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十九个熊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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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川乱步背着你走在午夜的街道上。
少年的脊背很单薄，伏上去时能感到嶙峋的肩骨，你们之间只相隔着两层浴衣的距离，有源源不断的热度从接触的地方传递上来，温暖了你因高热而冰冷的手脚。
你知道乱步的力气向来不大，在背着你走了半个多小时后，就算他努力放稳了步子，腿弯也开始细微的打颤，你能听到他急促的喘息和心跳，带着一种追逐时间的焦躁与不安，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让你只穿着袜子的脚落到地面上，每当你稍微向下滑落的时候，他就用力托着你向上举，一次又一次，双腿弯下去又直起来，仿佛能就这么一路把你举到最安全的天际。
午夜的街并没有人，你们是在一片沉默中前进的，起先乱步还会跟你说话，絮絮叨叨的讲这个季节南瓜已经可以做灯笼了，最近的日式硬糖好像出新图案了下次我们一起买，昨天我看到观光船的告示说小孩能免费坐，过段时间游乐园打折去拍大头照吧……
他说了好多好多，全是你们平常就很感兴趣的零食和游戏，可乱步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跳跃式的重复转折，让你听出他和一般无二的少年气嗓音下其实潜藏着巨大的不安与惶恐，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只是不停的讲着说着，在你眼前勾勒出一幅幅关于未来的破碎图景，一直到最后讲无可讲，才为了节省力气而慢慢闭上嘴巴。
你很难有精力回复他，更不用说出言安慰了，小孩子的身体本就脆弱，你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你所能做的只有努力保持清醒，在乱步行走的过程中用指尖握着他扶在你腿上的手，借此告诉对方自己还在这里，没有被疾病吞噬，也不会离开他的身边。
可这股力气也快要消散了，你感觉自己的大脑在不断的变昏变沉，风像一只只冰冷的手般吹在你身上，抓握着你向无尽的黑暗中沉眠，你慢慢闭上了眼睛，听觉也开始不断减弱，渐渐听不清前方乱步的喘气声了，你不安的颤抖，竭尽全力的想要抬起头，恍惚间却感到自己冰凉的指尖被轻轻反捏了一下。
“睡吧，夏天酱，等你醒来我们就到安全的地方了……”
这是耳边的最后一句话，你的心忽的一松，自此坠入了平静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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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条临海的街道，透过护栏能看到红日初升的海面上那一道道波光粼粼的金光，有几只白色的海鸟从海岸线俯冲而来，洒下一串悦耳的啼叫。
可江户川乱步的眼中什么美景都映不进去，黎明的风很大，他努力屏住快要冲出口腔的喘息，在翻涌的海浪声中捕捉着肩背上那道微弱的呼吸。
一秒，两秒，三秒……滚烫的呼吸扑在他颈部的皮肤上，巨大的恐慌降临又离去，江户川乱步再次挺直了打颤的双腿，好像感知不到手腕的酸麻疼痛般再次托举着将你往上搀扶，两具身体短暂分离的瞬间，他能感到脊背下又一次浮现出一层细细麻麻的冷汗，那汗干透后很快将皮肤和浴衣重新粘连在一起，带来一阵刺麻的痒痛。
江户川乱步根本没有把这种微不足道的痛苦放在心上，他在沼泽般粘稠的海风中跋涉，一次次睁大因为哭泣而肿胀的双眼，扫视着整条街区的状况，聪慧的大脑迅速将所有信息排列成行，筛选出有用的那几条罗列在主人面前。
还是没有找到开门的医院……不如说这个点还在营业的地方本就少之又少，就算有也不会允许两个脏兮兮的贫穷小孩进去，更何况出手治病了……
他望向一家还在营业的24小时药房，可还没靠近药房的老板就出来将大门紧紧关上了，说不上失落还是愤怒，江户川乱步没有感情的移开目光，在他背着你行走的这几个小时，他已经遇见过太多次的嫌弃和驱逐了。
深夜的横滨似乎对两个生病的小孩来说格外残酷，没有人愿意收留你们，就算他再怎么央求，对方看着病的快要死掉的你，也顶多只是遗憾地摇摇头把门关上。
江户川乱步再次屏住喘息，而这一次你的反应似乎来的格外轻微，过了五六秒后才慢慢颤动了一下，他紧紧抿住唇，视线却又回到了那家药房上。
他知道药房里有药，是最新式的特效药，刚刚进货还不满三天，给你吃了或许能立刻延缓发烧程度，他还知道这款药的价格非常昂贵，是大人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送给两个小孩的东西。
江户川乱步慢慢垂下眼帘，他的睫毛颤动着，大脑无需刻意的命令就将一切信息收集齐全。
这家店的老板是个赌鬼……他有两个孩子住在二楼，小的那个只有六岁……附近有一个偏僻的巷子，要债的人这个时间会聚集在那儿打牌……店铺的后门没有卡严实，库房里有通往楼上的梯子……
少年的小腿肌肉开始逐渐绷紧，与之相对的，他的呼吸变得更平更缓，翠绿色眼中的光芒沉下去，像一簇即将熄灭的炉火，也像一把漠然出鞘的刀。
他以一种绝对平静冷淡的神色注视着眼前的药方，即将迈出去的双腿却蓦然顿住。
他感到自己的指尖传来了轻轻的拉力。
……不，不是你醒了，你依然在沉睡，只是在睡梦中无意碰到他的手，按照往日的习惯轻轻捏了一下。
江户川乱步幽暗的眼神变得愣怔，默默凝望着药房。
……啊，对了，如果做出这样的事，夏天酱绝对会生气的吧。
所以不可以这样做啊。
他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眼睛，却迟迟没有把目光从药房上离开。
远方的天际传来海鸥的鸣叫，黎明的金光洒下来，勾勒出少年单薄的背影，他久久的，死死的站在原地，仿佛雕像似的一动也不动，只有纤细的发丝会随着袍角摇曳。
片刻之后，他猛然抬起头，仿佛想起什么般迈开双腿，大步向着整条街道的尽头跑去，那里有一家居酒屋，虽然经过了一场火灾，但前门依然坚强的伫立着，被时光侵染的墙壁上挂着招牌，有昏黄的光和忧伤的音乐从里面流淌而出。
江户川乱步扑到木门上，他用力的锤着门，在大门彻底开启的一瞬间跪倒在地。
“请救救夏天酱吧……”他跪下的动作没有颤抖，翠绿色的眼睛一动也不动的仰望着推门而出的少年，里面映出居酒屋昏黄的光。
“请救救她……请救救我们吧。”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十九个熊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