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王羡

15、护航

　　国庆收假，隋意要出去参加一场宠物博主的活动，家里三狗两猫全打包送到了辽原家里。

　　“隋坚强有皮肤病，在腹部，毛让我剃了，一天三次记得给它涂药膏，”隋意一手按住隋坚强的脖颈，将小母猫的肚皮外翻给辽原看，“这里，它这两天发情老爱屁股蹭地，给它单独一间屋子，等我回来给它做绝育。”

　　隋坚强是隋意上个月捡的，小区里的流浪小奶猫，捡来的时候营养不良，宠物医生建议养好身体，在第一波发情后再绝育。

　　“隋坚强，”辽原倚着墙站，手里圈着一个敛口盏，似笑非笑道，“它一女猫，你起这么个名字，不怕它跟你闹啊。”

　　“小猫懂个屁，”隋意松开手，“走了，再晚赶不上飞机了。”

　　“嗯。”

　　家里三个房间，隋坚强不能在公共区域活动，辽原索性让它跟自己一个房间。

　　十月还不算冷，薄被让他踢到了一角，隋坚强腾空一跃，爪垫轻轻踩在男人的腹肌上，屁股一翘一翘磨着他的腹肌蹭。

　　腹肌线条内凹往里收，腰侧的人鱼线扎进松紧睡裤里。辽原睡得正香，脑袋陷在柔软的枕头里，额前的黑发柔顺又服帖，他一睡觉嘴唇特别红，水红的嘴唇轻轻闭拢，身体是沉睡的山脉，在呼吸声的一起一伏里地动山摇。

　　温热的身体碰上了一抹凉，辽原迷茫地睁开眼睛，摸索着按开了床头灯，突然的亮光刺眼，他眯起眼，抬手拎起隋坚强的后脖颈，嗓音暗哑：“你干什么？”

　　摸了一把腹肌，上面残留着透明的水液。

　　辽原松开隋坚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小猫的屁股：“滚蛋。”

　　那一下拍打令隋坚强爽得不行，翘起屁股，眼神期待地冲着辽原喵喵喵。

　　“操，”他拎着隋坚强放进角落里的猫笼，解锁了手机给隋意发了一条语音，“你猫真色。”

　　隋意秒回：【它骑你了？】

　　辽原屹立不动，低着头看消息，椎骨连成一条流畅的线，宽阔的肩背微微内收，弧度流畅，他咬了一根烟，手指弹开打火机机盖，跳跃的火光瞬间烧燃尼古丁。

　　烟味随着烟雾一圈一圈荡开，浓白至浅白的过渡里，他敲出一个字回过去：【滚。】

　　天蒙蒙亮，他干脆不睡了，今天有一趟早班机，要从京市飞沪市。

　　机长制服更显得整个人峭直笔挺，他行走在机场大厅，远处的苍穹笼罩大地，金色日光穿透机场的巨幅落地窗，铺在辽原的脚下。

　　辽原手里拎了一瓶矿泉水，刚从冰柜里拿出来，里面结了冰碴，旋开瓶盖猛灌了一口。

　　一滴水顺着唇角滑向下颌，又沿着喉结一路滚进熨帖平整的白色衬衫里，左右两肩的肩章上绣着四条杠，肩章代表着responsibility——责任。

　　拇指抵住瓶盖往里旋紧，他握着矿泉水瓶走向登机口，路过一个登机口，眼神扫见坐在等候椅里的宋弥新。

　　宋弥新也看见了辽原，头皮麻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呼。正犹豫着，辽原走了过来，开口问道：“宋医生，去哪儿？”

　　“深市，”宋弥新笑容疏离，“去参加一场医疗技术交流会。”

　　“飞行顺利，一路平安。”

　　宋弥新怔了一下，点头道：“你也是。”

　　辽原笑了一下，嗓音低淡：“失陪了老同学，还要上班。”他大步走向登机口，和登机口的工作人员简单打了一个招呼，最后，那道身影消失在了登机廊桥。

　　感觉这一次见面，辽原对自己的态度像是对待一个很少见面且不熟的老同学。

　　这样就很好。

　　*

　　从深市出差回来，宋弥新保持着一周和赵嵩铭约会一到两次的频率，医院里的人知道她谈了恋爱，都羡慕的不行。

　　赵嵩铭无疑是个好男人，他体贴周到，担心医院附近的外卖不健康，而宋弥新又吃腻了食堂，常常亲自下厨。荤素搭配的家常菜装在粉色的饭盒里，经常宋弥新忙的来不及下楼取，就让他把饭盒放在分诊台的护士妹妹手里。

　　忙到晌午，宋弥新难得有时间亲自下去取盒饭，路过分诊台时，护士妹妹瞥了一眼台面上摆着的各式外卖，说道：“宋医生，你男朋友今天好像没送盒饭，我这里没有。”

　　“我让他在门口等我，这不是今天正好有空。”

　　医院门口，赵嵩铭站在枝叶凋零的梧桐树下，手里拎着的公文包上挂了一个草莓熊，宋弥新快步走过去，笑着问道：“赵师傅食堂今天安排了什么菜式？”

　　“茄汁焗罗氏虾、白灼菜心，虾肉都剥好了，还热着，拿着吧。”

　　“好嘞。”

　　协合医院的人流量密集，车子经常堵在路上等着交警疏通，尤其前面还红灯了，主干道排起一条长龙，辽原松垮垮的握着方向盘，手臂搭在上面，另一只手翻动着刚从协合医院取出来的体检报告。

　　前段时间他带着外公来体检，今天过来拿报告，医生说老人家有点骨质疏松，给开了点药，让回去吃。

　　“外公，医生开的药要按时吃，年纪大了骨头脆，受不得一点碰撞。”

　　李捐风哼一声，很不服气地说：“我还不知道自己吗？硬朗得很，不需要吃。”

　　“行。”

　　看来回去又得碾药丸加进白水里了。

　　闲着等待的空当，辽原屈起手指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方向盘，眼神倏然变了变，视线定在医院门口的方向。

　　女人穿着一身白大褂，裤子是黑色微喇裤，简单又大方。

　　她手里勾着一个手提袋，和男人说了两句话，摆摆手走了。男人也转过身，公文包上挂着一个颜色艳丽的草莓熊。

　　草莓熊随着走动摇摇晃晃，辽原盯着那个草莓熊，不由得想起上个月在机场大厅的那次偶遇。

　　宋弥新的背包上也有一个同款草莓熊。

　　眼神向下一沉，掀起眼皮看见前面的路通了，掌心把住方向盘，离合一松，车子缓缓驶离协合医院。

　　晚上，辽原随便煮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筷子横在碗沿，正要挑面送入口中，手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操，这他妈是个gay吧，有男的摸老子屁股！】

　　一条来自隋意的消息。

　　筷子抵着瓷碗转了两下，挑起一筷子面悬停在半空晾凉，辽原睨了一眼上面的消息，半小时前，隋意暴躁地发了一条消息：【操，邰响响让我去酒吧接她，还不让告诉她哥，这回回去非得跟她哥告密，看她亲哥不把她腿折了。】

　　又过了一会儿，隋意的新消息冒了出来：【我操你大爷的辽原，原来是你小子捣的鬼，我说邰响响怎么敢让我来接她。】

　　瞳色纯粹的眼睛溢出一点坏笑，辽原早料到隋意命中有此一劫。上周，辽原收到邰响响的消息，小丫头说喝醉了难受，不敢让亲哥去接，让辽原过去接。

　　生怕邰响响出意外，他油门都快踩飞了，汽车当飞机开。到了地方，一进去就发觉不对劲，里头都是男的，腻腻歪歪站在一起，穿的跟没穿一样。

　　他快速走过舞池，屁股不知道被谁摸了一把，脑袋轰的一声，扭头就想找茬，人早已不见了。从门口到邰响响的那段位置，辽原被人摸了两把屁股掐了三把腰。

　　还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接人接了一肚子火，邰响响眼神无辜的看着他：“哥，又没真的把你怎么样，你别气了。”

　　辽原气笑了，指间夹着半截烟狠狠抽了一口，吐出浓白缭绕的烟雾，说：“以后少来这种地方，乌烟瘴气，不安全。你要是实在想去，拽上你隋意哥一起，让他给你保驾护航。”

　　手机嗡嗡振动，又是两条消息。

　　隋意：【我就操了，又他妈让不知道哪个畜生掐了一把屁股。】
　　隋意：【你给我等着，回去不弄死你我不是你爹。】

　　辽原挑衅地回：【你来。】

　　对面的诡异的沉默了，一点不像隋意面对挑衅的态度，估计是被gay吧里的男人缠住了。

　　连汤带面全部吃完后，辽原找了两件衣服准备洗个澡上床了，裤兜里的手机连着振了两三下，他拎起手机解锁，聊天页面传进来一条小视频，附带一条留言：【你看他像不像宋弥新的男朋友？】

　　手指放大视频，画面里，男人的身体大部分隐藏在黑暗里，身前的明亮处，站着一个身材瘦削的秀气男人。两个人耳鬓厮磨，嘴唇若即若离的接触了一下又松开。

　　二十秒的短视频，只有一两秒拍到了那两个人的长相，已经足够。

　　手臂上的青筋一瞬间暴起突出，辽原想也没想，几乎是冲动地回复：【别让他走。】

　　车库里的奥迪再一次当成飞机使，甚至比上一次还要快的抵达终点。辽原重重地甩上车门，一脸戾气的往gay吧里走。

　　周身萦绕的煞气太浓了，以至于压根没人敢上去搭讪找不自在。

　　舞池里群魔乱舞，他眯起狭长的眸，一眼就看见赵嵩铭抱着男人的腰在那儿低头互啃呢。火气蹭一下直冲脑门，他一个箭步冲上去，紧紧揪住赵嵩铭的领子一扯，眼神森冷地盯着赵嵩铭，一字一顿道：“太不地道了啊，赵先生。”

　　话说完，他攥紧拳头蓄足力量，对准赵嵩铭的右脸一拳挥了下去。

　　黑框眼镜直接飞出去掉在地上，周围的人都愣了，不明所以地看过来，互相小声地询问到底怎么了。

　　赵嵩铭还没反应过来，先前和他在一起的男人大声嚷道：“你是谁啊？我们不认识你！”

　　辽原看也不看男人，眼神锁着赵嵩铭，嗓音冰冷：“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和宋弥新分手，一个是我告诉宋弥新——”

　　“你、是、gay。”

　　赵嵩铭喘息声粗重，那一拳挥上来，他的右侧牙齿都好像轻微晃动了。他擦掉嘴角的血迹，语气刺道：“我不是gay，我是双性恋。同学聚会那天，是我约的宋医生，我原本想和她说不继续了，是她拉着我和你介绍说我是她的男朋友，她自己愿意的，她贴着我的！松手！不然我报——”

　　“她贴着我的”反复在脑海里播放，他失去理智地又挥上去一拳，每一个字音都咬得极其重：“老子管你什么恋，选！”暴戾的气质展露无遗。

　　赵嵩铭的脸已经肿了，一句话没说完又挨了一拳。

　　“你、选、不、选。”

　　辽原揍红了眼，根本不管会不会把人揍出问题，血腥味激发了他内心深处隐藏起来的桀骜兽性，挥出去的拳头一拳比一拳更重。

　　“我选分手，我和她提分手。”

　　隋意飞跑过来，手臂一伸箍住辽原的腰往后拖：“够了！阿原！别把人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