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十二个熊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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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秋末正式找到了落脚地。
那是个晴朗的夜晚，头顶的月亮像碟浑圆的玉盘，星星也糖豆似的洒在天上，临海城市的风向来很大，火红的枫叶与被丢弃的旧报纸一起飞舞，弄得街道都是窸窸窣窣的轻响。
你和乱步走在柏油路上，肩并着肩，靠着的手插在同一个兜里取暖，因为你不同意休息的缘故，乱步的小拇指尖一直勾来勾去，很不老实的挠你的掌心，你觉得痒，反手将这股抗议镇压了。
“好啦好啦……喏，这不是到了吗？”
你最后对比了一下手上的招工启事，在一栋建筑物前站定。
这是家还在营业的居酒屋，装修是上个世纪的风格，刚被粉刷过的墙上挂着霓虹灯招牌，光芒照亮了入口的三层台阶。
你还没去过这种类似于酒吧的地方，很谨慎的观察了一会才上前两步敲敲门，几乎只有几个心跳的时间门就被打开了，站在台阶上的是一位打着领结的青年男子，有淡黄色的光和舒缓的音乐从他身后传过来。
男子沉默的打量了你们几眼。
你下意识的揉了揉被冻红的鼻尖。
“您好，我们是来——”
“来的正好，”他将手里的毛巾扔给你，又把摆满酒杯的大托盘塞进乱步怀里，撞得他一个战栗差点摔下台阶“将吧台上的盘子擦了，再把酒端给最里面那桌的客人。”
“呃，那个——”
“工资就按宣传单上的来，包三餐和住宿。”
男人头也不回。
你马上闭了嘴，拉起还鼓着脸不情不愿的乱步迈进屋。
——
忙碌的一个晚上，你不停的擦桌子端碟子，夹着菜单在吧台间跑来跑去，干的热火朝天大汗淋漓，原本被冻僵的鼻子和手指都彻底暖和起来，最后连外套都脱了搭在一边，整个人像座小火炉似的冒着热气。
在将一碟腌制鱿鱼须端给最后一位客人时，你总算有了休息的时间，可以好好打量这家居酒屋了。
这儿的吧台很窄，几乎只容得下一个人通过，周围的墙壁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老照片老画像，在昏暗的灯光笼罩下，给人一种隐秘的幽会感，后面的用餐区倒是很宽敞，光滑的木地板上摆着足足七八张圆木桌，还有一间被屏风挡住的小厨房。
你不知道日本的其他居酒屋是不是这样装修的，但个人还挺喜欢的，因为这儿的空气中总是淌着音乐和烤制食物的味道，给人一种尘埃落定的舒缓感。
乱步对此也没表现出什么异议，他还是懒洋洋的，但该干的活也干了，除了被你坚决推离洗碗池外，剩下的诸如搬食材提水桶的力气活都是他在帮忙。
这家居酒屋是由一对中年夫妇经营的，刚才的年轻男子是他们的大儿子，据说还有一个正上着学的小儿子，年纪比你们大几岁，整个晚上都没有出现。
这些信息是老板娘告诉你的，她四十多，整个人倒显得很年轻，性格板板正正的，腌制东西是一把好手，老板娘还找了几套服务生的衣服给你们换上，乱步穿的很不情愿，因为衬衫大了，裤子长了，所有地方都需要卷起来，但老板娘坚持让他穿上，还拿了条领结，说这样看着比较精神。
你在旁边观摩看戏，觉得这位老板娘的审美挺能打的，乱步身上唯一合身的就是那件马甲，黑色的布料可以把少年的腰束的更直更挺，他穿着白衬衣，袖口需要高高挽起来，露出半截瘦长的胳膊，这个年纪的男孩已经能在手腕上看出鼓起来的筋了，当手掌开始受力的时候那点青就冒出头，给人一种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的感觉。
“这才像话嘛。”
老板娘很满意，你也在一边应和着连连点头，乱步这才被哄好一点，舒展开眉头把黑领结系到脖子上。
轮到你的时候就没那么简单了，老板娘左看右看，拍了拍你这个小身板，没让你穿什么露腿的裙子，而是同样扔给你一件男款制服。
你其实还挺想试一试那套裙装的，认为露是露了点，但以你这身高也只会短裙变长裙，可还没等你开口，乱步就嚷嚷着困死了要睡觉，直接将你一路拖走了。
你们睡觉的地方在二楼，只有一间房，本来老板娘是打算让乱步凑合一下打个地铺，他当然不肯干，等人走了就卷着被子挤到榻榻米上。
虽然来这边都好几年了，但你住的地方一般都是木板床，难得有睡榻榻米的机会，你很是新奇的左拍右拍，半天也没有睡意，旁边说着自己又困又累的乱步在洗完澡后就没了动静，可你回头才看见他正斜趴在榻榻米上，侧脸贴着枕头，暗绿色的眼睛慢慢从左边转到右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仔细想了想，发现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自从离开工地后乱步就显得有点心不在焉，白天还好好的，照样话说一箩筐，吃很多粗点心，各种耍赖撒泼，天冷后更是彻底挂在了你身上，晚上他就安静多了，旅馆的墙薄，入秋了你们一起盖两床被子，你本以为自己会被压得不行，他却不像之前似的缠上来了，反而躺在一边睡的四仰八叉，有时候早上起来还会背对着你。
前后对比之下，你很是纳闷，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暗搓搓的和前辈探讨。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话音未落，你才想起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因为居酒屋是傍晚开门营业，所以你们的下班时间也会无限推迟到午夜。
但敬职敬业的前辈非常给力，大半夜的你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声，紧接着，脑海里一道电流音就响了起来。
【可能是青春期来了吧。】
前辈的声音很清醒，看样子是还没睡，你佩服的不行，觉得就这种精神才配称得上前辈，难怪对方当了总指挥员，而你只是个出差跑腿的。
【比起这个，今晚的月色很明亮呢。】
你一愣，从乱步身上移开视线望向窗外，玉盘般的月亮掩映在云间，闪着一种清冷又温柔的光，确实非常美丽。
【员工小姐这边的世界正好是中秋节，我呀也受惠于此，吃到不少美食。】
中秋节……
你下意识的开始惆怅，却不禁又被所谓的美食夺去了注意力，顿时转个身背对乱步，想继续这个话题。
【公司里是开了聚会吗？】
【是呀，他们玩的很开心，开了清酒，煮了火锅，还切了各种口味的月饼，甚至还有蟹肉的呢，如果员工小姐在的话，大家就可以一起吃了。】
像是知道你想听什么似的，前辈开始细致的给你报宴会上的菜单，你听得想入非非，恨不能直接让前辈把自己传回公司参加聚餐，等话题进展到公司里谁和谁又在宴会上传了八卦的时候，你突然感到一阵窒息，回过神就看见鼻子上多了两根手指。
你回过头，就看见原本趴的好好的乱步已经坐了起来，他探过身子，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捏着你的鼻子，眼睛半睁着，眉毛微微下拉，嘴角平直，他的脸上分明没什么情绪，在黑暗里瞧着却像心情不太好似的。
你很纳闷，甚至没空管脑海中的前辈了，只挑起眉毛，通过眼神传达自己的疑惑。
乱步收回手，但并不说话，你们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后，你伸手啪的一声按亮了旁边的小灯。
暖黄色的灯光亮起来，驱散了屋里的寒气，也照出了你俩的全部身形，因为睡衣被拿去洗了的缘故，乱步今晚只穿了一件浴衣，暖棕色的，上面还游着几尾金鱼，你记得这是今年江户川夫妇还没去世时给他订做的夏日祭衣服。
浴衣很宽松，带子倒是系的严实，可肩膀上的布料还是随着动作滑下来半截，露出脖子侧面的一片肌肤，苍白的皮肤和黑色的短发对比分明，你盯着看了一会，觉得对青春期少年应该耐心再耐心，于是斟酌着选了一个比较合适的话题。
“晚上会冷，你再穿严实一点。”
你伸出手，替他将衣服拉好了，这件寄托了节日气氛的衣服其实并没有被穿过，你弄的很小心，努力没把布料折皱。
乱步慢吞吞的唔了一声，似乎是觉得痒了，他晃了下脑袋，参差不齐的短发扫过你的手背。
你莫名有点不自在，收回手的同时还挠了挠。
“嗯…你有没有什么，咳咳，小烦恼之类的想跟我说说？”你抠了半天姿势，摆出个知心姐姐的表情再次强调“什么都能跟姐姐说哦！”
乱步向左抿了下嘴唇，他首先执着的纠正了自己比你大，所以你不能算姐姐这个事实，然后才慢慢抬起眼皮，他的睫毛很长，眼尾是上挑的，不眯着的时候其实一点也不像小孩子，那双翠绿色的眼睛盯着你，闪现出一种似乎被称之为迷惑的水粼粼光泽。
“我搞不明白一件事，父母从没跟我讲过，我自己想了很久也没有头绪……这个世界很奇怪，可这件事尤其奇怪。”
他微微皱起眉毛，是真的在疑惑，也是真的在向你发出疑问。
“——为什么我最近一看到夏天酱，心脏就会跳个不停呢？”
“……哎？”
看到你呆住的表情，他还继续往下解释。
“而且脸和耳朵会发热发烫，手心有时候也会出汗，跟走了很远的路一样，但又比走路开心很多，像吃了好多好多粗点心……我现在的耳朵也很烫，手心也湿了，心脏几乎要跳出来，好奇怪哦，可是我也没有感到不开心。”
他展开手，眼睛却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你。
“为什么啊，夏天酱，请告诉我吧。”
……
“……因为……”
你的嗓音干涩，沉默了半响后才开口说话。
“……因为，你到青春期了？”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十二个熊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