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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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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士兵将东西陆陆续续运进皇宫,接下来就不归楚寰管了,他骑着马慢悠悠行在宽阔的街道。等到了闹市,见街边粥铺热气腾腾,冒着白烟,买了一碗红枣粥,给怀里的柳意尝尝。
柳意半撑起身子,细瘦的手接过粥碗,小口酌着,让温热的粥滑过食道,也滑进心窝,胃里的满足感就是人生最简单的幸福。
恍惚想起,距离上一次真正把食物吃到嘴里,已经许久了。自从丞相家倒了,日常给自己送吃食的仆人也跑了,自己也被留在那个四处漏风的茅草屋,靠着平日偷偷积攒的冷硬馒头过活。
口球堵着嗓子眼,就将冷馒头泡在水里,待它化成流水般的糊糊,慢慢往嘴里倒,吊着自己这条贱命。
等水喝完了,就把破碗贴着柱子放,待雪落下,融化的雪水便沿着柱身滑落碗里,等上半日,能积攒一碗冰冷的水。
渐渐的,馒头也吃完了,就靠着那一点点水过日子,身体也像茅屋般四处漏风,被风邪侵了身,发起高烧,境遇每况愈下。那时真以为自己要死了,不知外界的消息,与世隔绝,被人遗忘,想着真死了也好,也不用过那般猪狗不如的生活。
可人的本能啊,总是想活着的,就这么躺在柴堆上,盼着盼着,不知是那些禽兽来得快,还是索命的无常先到来。
一个是活着不如死了,一个是真的死了,两个没有区别,都是无间地狱。但好在,没想到来的是这个要将自己带走的男人,还说会好好待她。
一碗热粥下了肚,暖了肠胃,热气催得柳意俏脸粉嫩,身子也热络起来。
马蹄扬起,踏过京城的白茫茫的初雪,雪花绕着马蹄飞舞,只听见一阵轻快的马蹄声,朝着将军府去。
“这是我的家,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你满意吗?”楚寰将马停在将军府正门,没有下马,马鞭指着将军府的牌匾,他是有几分傲气的。
这开国皇帝亲手写的烫金牌匾,象征着将军府无上的荣光,而自己从父亲那接起将军府,不仅是家族的认可,也是自己用无数铁血功勋的挣来的。
将军府!多么气势恢宏,和自己这贱如蒲草的人,隔着何止千山万水。只期望余生能有热食果腹,有片瓦遮身,那就好了。
柳意凤眼一抬,多情的眉目流转,憧憬地望着牌匾。
突然被人抱下马,空落落的身子一瞬没了实处,柳意惶恐地张开手要撑住什么东西,腰被人一紧,手也撑住了,是楚寰的胸膛,高大宽阔,令人安心。
楚寰就这么将柳意抱进门,披风裹着她瘦长的身躯。戍边归来的楚寰,还未来得及收拾一番就先见了皇上,脸上胡渣虬结,面色黑里透着透红,脸颊两侧的皮肤被风吹得粗糙。这一番进门,活像劫匪劫了个小娘们,要抢回去做压寨夫人。
管家得了消息,早早等在门口,先迎了上来,楚寰抱着柳意进门,管家诧异了一瞬,也恢复了神态。早先将军从不带人回府,也没听有个什么风声,外头有人,也不像那些纨绔,有钱有闲,就往秦楼楚馆跑。将军洁身自好,茕茕独立多年。
这二十好几的人,父母没在身边,小时候自己照看着,等将军长大后去了军营,和一群大老爷们在外戍边杀敌,平日见个雌的母猪都难,更何况姑娘。管家一直以为将军还没开窍,也不会带回什么心仪的姑娘,没想到这次回来,就给府里的人这么大一个惊喜。
“陈伯,我回来啦,这是柳意,你给她准备些衣物,放到浴池那,先安排个丫鬟带她去洗漱,陈伯辛苦了。”
“可算把将军盼回来了,行,那我先去准备了,可别怠慢了人家姑娘。”陈伯脸上褶子笑出了花,“府里准备了接风宴,本来还觉得人少,怪冷清的,现在多了一个人,热闹热闹也好。”
“这是陈伯,从小看着我长大,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家人。”他抱着柳意,大步往自己住的厢房走去,还不忘给柳意解释。
小细节才最会打动人,楚寰看着粗人一个,但若把人放在心上,却最是细心。
柳意觉得刚才那碗红枣粥太甜了,现在嘴里还泛着丝丝甜意,“家人”两字温暖普通,却能轻易击中柳意的心。
不对,柳意,你不能再犯傻了,难道之前的教训,还不够长记性吗?
她咬着唇,用疼痛提醒自己,将脸埋进披风里,毛边刮蹭到脸颊,忍不住打了一个小喷嚏,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就不动了。
真是和兔子一样,一遇到什么风吹草动,就藏起来,不过藏起来也好,只给自己一个人看,楚寰心想。
如果问楚寰为何将柳意带回来,用三个字解释,就是鬼上身。
楚寰一眼相中,第一次萌生想要拥抱一个人的念头,等回过神,人已在自己臂弯靠着。
现在人就在自己床上,应该是太过疲累,加之神思忧劳,从大门到厢房那短短一路,柳意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柳意和猫一样蜷缩着,裹紧唯一蔽体的披风,眼睑遮住那双明眸,瘦削的下巴尖俏,整个人和纸一样白,也和纸一样薄。楚寰看着,渐渐痴了,柳意就有那种魔力,即使睡着,也能无端惹人怜惜,想把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都捧到她面前,激发心底的欲望。
楚寰以为柳意这副又纯又魅的模样,是天生的,可他应该明白,柳意是个奴,这副诱人睡容,是经过几百个日夜的调|教,精细到头发丝的引诱。
在楚寰忍不住靠近,想亲吻心上人剔透润泽的唇珠时,陈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热水和衣物准备好了。楚寰笑了,应了陈伯一声,转头苦笑不得,本该洗澡的人却和小猪一样睡得深沉。
大手一捞,楚寰轻松抱起柳意,明明已经抱了一路,他却不显半天疲态。
“陈伯,让小绫去照顾她吧。”楚寰说道,“我先抱她过去。”
陈伯想着,将军平时没见有什么动作,这一别三年,刚回府就抱个姑娘回来,还不知道是不是诱骗着人家姑娘,私奔出门的。现在竟然还要抱着去洗澡,这可万万不行啊。
陈伯愣在原地,人老了,思维有点转不过弯,只是想着,将军这哪里还像是没开窍的样子。
楚寰抱着柳意到了浴池,浴池由整块汉白玉雕成,数个龙头一年四季,都会往里吐着从温泉眼里引来的热水。
本想将柳意放下,让等在门外的小绫进来照顾,可临到关头,怀中的人发出一声嘤咛,竟是醒了。
“将军,要奴家伺候着洗吗?”
心一狠,楚寰想着人自己也看过了,也早已许下诺言,会一辈子对她好,自己的媳妇,难道还不能看吗?
直接扯下披风,将披风掠地上,两个人坦诚相待。柳意猫一般依偎在楚寰怀里,浴池里蒸腾的热气让她没有感觉到冷,但身子一下子赤|裸,不经打了个寒战。
“哗啦”一声水响,楚寰抱着柳意下了水。
他单手将柳意箍在怀里,另一只手给怀中人抹上一层胰子,拿起一旁的丝瓜络,就着温泉水轻柔搓洗,避开那些骇人的伤口。
雾气蒸腾,宛若仙境,朦胧间,衬得柳意皮肤白皙,身段姣好。
胰子里加入了丁香花,柳意洗完,整个人透着股清透花香。楚寰之前只用最普通的无味的胰子,想来这是陈伯专门为柳意准备的,楚寰倒是也跟着用了一次带香的胰子。
身子洗完了,楚寰用木槿叶洗完头,柳意靠了过来。
“我帮你?”楚寰问道。
柳意点点头。
碎木槿叶包裹在纱布里,浸入温泉水中搓出细腻丰富的泡泡,再涂到柳意一头已经润湿的长发。
楚寰的手握惯了兵器,遍布粗糙厚茧,他不舍得弄疼对方,手法一直很温柔,轻柔搓洗着长发。
柳意的长发他是知道的,完全可以包裹住身体,等完全浸湿后,又长又厚重,楚寰控制着力道,颇有一种莽夫捻起绣花针的架势,好不容易才洗干净。
怀里的人儿和一具人偶般,随自己揉捏,楚寰感觉到不安,这哪是睡着了?这是昏迷了吧。一探额头,高温持续不下,他慌了神,匆忙给柳意擦干净身子,呼喊着等候在外的小绫,寻个大夫过来。
楚寰没管自己,三下五除二就麻利套上衣服,抱起昏迷的人,往厢房冲,一直在暗自责怪自个儿,怎么如此粗心,连个人都照看不好。
柳意被抱上床,楚寰一边在焦急等待大夫,一边用布帕绞干她的湿发,千万不能让柳意受寒。
大夫被终于请来,楚寰让开位置,跟堵墙般立在床边,眼珠子不错开地一直瞅着,仿佛生怕飞了。
陈伯站在一旁没有言语,整张老脸却是一红,在心中揣度着,为何姑娘昏过去了?难不成将军憋了多年,太猛直接将人做|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