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十八个熊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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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闷着头往前冲，头发散了你不在意，木屐掉了你不在意，巫女袍被刮花了你也不在意，你连路都没看，甚至差点撞上一辆行驶的三轮车，车上的人一个急刹，在对方“喂你没事吧？！”的喊声里，你跌跌撞撞消失在拐角。
你跑的晕头转向，风和心跳一起在你的耳边鼓动，阵阵轰鸣声几乎将你的耳膜震碎，直到脑海中传来前辈叫你名字的声音时，你才浑身一软，瘫在路边的一条长椅上。
那呼唤转瞬即逝，机械音连着你好几年没使用的现实名字一起消散了，你把手盖在眼睛上，感受着胸口上因为呼吸不畅而带来的尖锐刺痛，和全身仿佛要散架了般的酸软感，你的脸颊很热，额头都是汗，刚冒出来的汗被风一吹就凉了，带来阵阵发冷的颤抖。
你狼狈的咳嗽着，甚至干呕了好几下，一直等到窒息感重新消退才慢慢挪开手掌。
眼前是一片陌生的街道，周围的建筑非常复古，路灯基本坏了，只有你头顶的那盏还微弱的亮着。
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的距离，事实上你现在没精力去了解任何事情，你仰躺在长椅上，感觉浑身无力，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手脚发凉发麻的几乎感知不到。
你后知后觉，意识到情况变得非常糟糕，但你什么都不愿改变，只是呆呆望着路灯。
【员工小姐，你发高烧了。】
前辈的提醒适时响起。
你眨了眨眼，落下点被风吹出的生理性眼泪来，你知道自己生病了，因为你从来没这么痛，这么累过，可你没有药也没有医生，连明天要住哪里都不知道，以往什么小病小灾都是父母开着车送你去医院的，你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前辈……】你感觉自己的脑袋变成了一团浆糊【我有点难受……】
【伤脑筋呢……】前辈的声音成了你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似乎沉吟了片刻【那么，员工小姐不如放弃任务吧？把情感和记忆上交，然后回到现实世界的身体，这样的话就不会难受了。】
【可是……】
你没想到前辈会给出这么个解决办法，顿时愣住了。
【不用担心，就算这次任务失败了，之后也能继续下一场，员工小姐也很想父母和朋友了吧，趁此休假回去看看他们，离那些危险的黑手党都远一点。】
【我，我确实想他们了……】
你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感觉眼眶有点不争气的泛酸，与此同时前辈的话又将你带回了那片废墟，还有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影……
你突然挣扎着爬起来，扶着椅背剧烈的呕吐，嘴巴里却只咳出几口酸水，在秋收祭上吃的零食好像已经变成了上个世纪的东西，你什么也吐不出来。
虽然没看到正脸，但那可是尸体啊……
你握着椅子背呆呆的想，身体又虚弱的滑回了原地。
【那么做出决定吧，员工小姐，】前辈的声音很轻，里面是一种无法被人轻易探查的情绪【要远离这片你注定无法适应的黑暗吗？】
【可我要是走了的话……】
你无意识的裹紧衣服。
【你就会离开这个本就是谎言的世界，回到你的现实，在父母和朋友的陪同下安全而平静的生活，你会得到许多的拥抱和抚慰，有温暖的床，丰盛的大餐和肉眼可见的稳定未来……连负罪感都不会有，因为公司会处理你的一切感情和记忆。】
前辈的语调又轻又缓，仿佛催眠似的在你耳边响起，絮絮叨叨的诉说着你能得到的幸福与温暖。
【申请我已经写好了，发送出去的下一秒你就会坐在公司的真皮沙发里，全身轻松安然无恙，远离所有痛苦和不幸，不用再犹豫纠结，我们甚至可以一起去点个蟹肉火锅……】
【只要你现在点点头，小姐。】
听起来还真是轻松啊……你愣愣地想着，脑袋却像灌了水泥般动也不动的躺在椅子上。
街道上的风越来越大，你闭上眼睛，听到垃圾桶中的塑料袋被吹的噼里啪啦作响，持续不断的高烧带来阵阵寒意，你感觉自己在向着无边的黑暗中坠亡。
某一个瞬间你恍惚意识到，在这样的环境中入睡很有可能会被彻底冻死。
死亡，这个名词勉强唤回了你的神志，恐惧再次降临了，沉甸甸的坠在你的心脏和胃之间。
死亡当然不可怕，无非是任务失败回到现实而已，可随着你的死而产生的结局你无法承受。
乱步，这个失去了父母的，被抛弃在大千世界的孩子，他所能依靠的只有你了，那个说着要拯救他，却连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都无法解释清楚的你。
如果你死掉了，他能自己一个人活下去吗？没有工作，没有朋友，在这个他不理解的，也不理解他的世界里，他可能会挨饿，可能会受欺负，可能会在生活的逼迫下误入歧途，而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了记忆和感情的你，不会也不可能再关注一个少年的未来……
你挣扎着，慢慢伸出一只胳膊，摇摇晃晃的想从长椅上站起来，你的病来势汹汹，没有钱请医生的你就算找到了安全的地方也未必熬的过去，但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你还是想去找乱步，起码要尝试着跟他解释一遍，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起码要努力着最后叮嘱一次，请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幸福快乐的活下去……
你丢了鞋子的脚搭在地面上，却没有再动弹，不是失去了力气想要放弃，而是看到了街道尽头跑来的人影。
高烧让你的视线一片晃动朦胧，但你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会来找你的人，你知道是他，也只能是他。
你从没见他跑的这么快过，在你还没眨第二下眼睛的功夫人影就扑到了长椅边，他站定了，又过了好几秒后才弯下腰，以一种半跪在椅子上的姿势，深深的，紧紧的将你抱在怀里。
“……找到夏天酱了。”
江户川乱步的声音又干又哑，还带着一种不明显的泣音，比起与你对话，这一句更像是无意识的自我宽慰，少年向来喜爱黏在你的身上，可也从来没抱得这么紧过，你们的胸膛用力贴合在一起，你甚至能听到他震耳欲聋的，一声高过一声的心跳，他的身体起伏的很剧烈，呼吸是长时间奔跑所引起的滚烫急促，恍惚间你甚至以为闻到了他口腔中隐约漫出的血腥气，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放平了喘息，只是为了能最大限度的拥抱你。
“夏天酱，夏天酱发高烧了……我们要去找药……”乱步扣住你的手腕，他的拥抱恋恋不舍，却还是松开你，颤巍巍的在椅子前弯下腿，明显是想将你挪到背上。
你没有动，甚至也不让他动。
“不用……去找医生了……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努力开口，讲的断断续续，像是把嗓子贴在磨砂玻璃上。
横滨的医院很贵，你们本来就没有足够去看病的钱，既然如此，还不如留下来保障他今后一段时间的生活。
“……可是，”你已经看不到乱步的表情了，他抓着你的手腕，你也分不清现在剧烈颤抖的到底是他还是你“可是发烧不说出来……是会死掉的啊？”
这句话有点熟悉，就算现在很不合时宜，你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以后……可不能学我这么孩子气……天冷要记得多穿衣服，睡觉前一定要吹干头发……多吃蔬菜，实在不喜欢就多喝鲜榨果汁……玩具很好玩，但要先留下买饭的钱……”
你艰难的在高热里寻找方向，想到哪就说到哪，这才发现自己还有那么多那么多不放心的地方，就算讲到第二天黎明大概也说不完。
……那就没有办法了，直接告诉他最重要的一点吧。
“……还有最后一句话，这个世界的真相，我想要告诉你……”
你以一种几乎要把大脑榨干的程度拼命措辞，开始祈祷上天能看在你担任过老师的份上赐予你些解释真相的才能。
可是乱步打断了你的话。
“不要！不行！！不可以！！！”乱步再次扑上来抱着你，手掌胡乱的堵住你的嘴巴，可是力道一点也不重。
“不要！不行！不可以！”
他再次大声重复了一遍，这次话里没有了任性，却藏着一种深深的恐惧。
“不要说最后一句话……不能是最后一句话……”他的语气颠三倒四，似乎比你还要凌乱，哭腔已经变得不容忽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都还没有道歉，他为什么道歉啊？
你无声叹气，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的头发，却只触摸到一片湿漉漉的脸颊，滚烫的眼泪一滴滴打在你手背上，朦朦胧胧中竟然让你想起了他平常一下一下，带着亲昵和试探的捏你手指的动作。
“……世界是什么样子的，那种东西根本就无所谓，夏天酱到底是谁，这种话我再也不会问了……你骗我吧，你继续骗我，说什么谎话我都不会在意的……但是不可以走，请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少年的每一声哭泣都带着令人颤抖的力度，一次次砸在你的心脏上。
“我会死掉的……”他抱着你的手那么用力，不是姐弟间的亲昵，也不是情人间的爱抚，而是落水者抓住了最后的一块浮木，不论怎么风吹浪打都不愿放开“没有了夏天酱，我真的会死掉的……”
“我现在……”他抬起头望着你，被泪水洗到滚烫的眼睛里带着浓郁的无助，像是小孩子看着快要坏掉的，最喜爱的玩具，却比那还要恐惧一万倍“我现在就快要难过的死掉了啊……”
……是这样啊，你愣愣地回望着他。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你害怕的根本就不是他对世界的不理解，原来你根本没有那么担心凭借乱步的能力，他会无法一个人继续生存下去……你的担忧你的恐惧，你所有的犹豫和纠结，只是在想你不愿意离开他，只是在想乱步离开你会有多么难过。
你们早就紧紧依靠在一起，没有办法离开彼此了。
“……那就没有办法了啊，”你笑着回抱他，泪水却像是被传染了般，一串又一串的涌出眼眶“不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死掉嘛。”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十八个熊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