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娇月》深黛芸

5、第五章

　　柳意昏睡得并不安稳，她额头布满细汗，被梦魇住了。只是僵着身子，牙齿细碎战栗，抓着锦被的手，指节用力到泛白，汗水泅湿了里衣。隔着一层薄薄的眼睑，眼珠慌乱地滑动，鸦羽睫毛颤动着显露乱象。

　　长发披散，脸上那道楚国的奴隶印与月国的俘虏印，于朦胧月光中依稀可见，这是她倾尽一生也逃不脱的伤痛。

　　许是心心念念，柳意梦到了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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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奴隶，多少钱？”

　　“大爷，只要五两。”

　　“我要了。”

　　“……”梦是如此真实，柳意感到身上的痛楚清晰地传递着，一时不察，闷哼出声。

　　梦境纷繁迷乱，那个身处边陲、被关进笼子待价而沽的女人就是柳意，有人在撕扯她的发髻、衣衫……

　　“哟，醒了，大爷您看，这妞水灵着呢，不管是拿来当填房还是小妾，都是极美的。”柳意被人抓着头发将脑袋抓起，发丝连根扯着头皮，针扎般疼。

　　“嗯，不错。”一道男声回道，音色清朗悦耳，带着多年隐忍的沉稳。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嘴角扯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睁开被血糊住的眼，果然见到那个男人。他身上散发的气势令旁人拜服，为妖冶柔媚的容貌增添一丝威严。

　　“李承锦……”柳意在心底念着，忍着头皮的刺麻，垂下头，低低地笑出声。

　　匆匆往四下瞥去，便知所在何处，此处是楚国与月国两国交战。边陲混乱，滋生罪恶。

　　她伤了脑子，不记从前，而绞尽脑汁，记忆的最开始，便是被月国士兵掳走，充为军女支，左脸烙上俘虏印。

　　初入军营，为了避免千人骑万人压，柳意商量着和几个胆大的女孩趁着夜色逃跑，哪曾想行迹败露，只有她和一个叫软软的女孩跑出来。

　　软软说自己家就在附近，可以暂时去她家避难，柳意以为两人是过命交情，轻信了。

　　结果……一碗热汤下肚，醒来后，面对她的是冰冷脏污的铁笼，以及脸上新添的奴隶印。

　　……

　　眼前扮作普通商户，前来买她的，正是楚国太子，李承锦。

　　思及此，柳意嘴角溢出几声刺耳的笑，音色婉转妩媚，却瘆人得很。

　　软软的父亲尴尬赔笑，他只怕面前这位出手阔绰的客人会觉得此女诡异，熄了买奴隶的心。

　　生怕面前的肥羊跑了，人牙子转头介绍起其他奴隶，手穿过铁笼子的缝隙，抓起另一个姑娘的长发。

　　“爷，您看这个，身段柔，性子也软，模样可人，要不……”

　　“不，就这个吧。”李承锦指了指柳意，随手抛过一袋钱，“数数，够不。”

　　人牙子立刻眉开眼笑，喜滋滋接过，一打开，见着白花花的银两，又赶紧收好，“够数的够数的。”

　　手脚麻利地将关着的铁笼打开，将牵着柳意的锁链交到李承锦手中，“爷，收好了。别让她跑了，这些奴隶精着呢，一个比一个狡猾。”

　　说完，还朝地上啐了一口。

　　李承锦接过锁链一端，另一端锁在柳意小巧精致的右足。那双露出来的脚，铁圈箍着的地方，结着厚厚的血痂，破碎裙衫透出的皮肤，也是黑一块青一块，就没一处完好。

　　李承锦冷眸一转，他细细打量柳意。

　　柳意有着奴隶该有的胆怯，只是瑟缩地看着李承锦，一双潋滟美眸充盈着血丝，昳丽容貌也被奴隶印掩去三分绝色。

　　但只要她站在那，骨子里透出媚态就能引得男人痴狂，内心蠢蠢欲动。

　　可以想象，只要好好梳洗打扮，此女该是多么倾国倾城，媚骨天成。

　　李承锦只骑了一匹马过来，当下直接将柳意长袍一裹，抱上高头大马。马儿在主人的驱策下，以平稳的速度，向着营帐奔去。

　　柳意全程默不作声，时至今日，她依旧不知为何李承锦会买下她。

　　她左脸月国的俘虏印反而被奴隶印烫没，又形容枯槁，面色憔悴。李承锦却是楚国的太子，只要他挥挥手，自是有无数家室清白的豪门贵女蜂拥而至，怎么就在脏污的边陲市场独独挑中了她？

　　楚国军营……

　　李承锦抱着柳意飞身下马，看似瘦弱的臂膀却有着极大的爆发力。他抱着柳意进入营帐，即使隔着层衣料，柳意也能感觉到周围凝聚在身上的视线，如有实质。

　　“来人，带她清洗干净，晚上送回我这。”李承锦随手将柳意扔给下属，拿起桌案上的行军布阵图看起来。

　　跟在太子身边的，都是人精，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柳意便被下人抬走，确定是白璧无瑕之身后，由手脚麻利的宫中嬷嬷一遍遍擦洗皮肤，直至无一丝污垢，甚至连那方面都照顾到，后被灌下药力强劲的药，只披着一层薄纱，送入太子营帐。

　　一夜红浪翻滚……

　　柳意躺在床榻上，眼泪渗出眼角，笑得很疯狂，心里的苦却怎么都哭不出来。

　　她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随着李承锦的靠近，埋藏身底的饥渴被激发。

　　软了身子，数次想撑起身子却无奈委顿，细细的汗水透出，身上的香气更明显，连李承锦都闻到了。

　　“没想到，还真是个极品。”黑暗中，暗哑的男子声如鬼魅般，咬着柳意的耳朵。

　　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刚刚到手的“玩物”。

　　此时的柳意浑身无力，像一块被熏香腌制入味的上好肉块，丝丝香气是无形的手，勾魂摄魄。

　　喉头滑动，李承锦吞了一口唾沫。

　　“我……这是……这是怎么了？”

　　柳意说两句话就喘气，伴随无力的痒意，像无数只蚂蚁在里面啃噬。

　　李承锦俯下身，冰冷的手抬起柳意下巴，深渊般翻滚着欲|望的眼深深凝视着她。

　　柳意魅眼如丝，毫无所觉，讨好般蹭了蹭男人的指尖。

　　“真乖啊。”

　　难耐间，柳意情不自禁蹭着，好一幅活色生香美人图。

　　只一瞬，李承锦的理智就被攻陷。

　　片刻间，衣衫滑落。

　　柳意的眼睛半闭半开，浅浅喘着气，不一会儿就腰肢酸软。

　　她的嘴唇突然被堵住，舌头入侵，一条滑腻冰冷的舌纠缠住，贪婪吸吮。

　　唾液大量分泌，发出啧啧水声，被不知道谁吞去，多余的漫过唇角，滴滴答答，粘了一地。

　　李承锦亲的很凶，动作却温柔得不像话，可对于柳意来说，根本解不了痒意。

　　被放开的小舌试图吞咽嘴角的唾液，浑身酸软无力，犹不满足。

　　“你叫什么？”柳意轻喘着问道。

　　“李承锦。”

　　她缠缠绵绵，念着“承锦。”

　　仅仅是一个名字，便叫他心口滚烫。

　　柳意浑身泛着浅浅的红，香汗淋漓，趴着李承锦胸口仰头，似娇似嗔，风情万种。

　　.......

　　柳意清醒过来，在黑暗中瞪着那双惊恐的眼。

　　她却只觉呼吸不畅，胸闷难耐。一身濡湿的衣衫仿佛从水中捞出。

　　撩开帘帐，鎏金浮雕花卉纹四足香炉中缠绕出缕缕轻烟，浸透心肺，稳定神思。

　　这是疗病安神之香，楚寰离开前点的。

　　他看柳意神思不安，醒来后轻手轻脚给她换了身衣衫，再向许雅君讨来的安神香料，在屋内点了。

　　闻之馥郁，身心舒畅。

　　“柳意。”屋外还在和许雅君探讨的楚寰听到动静，推门进来。

　　“将军。”柳意做了噩梦，却觉得身子酸软。

　　“还想睡吗？还可以再睡会儿。”

　　柳意看着窗外微明的天光 ，天色还早，心知就算此刻不起，做了如此噩梦，也决计睡不着，索性摇了摇头。

　　本想起身，却只觉一阵眩晕，眼前闪过白光，眼睛开始模糊，努力想要起来，却倒栽葱一样砸下去。

　　所幸被楚寰手快地接住身子，才没有摔倒。

　　“多谢将军。”柳意扶着楚寰的手，虚虚起身，被扶着到床榻边坐下。

　　楚寰眉目间满是忧愁，却见着柳意仿若凝滞般，身子不动，双眼虚无地朝着一个方向望。

　　柳意想起了昨晚的梦，而更令她胆寒的，却是昨晚的梦中梦。

　　在梦到李承锦之后，迷雾掩映间，眼前展现的，却是一个祭坛。

　　祭坛上供奉的，不是神像，也无祭品，而是一座夫妻棺椁。

　　寻常的夫妻棺椁，墓碑上都雕着一龙一凤，寓意龙凤呈祥。

　　这座朴素的棺椁，却是一条栩栩如生的龙盘绕其上，一轮圆月被龙束缚缠绕，脱离不得。

　　暗色的招魂幡立在祭坛周围，上面挂着掉漆的铃铛，阴风吹过，阴森的铃声阵阵。

　　无数根红飘带悬系其上。

　　红飘带已经褪色，泛着白。

　　柳意如有神指，用手托着面前一方飘扬的飘带，上书

　　“信女柳意愿与郎君李承锦长相厮守”

　　柳意不敢置信，靠近夫妻棺椁，看到无数黑色的红线密密麻麻将其封住。

　　不由自主的，她用手拂去墓碑上的灰尘。

　　“楚皇李承锦与爱妻柳意之墓”

　　几个苍劲有力的碑文印入脑海，在看到的那刻，柳意从睡梦中惊醒，神思恍惚。

　　李承锦……为什么我会梦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