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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个熊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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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带他去大城市，可两个一没钱二没工作的小孩到哪都走不远，你们隔着游乐园的铁栏杆在街边长椅上分着吃了一个冰淇淋，最后还是听从江户川先生之前的吩咐，乖乖去投奔了他在警校的朋友。
乱步天生就不喜欢遵守规则，他完全无法适应警校里那些冗杂的条条框框，而只身前往低纬世界的你本身就是为了逃避现实当老师的命运才跑到公司应聘的，你面对乱步触犯的那些校规有心想劝劝他，结果到最后总会被绕进去，愤愤的跟着他一起长吁短叹抱怨学校的规章制度。
“为什么非得每天早起不可啊！”
“就是啊——”
为什么就算不看早自习也要八点打卡啊？
“为什么必须把扣子系到脖子下面啊！”
“就是啊——”
为什么当老师就要穿的正式严肃，拒绝休闲卫衣啊？
“为什么明明会的东西还要反复写啊！”
“就是啊——”
为什么那群学生不写作业，家长就要找到你头上来啊？
你们各怀心事，说话牛头不对马嘴，互相抱怨着在一张课桌上挤来挤去，江户川乱步没精打采的靠着你，恹恹的往嘴里塞着偷渡来的零食。
“所有这些，我通通，完全的不明白啊！大人的世界为什么会这么难懂！”
你很有同伴情谊的握了握他因为被罚打扫卫生而在凉水里泡的有点发白的手指，原本光滑柔软的指腹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茧子，你觉得有点心疼又有点好玩，开始在那块粗糙的地方抚来抚去。
——然后趁着对方愣神的功夫，一口叼走了他抓在手里的薯片。
“……薯片小姐好狡猾！”
他愤愤缩回手，转身背对着你坐在课桌角上，把薯片包装袋捏的稀里哗啦，留下你得意的晃着双腿霸占一整张课桌。
但除了这些温馨的小时刻外，学校就没有什么值得你记忆的点了，警校的大楼有四栋，周围圈着高高的栏杆，清晨和黄昏的光都射不透厚重的墙体，只在天台上才能窥见一星半点的海景，靠海的地理位置让这儿显得很潮湿，有种墓穴泥土的死气沉沉感。
你顶顶讨厌的地方要算那刺耳的起床铃了，每天清晨六点，学校的钟声准时响起，那是种警局发生紧急案件时才会使用的铃声，保准把每一个学生都从床铺上震下来。
离开乡下来到横滨的第三十天，你的身体已经适应了生物钟，在铃声响起前就睁开了眼睛，但你依然不愿起床，赖在温暖的被窝里回味刚才那个完成任务后向父母证明了自己的独立能力，成功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
前辈已经开始在你的脑海中轻轻哼歌了，还伴随着书页翻动的声音，室友也轻手轻脚的起了床，正坐在镜子前打理自己那头金色的小自然卷。
你对任何早起的人都能产生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佩，又躺了一会后，你决定不摸鱼了，积极穿衣洗漱去叫乱步起床。
学校的男女生宿舍只隔了一条小道的距离，低年级的学生都住在一楼，如果从窗户翻出去的话连路都不用走几步，你先自热了一下留作早饭的豆沙包，这才跨过窗框，在室友担心的眼神下跳进外面的草丛。
草丛里聚了一夜的露水，搞得你裤腿都湿了，你一路走到男生宿舍楼的第三扇窗户底下，开始咣咣的拍玻璃。
今天的乱步似乎起的格外迟，一直到你的室友都打着小洋伞出门去食堂了，窗户才哗啦一声打开，一脸睡意的乱步靠在窗台上眯着眼睛，侧脸和耳朵都带着刚睡醒的红晕，额前的头发被凉水打的有点湿，软哒哒的垂落下来。
他明显刚刚用凉水洗过脸了，但说话时仍然有一种朦胧的鼻音。
“我不想吃豆沙包的皮。”
还没看到你手里提的袋子，他就已经猜出了今天早餐的内容。
“不吃就扔到垃圾桶，”你接受良好，不觉得浪费食物有什么不对，早晨的风有点大，你又往前走了一步“把外套穿好再出来，感冒可有你受的。”
“豆沙包小姐才是，又偷懒抄小路，鞋子都湿了。”
乱步懒洋洋的回你，慢慢关上窗，你知道他是去换衣服了，于是耐心靠在墙上等着人。
也不需要你等多久，知道今天有豆沙包吃的乱步动作很快，三两下都套好衣服出来了，他一身警校制服，帽子歪歪挂在头发上，一改平时能偷懒就偷懒的漫不经心样子，活力十足的跳到小道上。
“我想吃那个顶端带花纹的。”
他一下子凑到你面前，跟你肩膀靠着肩膀，毫不客气的伸手指着其中一枚豆沙包，嘴中呼出来的气流有点发烫，弄的你脖子痒呼呼的。
你没放在心上，以为他是刚起床身上的热度还没降，把那个豆沙包挑给他后自己也拿了一个在手里啃。
“夏天酱，你记得吧，我们今天说好要去偷偷买粗点心的——”
他拖长了音，孩子气的把剩下的豆沙包捏在手里玩，你嗯嗯的应，三两口解决早饭。
“不过这可是有条件的，你今天要好好完成工作，不能再偷懒了。”
你最后加了一句。
“再这样你就要被赶出学校了。”
“我才没有偷懒呢！”乱步不服气的哼哼，跟你对视了一会后还是不情不愿的点头“——好吧好吧，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我会好好工作的！”
有了他这句保证后你姑且算是放下心来，毕竟乱步还是个很讲信用的好孩子。
“乖宝，乖宝。”
你一脸慈祥抚摸他毛扎扎的脑袋，得到一个睁眼款的更气目光。
“我不是小孩子了！”
这句话毫无说服力度，但你假装信了，胡乱点着头目送他拐去警务室的背影，自己也到了教务处，开始整理那些乱七八糟的学籍文件。
今天是周日，学校没有课，你在教务处一直忙碌到傍晚，恍惚间都开始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低纬世界做任务还是在现实世界干实习。
【果然哪里的打工人都不容易啊……】
你咕咕哝哝着跟前辈闲聊，手下的动作不停。
【当然我是不会放弃的，肯定会跟我爸证明我不是只能当老师！】
你信誓旦旦的发言还没落下，教务处就推开了一道缝，室友金黄色的卷发从门口探出，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江户川乱步又违规了。
“不会吧？”你顿时放下文件“他答应我今天好好工作的，是不是——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发生了！”
“警务处的档案全部都弄乱了，江户川同学在上面勾了好多东西，先生们发了好大的火，他也被罚去打扫教室了，”室友的声音怯生生的，她没法理解这种行为，但看你的眼神依然很忧虑“你快去找他吧，我会跟爸爸求情放他一回的。”
你感动的不行，狠狠给了自己的美丽室友一个拥抱，快步向着教学楼冲过去，中途路过学校的警务室往里一瞥，好家伙，文件雪花似的散了一地，看着就头疼。
你找到那间教室的时候正直斜阳西下，黄昏的光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带着一种生锈般的迟缓拖在课桌上，投下一道道监狱栅栏似的黑影，你放眼望去，没看到自己要找的人，倒是地板上零散的堆了一些清洁用具，拖把靠着扫了一半的教室，垃圾桶满着，大部分的窗户被擦亮了，只有犄角里还积着灰。
看着这间被打扫到一半的教室，你也不着急了，警校给每个学生都配备了一个储物柜，就放在教室靠墙的位置，你一个柜子一个柜子的往前找，最终在挂着自己姓名标牌的柜门前停了下来。
你慢慢打开门，乱步果然缩在里面，他弯着腿，背靠着柜子，两只手半环着膝盖，指尖在胳膊里的零食袋中打着转，他的帽子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下一个翘起来的发顶对着你。
夕阳的光射进来，投在他的背上，拉出一道好长好长的影子，乱步好像没发现你来了似的，仍然在嘎吱嘎吱的吃零食，他吃东西的时候是大口大口的，腮帮子一定要鼓起来，脸上还会黏两三片碎屑，发梢随着咀嚼的动作一抖一抖，像小狗的尾巴，你原先很喜欢看他吃零食，觉得那样很引人胃口，带着一股孩子气的天真和满足。
但这个下午却不一样了，乱步确实还是那样吃东西，嘴被塞的很满，手上的动作也不停，接二连三的掏着袋子，一块又一块，一口又一口，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但他的脑袋低垂着，眉梢间没了那股神气活现的自得和满足，原本会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半睁着，翠绿色的眼眸暗沉沉的，连夕阳的光也映不进去。
他继续吃他的零食，你也就没有了打扰的意思，打算先把教室里剩下的活干完，转身的瞬间却被拉住了手腕。
乱步的手比浸了冰水后还要凉，带着一种细微的湿意，他攥你的力度起先很大，过了一会后又慢慢松开一点，但没有彻底放你走的意思。
“……我自己会打扫的。”
几秒后你听到一个蔫巴巴的声音，你回身，看到乱步歪头盯着一侧的柜门，一只手还无意识的抖着空掉的零食袋子。
“反正是我做了会被惩罚的事情，所以才会被惩罚……”
他的声音很低，不仔细听的话压根听不到，你心下一软，学着他爬进了柜子里，跟他肩膀挨着肩膀，腿碰着腿。
挤进两个人的柜子瞬间变得非常拥挤，你们紧紧贴在一起，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吸时震动的气流，但两人谁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们说我净会惹麻烦，”过了一会，乱步继续开口，他的手掌反扣住了你，脸依然垂着“我本来想帮忙的——我一直在帮忙的！”
他的声音大了一瞬间又低下去，但胸口的震颤依然令你心尖发麻。
“我把所有相关的资料都排在了一起，还学着那些人把要点都圈起来了，我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明显的东西他们还要记下来，但是我有在好好的认真的做，可是他们说我在故意惹麻烦，说我什么都不会干给父亲丢了脸，要我好好去打扫反省……”
“这些大人们好奇怪！这所学校也好奇怪！外面会好一点吗？大城市会好一点吗？我谁也不了解，我什么也不知道，我——”
你伸出手抱住了乱步的腰，他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声音突然消失，慢慢的，慢慢的伏在了你的肩膀上。
“……我有在努力好好工作的。”
他说，江户川乱步这么说。
“对不起，夏天酱。”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人的童年都有一个严肃的结尾，大约都是突然面对了一个严峻的事实，再不能睡一宿觉就把它忘掉，事后你发现，童年不复存在了。
——史铁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