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千金裘裘

6、第六章

　　即将册封的希家小姐算不上真正的王妃，但丧葬仪式在曹王的要求下仍然遵照王妃制式殡葬。入葬之日，城中百姓皆夹道相送，所有人神情悲伤甚至有人哭泣出声。
　　人群之外，一位女子站在巷子口，头戴斗笠面纱越过重重人影，目光凝聚在面容憔悴的曹王身上一刻没有离开过。
　　始终低着头的曹王若有所感，抬起头看向目光投来的方向，在人群缝隙中看到了那抹独自站立的身影。两人目光相对，电光火石间那道目光和曾经的的女子重叠在一起。

　　女子转身隐入巷子，曹王推开身旁的侍卫追了过去。眼见着女子进了另一条巷子曹王急忙跟着拐了进去。瞬间曹王来到一片空旷之地，天空晦暗了无生气，地上怪石嶙峋，远处隐约可见一条蜿蜒的小河只是河面泛着血色磷光。一个人形头骨躺地上，空洞的眼眶死死地盯着来到这里的不速之客，曹王发现不止这一个人形尸骨，数不清的尸骨横在地上，他们的眼眶都看着自己，而女子便逆着磷光站在其中。

　　“王爷不要再追了，我的宿命之地已到，王爷宿命中还有很多事需要完成，早些回去吧。”声音自空中传来，缥缈不似人间声。
　　“你走近些，让我看看。”

　　女子未动。

　　王爷脚步踉跄着向前挪去，声音因急切而变得颤抖：“我只看一眼，一眼我就走。”

　　走了良久王爷低头才发现那颗头骨还在身旁，自己没有挪动分毫。王爷抬头，女子已然近在眼前。
　　女子的面纱不知何时消失，露出脸上沟壑纵横的疤痕，因太过狰狞王爷一时怔住。

　　“王爷可看清了？那就请原路返回吧，在此多待一刻你的阳寿便会折损一年。”
　　就在女子转身之际，王爷猛然拉住女子的手：“希生曾和我说过，有一个任何人都无法到达的地方，即使能到那里最终也会身死，而魂魄消散不得入轮回，那里是她的宿命之地，是她永生永世都要守护的地方。”
　　“所以你就是希生对不对？”王爷越来越激动，抓住女子的肩膀不停晃动：“你没有死，你只是又换了一具身体。”

　　女子瞬间化作烟雾消失，王爷一个趔趄险些栽倒，随后女子出现在数米远的地方。
　　“希生在死的那一刻她的一切都已烟消云散。中了换魂术，死的不仅是肉身还有魂魄。自创世已来，因果相随便是亘古不变的法则。选择了恶毒的术法也必然要承受带来的惨痛后果。我虽拥有希生的魂魄却已不再是她，我躲过魂灭却不容于三界，只能在这三界之外静静等待。”
　　“等？那你要等什么？”
　　“等待我需要完成的宿命。”
　　“我们一定还能找到其他办法的，跟我回去好不好？”王爷伸出手想要过去牵住女子的手：“听话，过来。”
　　“李胄，回不去了，一切都太迟了。”女子泪流满面：“请你照顾好我爹和我娘，他们是我唯一牵挂的人了。”
　　“那我呢？你就不牵挂我吗？”李胄眉头紧皱双眼泛红：“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孤苦的过一辈子吗？”
　　“你不会，你有爱你的王妃和孩子，你是骁勇善战的将军也是清正廉明的父母官，你终将功成名就，为万人敬仰。”

　　“所以你就可以抛下我？你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和我过一辈子是不是？册封的前一天你偏要跑去董府见你的亲姐姐，我怎么拦都拦不住你，当天晚上你便莫名其妙地没了气息。我知你一直在谋划着什么，只是没想到在这谋划里面我就连一颗棋子都算不上。”李胄声嘶力竭，身负重伤从未喊过一声疼的七尺男儿眼泪落了下来：“我从未在乎过你是以何身份生存，我只在乎里面的人是你，我们共同经历了这么多苦难，我早已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只求可以和你平安相守一生。而你给了我承诺，现在却又生生将它捏碎。希生你的良心难道被狗吃了？我诅咒你此生孤苦无依，不得所求。”
　　“如此最好，不过我不是一个人。”希生身后出现一个女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正是失踪的燕桃和董府嫡子。
　　李胄看着那孩子的模样犹豫道：“他是你姐......你的孩子？”
　　希生只是微笑道：“你的一年阳寿已耗尽，是时候回去了。”
　　李胄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双眼不住打架，仍然强打着精神看着不远处的希生言语极其卑微：“我们......还会再见吗？”
　　“会，等你完全忘记我之时。”

　　侍卫在巷子尽头找到了昏迷的李胄，李胄缓缓醒来问侍卫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还穿着一身寿衣。侍卫疑惑道：“王爷难道您忘了今日是王妃入葬的日子。”
　　“王妃？什么王妃？”李胄努力回想着瞬间脑中传来一丝疼痛，待到疼痛消失李胄眼中不再有任何悲伤：“对，今日该入葬了。”
　　李胄在侍卫的守护下走出小巷，在走出的瞬间李胄望了一眼身后，然而身后除了一堵墙什么也没有。李胄紧紧抓住自己的亲卫吩咐道：“无论想什么办法立刻去寻一幅董府夫人的画像，快去。”

　　三界外，希生和燕桃看着空中李胄走远的画面，燕桃忍不住哭诉道：“小姐您为什么不和王爷解释一下，只有在那一天施术才有一成的可能逃过身死魂灭的诅咒。哪怕您解释一句王爷也不至于怨恨您还诅咒您的。”
　　“解释有什么用，只会让他徒增烦恼罢了，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希生转身想接过哲儿，哪知哲儿死死抱住燕桃不松手，希生只能失望的放下自己的手。
　　燕桃宽慰希生：“没事，小孩子认生，等过几天和您熟了就好了。”
　　“元生，你就不后悔吗？为了照顾一个孩子就换了燕桃的身体，你这辈子都只能以燕桃的面目示人了。”
　　“元生不在乎，元生只希望能一直伺候小姐，其他的元生都不在乎，只要能照顾好小姐的孩子元生愿意当一辈子的燕桃，即使会遭了诅咒元生也不怕，只希望诅咒能来的晚些能让元生看着孩子长大就行。”
　　“燕桃怎么样了？”
　　“我把她扔到了不死湖中，我想着这样就不用吊着胆子担心哪日莫名其妙跟她一起死了。”

　　“哲儿身体里终是淌着我的血，我不忍心看他日后在董家受苦，只能托付你来照顾他。”希生看着悄悄拽元生衣服上线头的哲儿，最后还是移开了视线：“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生人无法在这里生存。”
　　“可是小姐您和孩子好不容易见到一会不能就这么分开呀！我们去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只有我们三个人，我们会生活的很幸福的。”
　　“我已为天地不容，但你不一样，你还有一段姻缘，生两个孩子，子孙满堂。此生我只求你将哲儿养大成人，若有一天他想离去由他便可。”
　　元生急切说道：“小姐我哪儿也不去，我要陪着你，我......”元生被一股巨力推翻在地上倒在地上，却发现地面异常柔软。元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对稻草上，环顾四周似乎是一家农户的柴房。

　　“小姐，小姐我知道您听得到，您让元生多陪陪您把，一天哪怕一天也行啊！”任凭元生如何痛哭如何呼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房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元生吓得一激灵急忙将哲儿护在怀里。

　　“你是......”

　　来人的声音好生熟悉，元生猛然转头惊得说不出话来：“十三！你怎么在这？”
　　“你是......元生？”
　　“对呀！对呀！就是我。”元生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问十三：“你怎么知道是我？我现在可是用着燕桃的身体。”
　　“小姐告诉我的，她还跟我说......说......”一向伶俐的十三却在此时结巴了起来。
　　“哎呀急死我了，小姐还说了什么你倒是说呀！”元生看着像根木头杵着的十三忍不住锤了两下。
　　“她说柴房里的就是我媳妇。”

　　......

　　元生脸腾的一下红的像熟透的苹果，眼神躲闪着说：“你......你是不是听错了，兴许说的是厨房里的是你媳妇。”
　　“厨房里没人。”

　　......

　　“那水房里呢？”
　　“我家就我一个，再有就是你和这孩子，总不能这男娃是我媳妇吧，就剩下你是我媳妇了。”
　　“谁说我是你媳妇了，我同意了吗？从现在开始不许再提那两个字，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元生揣着一肚子气拉着哲儿出去了。
　　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柴房里传出：“媳妇！媳妇！媳妇！”
　　元生愤怒地回头，只见十三倚在门框上脸上的笑容比花还灿烂：“媳妇我饿了做饭吧。”
　　“等着什么时候饿死你，什么时候做饭。”

　　一阵微风吹过，河面上的红色磷光翻腾而起，飘到空中飞向更高处，希生在河边慢慢地走着，尸骸中传出生生呜咽仿佛在问：悔否？
　　希生接住落下的磷光，光芒在掌中消散，语气轻缓而坚定：“无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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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已经结束了，希生在这里至少还是活着的。她的宿命是什么，要在逃生记里才知道。一般说道宿命就是那啥了。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没有两全的方法。能做的只有活好当下。
后面还有几章属于番外了，把原文里的坑填一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