幽魂似的游荡在街上，脑袋上的红花都耷拉下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他慢慢地走着，一双鞋趿拉在地上，鞋面的灰黑色布料已被磨损地岌岌可危。他的目光散漫，也想不到要去哪里，只任由着自己的脚带着自己乱走。就像是撒开马缰的马夫，无所谓马儿能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他走了很久。
回神的时候，这个人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出了城。夜晚的城门自然是关闭的，可是他小红花的脚哪里管什么城门不城门的，自己自顾自地就飞出去了。
——好，真是一双好脚。
小红花在心里夸道。
——哎，等等，我不仅有一双好脚，还有一双好眼呢！
他的眼睛忽地一亮。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黑衣、黑裤、乌鞘、脸却苍白。
小红花忽然感到高兴了一点，他飘了过去，飘到一半，察觉到不对，惊讶道:
“阿雪兄弟，你受伤了！”
——他看见的自然就是阿雪。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惊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