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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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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就该和自己一样,练武!耍拳!
就像小叔叔。楚晟暗自想到。
他正是楚寰的侄子,那赠送玉佩的族叔的亲孙儿。
楚家世代武将,个顶个的好男儿,祖祖辈辈为楚国打下辽阔的疆土,楚晟自小听着楚寰的事迹长大,对他钦佩不以,更以像楚寰一样征战杀场为志。
这代,楚家直系凋敝,而旁系最出彩的子孙,便是楚晟,被李承锦以“挑选伴读”之名召来。
小小年纪的楚晟,绷着一张小脸,穿着胡人的窄袖短衣和合裆长裤,便于学习骑射,站得笔直,宛若正在抽条的小白杨。
胡服为贴身短衣,衣身紧窄,衬托得少年郎丰神俊朗,意气风发,把其余精挑细选的儿郎比下去不止一截。
李玉轩还是一个小小的糯米团子,被人抱在怀里,乌溜溜的眼睛只盯着众人身后的楚晟,一瞬都不移。
楚晟能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但他目不斜视,谨守规矩,未曾抬头看一眼,只是不卑不亢的平视前方,半天没挪一步,若非眼珠子在转,小玉轩要以为那人是雕像了。
他更感好奇,眼见着漂亮哥哥额头冒出细汗,他心中不忍,着急得很,想也不想,使出吃奶的劲儿挣脱母亲怀抱,走到楚晟身边,指了指:“我要他!”
小孩子声音奶声奶气的,像塞满了蜜糖的糕点,黏牙甜蜜。
楚晟忍不住低头,只看到白雪团子的小玉轩眉眼带笑地看着自己。楚晟自然是不愿的,他从心底,对这么大还被抱在怀里的李玉轩带着鄙夷。
即便他是楚家旁系,早就开始扎马步、跑校场、练习压腿劈叉下腰等基本功了,听父亲说,楚将军更是天赋异禀,在他这个年纪便将拳法和刀剑融会贯通。
所以楚晟委实看不上这个一看就娇气的白团子。这一瞬过后,他下意识想摇头,但忍住了。来之前,听父亲嘱咐,说将军近日来与王上关系紧张,他作为楚家小辈,最好不要忤逆天子,以免触怒龙颜。
楚晟自是谨记于心。
但心中难免失落,年少正是练武的最佳时期,错过了,以后再怎么苦练,也很难达到那个高度。
楚晟抿紧双唇,正在这时,却听到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声如洪钟,令人振奋:“我们楚家的孙辈,不用靠当伴读来巩固地位,只要成为天子手中利剑,百战百胜即可。”
楚寰一身银丝甲胄,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柳意眼睛一亮。
长公主低头安慰已经回到她身边的李玉轩,温声软语:“楚晟是楚家的人,说不定是未来的大将军,定是不可囚于一室。”
见李玉轩鼓起嘴巴,皱着小眉毛,长公主顿了顿,示意他看天上正在飞翔的雄鹰:“你瞧天上的雄鹰,是不是特别威风,若是在他羽翼未丰时关在房里,相当于折了他的翅膀,飞不长久。真正的雄鹰,可敌猛禽,遨游天际。”
她面有难色,平日把小儿子娇宠惯了,今日李承锦才透出点会将皇位传给轩儿的意思。但开弓哪有回头箭,既然楚将军不同意,她想着借此也可教会轩儿一些道理。
果然,小玉轩听到这话,没有闹脾气,安安分分地挑了几个伴读,可是眼珠子还是滴溜溜的黏在楚晟身上,不舍极了。
李承锦一直未开口,冷眼看着一切的发生,他真正目的根本不是给李玉轩挑一个伴读,而是看在楚家开疆拓土的汗马功劳上,最后给楚寰提个醒儿,或者说,是一个下马威。
你可以反,楚家直系血脉只有你一个,但旁系可是顺藤摸瓜,牵连众多,当真不怕这犯上作乱、株连九族之罪?
他状似随口说道:“既然轩儿这么喜爱,就给楚晟挂个伴读之名,习武之余,可与轩儿伴读。”
小玉轩一听,立马展眉,笑得牙不见眼。
狩猎的前十天,风平浪静,一切如往常般。
月明星稀,夜风吹得人熏醉。
两张布床挂在树林中,在晚风吹拂下左右摇摆,李承锦和柳意一人一张,躺在上面享受无边夜色。
中置一高脚木架,上呈瓜果茶水,柳意从腰间解下不离身的水囊,“啪”的一声,按在木架上。
她心中是有些气的,本来,今夜她想起在一本奇人异事的书中看到,有人能在一根绳子上睡觉,如果一根绳子都能睡,那么没道理布匹不能。
她便找出匹结实的布帛,绑在两棵树之间,翻身而上,躺在上面,感受微风轻抚的惬意,悠哉悠哉,正饮酒享受着,李承锦竟然寻来了。
柳意一时犯懒,想着此处漆黑,便闭上眼睛,静静等待他离去。
这一等,真的睡着了,醒来后,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柳意偏头一看,李承锦竟然也在她身边依样画葫芦,躺在距离她一臂之隔的布上。
而且他惯会享受,竟然还将瓜果茶水放在两人间的木架上,半坐起身,正拿着颗葡萄剥着。
“醒了?”李承锦的手匀称白皙,晶莹的汁水顺着指尖漫延,划过细腻的肌肤,莫名透出股色气,月色透过斑驳的树影投下,在他脸上显出明明灭灭的月光,他的眼珠子颜色很淡,却摄人心魄,仿若瑰丽的琉璃蒙上幻灭的珠光,“你这个法子倒是好,朕发现,跟着你总是有新奇的玩意。”
“过奖了,我这还有更好的,就怕有人不敢。”随即,柳意便将水囊拍在木架上,意思不言而喻。
李承锦没说话,将手中的葡萄剥完后,指尖托着那圆润翠绿的一颗,伸到柳意面前:“吃吗?”
“这不会有毒吧。”柳意发怵,这狗皇帝,会这么好心?他不会是犯病了吧。
他嗤笑一声,正要收回手,柳意听这一声嗤笑,反骨顿起,直接一口咬下,甚至不小心咬到李承锦的指尖,在上面留下一枚浅浅的牙印。
“属狗的。”李承锦缩回手,拿出锦帕擦干净汁水,慢条斯理地剥下一颗。
“活该。”柳意哼道。
有一就有二,他不紧不慢地一颗一颗投喂,而柳意只要张嘴就好。
吃完了一小碟葡萄,柳意正要端茶,李承锦压住了她端茶的手:“葡萄刚刚吃完,最好过半个时辰再喝茶,不然会腹泻。”
柳意撇撇嘴,缩回手:“我吃了那碟葡萄,说不定早就中毒了,这叫以毒攻毒。”
“可真怕死。”李承锦下意识扯了扯柳意的脸颊。
一时间,两人都顿住了,连风都滞留,树林一片静谧。
“…你手刚刚剥完葡萄,是不是?”柳意气咻咻质问。
“……”李承锦理亏,递过湿润的帕子,柳意接过狠狠擦了擦,都擦红了,绯色就像因为羞涩而透出的红晕。
她瞪向李承锦,如同兔子恶狠狠瞪着饿狼,告诉对方我很不好惹别碰我,但在饿狼的眼里,这些微不足道的反抗都显得可怜可爱。
微风隐于无形,绵长而荡人心扉。
霜月如水,夜风徐徐,柳意在有节奏的晃悠下,再度舒服地睡了过去。
李承锦盯着木架上的水囊,出了神,手从宽大的袖袍中伸出,抓起水囊,打开木塞,偷喝了一口,喉头滑动,他这次放缓速度,倒是也品味出别样滋味。
等她睡熟了,起身抱起柳意,回帐内就寝。
陷入睡梦的柳意不知道,李承锦真在葡萄上下了药,但不是什么毒药,而是一点安眠散。
后半夜,一伙贼人突然出现,烧杀抢掠,装备精良且动作迅速,若不是李承锦早有防备,怕是贼人早就摸到天子帐内了!
柳意自是一概不知,醒来后,已经在回京的马车内。
马车内垫着绵软的厚毯,减少震动,柳意起身掀开布帘,朝外看去。狩猎提前结束,必定有异!
按理说,她所处的车马位于队伍前列,一眼就能见到楚寰,但瞧了许久,也未尝见到楚寰一片衣角。
队伍内气氛压抑,虽说只是死了几个微不足道、风评很差的官员,但死亡的阴影还笼罩在众人头顶,因为……回到皇宫后,还有更可怕的事。
有心之人不难猜测,这次“山贼”,实则是冲着天子来的。
王上刚历经刺杀,人心惶惶,矛头先指向调转人员,保障安全的楚寰。多么滴水不漏的刺杀都会留下痕迹,大理寺彻夜办案,证据竟然直指将军府。
李承锦端坐明台,暴戾如斯,眸底寒光闪过,杀意凛冽,是骤雨来临的征兆。他眼也不眨,好似早就知晓一切,一挥手就下令将府中的人尽数斩杀,连一条狗都不能留下,又将楚寰收押,关入地牢。
现如今,楚国已一统,拥有最辽阔的疆土,邻国小众寡民,只能卑躬屈膝,称臣纳贡。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不管楚寰是否真的想反,李承锦都不会留不利于己的存在,就算楚寰是为楚国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
一时之间,将军府的血色笼罩于王都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