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娇月》深黛芸

10、第十章

　　柳意将想法和楚寰一说，立即遭到强烈反对。

　　“这怎么可以！刀剑无眼，战场上瞬息万变，有多危险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楚寰低下身子，凝视柳意双眼，眼中是深切的哀凄，“若你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独活？”

　　柳意已经下定决心，要跟着楚寰，闻言，她对上楚寰双眼，执拗地说：“若是你不让我去，我便自己偷偷去。你放心不下我，难道我就放心得下你吗？”

　　楚寰不敢再直视柳意那双明眸，转过身，两人一时无言。

　　这一夜，书房的灯亮了半宿。

　　这也是两人唯一一次冷战，楚寰放心不下，若是在外征战，他会牵挂，而若是真不带上柳意，她偷偷跟来，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遭遇不测，楚寰无疑会更加心痛。

　　最终，天将破晓，楚寰松口了，随即托人打造一副轻便面具，以备不时之需，这是对柳意的保护。

　　自此，柳意换下裙衫，穿上男子装束，伪装成将军近侍，贴身侍候。

　　怕军中非议将军带着女眷寻欢作乐。柳意每日都将眉毛画得粗长，皮肤抹黑，扎起长发，外表看起来与男子一般无二。

　　楚寰特意请来许雅君诊断，明白柳意身子在调养已经大好，剧烈行动也无大碍，那些训练更是能强身健体。

　　这下可算放下心口大石，楚寰也不含糊，在校场观礼时，直接将柳意扔到军队里，跟着新兵蛋子一起训练，从不区别对待。

　　等到晚上，两人同榻而眠，楚寰又会用上好的药油，用布满老茧的大手揉搓柳意伤痛的筋骨，划开淤青，眼底一片疼惜。

　　他明白柳意是个有心气的，从前被人折辱，不能展翅，如今有了奔头，他是从不打算干预阻止的。

　　从军带给人的变化由内到外，柳意一开始还会跟不上训练强度，只能咬牙挺着。

　　跑步只能远远缀在队伍最末端，扛着沙袋过水坑没几步就匍匐在地、弓箭射到别人的靶子、摔跤对弈中总是第一个被撂趴下……

　　没过一月，柳意便脱胎换骨，身量拔高许多，背脊如山脊般挺拔，不见一丝晃动，剑眉英挺，尤其是眼睛，不见丝毫媚态，锋芒毕露，透着从未有过的自信，马尾高束，黑玉般垂下，发尾飘扬，活脱脱一个漂亮的俊美少年，宛如蓬勃的初生朝阳。

　　楚寰命人打造的半幅面具，柳意一直戴在脸侧遮掩红梅，轻易不敢取下。

　　近日，校场开了个台，即将举行军中对练。柳意愁苦不已，一直眉头紧锁，但也只是发了疯般拼命练习。楚寰察觉柳意身上的伤痕淤青比之初次训练时还多，心痛之下，逼问出缘由。

　　原来，柳意怕对抗比武中，处于末等，给将军府丢脸。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楚寰近侍，如果是这般花拳绣腿，绣花枕头一个，自己被看不起不说，连带着楚寰这个大将军也会被人看不起。

　　“这有什么。”楚寰给了柳意一个爆栗，他没有用柳意是女子来搪塞她，而是认真地想办法，“我明日教你几招巧劲，虽然不能保证第一第二，但起码不会落末等。”

　　柳意顿时觉得身上伤都不疼了，这下除了校场中的训练，还有大将军亲授的小灶，这下可把她累的够呛，但成果却是显著的。

　　对练那日，校场中累起高台，士兵们围坐一团，喝彩呐喊声不绝于耳。

　　柳意第一场对上的，是个身形比她还羸弱的小兵，双拳却斗大如盆，拳风赫赫，直逼柳意门面而来。

　　只见柳意几个走位，闪过这招凛凛拳风，人一点没事，轻盈越过，游鱼般和拳头错身而过。

　　那人平日应该是个勤奋的，端看那砂锅大的铁拳，便可窥见一二，可对上柳意这种楚寰针对性教出来的路子，一开始稳扎稳打，后面便越发慌乱，最后直接毫无章法到瞥到朝柳意的身影就出拳。

　　额头渗出的汗水和虚浮的脚步，无一不昭示着他已经自乱阵脚，并且体力告急。“唰”的一声，对方从腰间取出长剑，用上兵器。

　　柳意一个急退，跳出攻击范围，袖剑自袖中划出，几个近身，贴着人划他身上不致命的地方，手下留情只割衣袍。袖口、衣摆……丝丝缕缕，飘带随着剑招翻滚缠绕。

　　柳意这么一远一近，那人根本施展不开，羞红了脸，偏偏柳意袖剑使得精妙，身体无一丝损伤。

　　眼看柳意一个矮身，再一个鱼跃，跳出几步开外，而袖剑前一刻已经直逼脖颈，她已经胜利了。

　　“我……我认输……”就算身上一道伤口都没有，他也没了比武的心情。

　　挂着一身七零八落的破布，如同斗败的公鸡垂着头快速下台。

　　“柳意胜！”

　　“承让。”柳意收起袖里剑，第一场如此花哨地获胜，可以说出尽风头。

　　接下来的几场，柳意的袖剑曾出不穷，打得对手毫无招架之力，在比武上大放异彩，惊呆一众人下巴。

　　这是场消耗战，到后来，柳意换了兵器，大开大合，紧握红缨枪，劈砍刺剌，敌人伤不到自己分毫，御敌角度刁钻，一一化解敌方招式。

　　她可谓是有备而来，一路过关斩将，游刃有余。

　　最后一场，一决胜负，柳意与对手静伫在高台，一个黑衣，一个红衣，眼神锋芒交汇。

　　柳意轻笑一声，红衣和墨发飞扬，艳丽的眼尾轻轻一挑，勾了不少围观者心神。

　　“话不多说，来吧。”

　　她一卷袖袍，裹了漫天气势，握着长|枪，黑靴踏过，几个纵跃到了黑衣面前。

　　长|枪仿若划破万物，舞出风来，一个人分出双股神思，一股注意黑衣攻势，一股灵巧运用红缨枪，时攻时守。

　　角度刁钻，防不胜防，不多时，黑衣身上就被划开几道口子，只能狼狈闪身，一个闪躲不及，红缨枪横在面前。

　　柳意用枪头点在黑衣的面门，昭告黑衣的失败。

　　“停！柳意胜！”

　　判决者抬手，这场战斗，毫无疑问，柳意压倒性胜利。

　　“恭喜啊，兄弟。”

　　黑衣虽然战败，脸上的笑容却不似作伪，这一战他打得很舒畅，也是真心恭喜的。

　　“承让了。”柳意收枪颔首，也回以一礼。

　　到处是震天的呼喊，都是讨论招式的激动声音，还有对刚才那场精彩绝伦的战斗的品评。见识到柳意的实力，众人脑海里印刻下这个红衣潇洒的少年。

　　更有偷看的女子兴奋至极，眼睛发亮地盯着柳意，这般容貌，年轻轻轻便武艺高超，京城中的“最想嫁的郎君”人选也该有她一席之地了。

　　得益于楚寰时不时的提点开小灶，柳意不负众望，得胜而归，周围的喝彩声，甚至夹杂着几声吹口哨的。

　　柳意用袖口擦去额角汗水，看向稳坐高台观看的楚寰，眉毛一挑，口型无声炫耀着：“怎么样？厉害吧。”

　　楚寰乐不可支，但他要维持将军一贯的威严形象，也用口型无声回应：“夫人最厉害了。”

　　柳意红了脸，匆匆下台，周围立马有相熟的新兵蛋子围上来恭贺，“可以啊，柳兄弟，竟然把牛二干趴下了。”

　　“我觉得那几招有将军的风采。”另一个挥舞了几下拳头，笑得灿烂。

　　“何止！我记得柳兄弟刚进来的时候，细胳膊细腿的，瘦得让人心慌，现在……”一人说着就上手捏了捏柳意胳膊，“你看看，现在虽然也瘦，但是浑身是劲啊！”

　　柳意不动声色退后一步，避免些过于逾矩的肢体接触，然后开始打哈哈。

　　不是她敏感，而是这些人把她当男人，男子之间，无所顾忌，总没个正形，上一次她差点被人摸到胸，正巧楚寰瞧见，生了好久的闷气，柳意哄了许多才把人哄好，保证会小心注意。

　　她可不敢再挑战某人心理底线了。

　　在一个月的训练中，她也和这些善良纯朴的人建立起深厚感情，快到极限时总互相鼓舞。

　　“今晚上，喝点小酒，庆贺一下柳兄弟。”一个人压低声音，挑眉弄眼。

　　“我看着行。”另一个立马附和。

　　“军中禁止饮酒。”柳意还未拒绝，身后靠上来一个人，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神楚寰。

　　“将……将军……”周围瞬间和鹌鹑一样，个个缩着脑袋，没了声响。

　　“罚十军棍。”楚寰看着首先提议的人抛下一句，随即点了点柳意，“你跟我过来。”

　　被罚军棍的兵立马苦着脸，剩下的几个也愁眉不展，“将军一向驭下甚严，还没来得及喝被抓到了，那个已经领了十军棍，柳兄弟不会被我们牵连受更重的惩罚吧。”

　　“这可怎么办啊。”

　　几个还在原地抓耳挠腮想办法救出“柳兄弟”，而柳意跟在楚寰身后，正要开口解释，“我没想和他们去喝……”

　　还未说完，转了个弯，就被人抵墙上了。

　　楚寰低下头咬着柳意唇珠，不深入，只是含着轻轻研磨，眼神深邃，仿若将绵绵情话诉诸于双眼，粘腻得能拉出丝来。

　　天知道，刚刚在台上，他见着柳意得胜后娇俏倨傲地朝自己抬下巴的模样，多克制自己。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