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执笔开云

41、chapter 41

　　“顾……顾总？”鹿角狼狈捂着脸，鼻血沾在他手上，嘴角抽抽。他一眼就认出这人是明岛传媒的小顾董，以至于，刚才他被打了一拳都不敢还手。

　　甚至还有些茫然。

　　直到顾屿澄那声淡漠的“滚”，鹿角才猛然意识到，他就是……就是那晚用叶明溪手机说话的那人！叶明溪她和明岛的创始人认识？怎么、怎么可能？

　　下一瞬，眼前的画面更是让他瞪大了眼，脸部肌肉抽抽得扯到了鼻头被打的位置，一下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他看见叶明溪埋头在顾屿澄怀中，紧紧相拥。

　　他们……不止是认识？

　　叶明溪和、和顾总在一起了？鹿角瞳孔放大。

　　顾屿澄没有理会他，叶明溪也没有再给他一个眼神。

　　房门缓缓关上。

　　……

　　屋里没有开灯，靠近走廊的位置光线很暗。

　　叶明溪靠在顾屿澄肩头，她睁着眼，除了一片跳跃的黑色像素，什么都看不到。

　　她埋头听见顾屿澄的心跳声，感觉到他的手指轻轻探入她湿漉漉的发丝间，是很温暖的感觉。她什么都没说，眼睛还在酸痛，未干涸的泪滴沿着脸颊往下滑，落在顾屿澄的衣服上。

　　叶明溪一动不动，脑海里什么都没有想，她只希望这一刻能够久一点、更久一点。

　　直到顾屿澄温声问：“去洗澡吗？”

　　叶明溪点点头。

　　顾屿澄牵着她进了浴室，熟练地往浴缸里铺上一次性浴缸套，放水，蓝色的浴球在水面上咕哝咕哝炸开。

　　等到叶明溪反应过来时，顾屿澄已经坐进浴缸里了，朝她伸出一只手。叶明溪恍惚地往前一步，牵住他的手，跌落进温热的水中，脑袋再一次埋在他肩头。

　　浴缸里热气翻腾，叶明溪差点呼吸不过来，翻个身坐在他怀中，睁眼看着天花板发呆。

　　顾屿澄的手掌本来搭在浴缸边缘，这时悄悄地探入水中，在水下与她牵在一起，带起一串气泡。小气泡往上晃啊晃，掠过肌肤，有点痒。

　　水是温热的。

　　吸入鼻腔的气息是小苍兰浴球的清香。

　　而身后怀抱的触感无比真实，水下牵在一起的手指摩挲。

　　到这时，叶明溪才终于有了种实感，原来不是一场梦。顾屿澄真的来港城了，在她最想要见到他的时候，奇迹般出现在她面前。

　　鼻尖再也不酸了，脸上神色渐渐恢复，甚至很想笑。

　　叶明溪闭上眼，享受这一刻的宁静与温馨。

　　洗完澡，叶明溪坐在床上，顾屿澄很自然地拿过吹风机帮她吹头发。她的发丝衬得他手指愈加白皙，叶明溪敏锐地注意到，他手背上有一丝青紫。

　　“你的手……”叶明溪轻轻握住他的指尖，牵到面前，凝视手背上那点儿青紫色痕迹，眉头一点点皱起，鼻尖酸了，“疼吗？”

　　“没事儿，不疼。”顾屿澄坐在她面前，笑容中竟然藏着些许得意，“刚才门外那人才疼呢。”

　　“他活该。”叶明溪快步到床头的柜子里翻找，直到拿出一管软膏，小心翼翼地在顾屿澄手背上涂抹。她始终皱着眉，心疼的情绪溢于言表。

　　“真没事儿。”顾屿澄看着自己青黑的手背一点点被涂上药，在叶明溪撤开的那一下，伸手抚过她的发丝，然后，轻轻揉了一下。

　　近距离对视间，叶明溪看见他眸中柔和光点里，藏着她的影子。

　　心跳漏了一拍，又渐渐平复。

　　叶明溪轻声解释道：“今天……我和叶樟见面，不是太顺利。我和他吵了一架，然后我离开酒店，在街上遇到了鹿角……”

　　顾屿澄只是看着她，认真地听她说话，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无声牵在一起，十指逐渐相扣。

　　“顾屿澄，我自己都没想到……我都这么大了，居然会控制不好情绪，歇斯底里地和他吵架……不，和他对骂……我在想，我是不是很糟糕。”

　　叶明溪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算什么？”顾屿澄唇边勾起一丝很轻的笑，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别看我这个样子，是我的话，恐怕会直接和家里人打起来。”

　　“真的吗？”叶明溪抬眸。

　　“真的。”顾屿澄轻声笑，“不信你明天跟我一起回家，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我期待期待？”叶明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顾屿澄短短几句话过去，的确让她放松了不少。叶明溪换个姿势，躺在顾屿澄怀中，问他：“顾屿澄，你怎么突然来海城了？”

　　其实，今天听见鹿角说希雅来了海城时，叶明溪心里就有种隐隐的预感，只是当时她脑海里一片混沌，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这会儿稍稍清醒过来，她才意识到。

　　“因为家里的事吗？”

　　“嗯。”顾屿澄点头，“我想过了，我总得有勇气去赌一把。而且……”

　　他顿了顿，垂眸与叶明溪对视，琥珀眸中神情异常认真：“叶明溪，我想你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他突然下决心前来港城赌一把，只有一个原因。

　　叶明溪正在这里。

　　他想，叶明溪有勇气去见叶樟，那么他呢？他也总得有点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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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明溪昏沉沉地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安心。

　　顾屿澄在她身侧，打开笔记本电脑，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屏幕，手指时不时在静音键盘上敲打。中途有人给他打过电话，他看看枕在腿上的叶明溪，眸光温和地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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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叶明溪醒得很早。

　　凌晨四点，天还是漆黑一片。顾屿澄躺在她身侧，还在睡着。叶明溪眨眨眼，借着月光，安静凝视他的侧颜。他闭着眼，就算睡着了，眉头也是轻轻皱起的，似乎做梦都做得不开心。

　　也对。

　　他回港城面对那个顾家，就和她面对叶樟是一样的吧。都得把心底的疤痕给撕开，直面血淋淋的过去。这和有没有勇气无关，再怎么勇敢，都会觉得痛苦，痛彻心扉。

　　叶明溪伸手，想要抚平他额头的褶皱，又怕不小心将他惊醒，手指停在半空。

　　正在这时，顾屿澄毫无预兆地睁开眼。

　　他明明刚睡醒，却好像已经醒了很久，目光清明澄澈，他伸手，很自然地握住叶明溪的手指。借着月光，叶明溪看见他眼底一小片青黑。

　　他估计才睡不久。

　　“继续睡吧。”叶明溪用气音道，“我给你唱催眠曲。”

　　顾屿澄看着她，却摇摇头：“不睡了，睡不着了。”

　　叶明溪没有强迫他，她向他靠近了些，贴着他的怀抱，轻声道：“我陪着你。”

　　不管出现什么情况，她都和顾屿澄一起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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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一切准备就绪。

　　出发前，叶明溪突然看向床头的医药柜，语气莫名有点期待：“真的会打起来吗？”

　　“大概率会吧。”顾屿澄点头。

　　叶明溪想了想，从医药柜里把软膏放进包里，这才拉住顾屿澄的手：“走吧。”

　　港城不大，从密密麻麻的鸽子笼，到一望无际的山野豪宅群，竟然不过十来分钟车程。汽车绕着山路疾行，开车进庄园后，还要沿着路开几分钟，才到屋子外。

　　这是一栋坐落在山林间的别墅，古典欧式外立面，在阳光照射下显得有点斑驳，如同童话故事中古老的城堡。走过花园和露天泳池，才终于到房门口。

　　房门是打开的，打扫卫生的佣人看见顾屿澄，怔了一瞬，立马邀他进去。

　　顾屿澄牵着叶明溪的手，和她一起走进屋里。

　　城堡般豪华的别墅，古典英式装修，但因为房间实在太大，再繁杂的装修也显得空旷。

　　屋里传来一阵叽里呱啦的争吵声，在叶明溪二人走进大厅后，吵闹声齐齐停住。沙发那儿坐着两个三个中年男人，两个年轻男生，一双双眼睛愕然朝他们看来。

　　叶明溪也挺惊讶的，她没想到，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竟然是叶樟。他竟然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她还以为他昨天会被她气得直接躺回病床，没一段时间起不来呢。

　　而另外几人，似乎都是顾家人。说实话，他们和顾屿澄长得不像，但总归有亲缘关系，叶明溪能从他们身上看到点儿顾屿澄的影子。

　　叶樟远远看见她，目光明显怔了一瞬，眼底下意识闪过怒火。

　　叶明溪今天却不觉得愤怒了，她对着叶樟勾出一丝浅淡的笑。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她还想比个中指。

　　叶樟目光最后落在她和顾屿澄牵在一起的手上，狐疑地皱紧没，他还没来得及出声，他身旁一个穿着柳丁卫衣的年轻男人突然起身，不怀好意地盯着顾屿澄：

　　“哟，这不是大哥吗？爷爷病了这么多天你都不回来，怎么今天突然就回家了？真是稀客。”他又看向一旁的叶明溪，笑得恶劣，“大哥还带亲属了呀。”

　　“是啊，谈了女朋友，总得回家告知大家一声。”顾屿澄没有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他们，随即给叶明溪介绍，“那是我堂弟，顾书荣。那位是我叔叔……这是顾家现任掌舵的，顾铭恩。”

　　顾铭恩，联柏集团现任总裁，同样是顾屿澄的亲生父亲。

　　顾屿澄介绍别人时，都把称谓说得清清楚楚，唯独提到顾铭恩时，掠过了“父亲”二字。

　　顾铭恩盯着他，眼中一下子冒出火，恶狠狠地说了句什么，是粤语，叶明溪听不懂，但想来和昨天叶樟骂她时说的差不多。

　　另外那个叔叔也用粤语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顾屿澄只是淡漠地打着哈欠，轻笑着回应。

　　气氛有些僵持。

　　叶明溪也听不懂粤语，光听顾屿澄说话也没什么意思，她干脆看向叶樟，主动招呼道：“爸，我昨天忘了给你介绍。这就是我对象，顾屿澄。”

　　她话一出口，叶樟表情立马就变了，恨恨瞪她一眼。而另外两个中年人，也立即看向叶樟，叽里呱啦地用粤语输出，语气明显带着疑惑。

　　叶樟立马摆出赔笑的表情，几人说着说着，顾屿澄忽然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问：“爷爷还没死呢，你们就想着抢家产？”

　　顾铭恩立刻怒目看他，顾书荣脸色也变得难看：“大哥，你说什么呢？”

　　无论对方说什么，顾屿澄脸上始终都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句一句地给他噎回去。忽然，顾铭恩再也忍不了似的，快步朝顾屿澄走来，伸手就往他脸上打——

　　“磅”一声。

　　顾屿澄淡漠地看着他，挡住他的手臂，猛地一脚踢出去，直接把顾铭恩踹倒在地。另外几人愣了下，他叔叔恨恨用粤语骂了几句，随即顾书荣叫嚣着跑过来，一副势要给自家叔父报仇的模样。

　　几秒后。

　　顾书荣挣扎着倒在地上，痛得□□出声。顾叔叔看见自己儿子被打，眼眶倏地红了，在屋里到处找棍子，然后，被顾屿澄结结实实的一拳给放倒。

　　叶明溪看得挑眉。

　　还真打起来了。

　　顾家几人一个一个接连送上来，单方面和顾屿澄“扭打”在一起——主要是他们太菜了，顾屿澄拳拳到肉，动作利落无比，神色始终游刃有余，这一场架，他打得酣畅淋漓。

　　顾家人不断骂骂咧咧，叶明溪听不太懂，不过大概能猜到，总之肯定是说，顾家的财产本来就该是他们的，和顾屿澄这个私生子又有什么关系云云。

　　叶樟茫然看着周围，看看顾屿澄和叶明溪，再看看倒了一地的顾家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似的，什么都没做。

　　场面一片混乱。

　　终于，顾家几人被打得快站不起来，顾屿澄甩了甩手背，双手理一下衣领，笑着走到叶明溪面前，眸中野性还未收敛：“你看，我说我会和他们打起来的吧。”

　　叶明溪看看顾屿澄，再看看倒在地上的那几人，忽然就笑了，笑得很畅快。

　　“顾屿澄，我说，你可真像一个搏美人一笑的昏君。”叶明溪笑。说实话，她有被眼前这一幕安慰道。

　　她和顾屿澄的过去，或许都是鲜血淋漓，一地鸡毛。但刚才，看着顾屿澄一拳一拳和顾家人打斗时的身姿，她突然明悟了，心底的疤痕或许无法治愈，但可以长出新肉，一点点填满曾经的伤口。

　　比起沉溺在过去，不如用拳头打出一条向前的路。

　　向前看。

　　“那你有开心一些了吗？”顾屿澄问。

　　“开心。”叶明溪点头。

　　顾屿澄脸上也勾起笑，琥珀眸中光点绚烂。

　　“顾屿澄，我要杀了你！”这时，顾书荣挣扎着站起身，双眼通红朝顾屿澄奔来。突然，屋子角落的电话铃响起，“叮铃铃”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很刺耳。

　　所有人目光都看向那个电话。

　　古朴的镀金老式座机，非常显眼。顾屿澄缓步走过去，摁下免提。

　　“爷爷问，你们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电话里传来一声清冽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