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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刺杀 ...

  •   一场霜降,斩断了晚秋行将就木的暖意。西北还要更冷冽一些,楚明南身上时常裹着任负雪新给他做的狐裘。

      因为打了胜仗,营地特地允许将士们娱乐一晚。营中自然不会有什么美酒歌舞,顶多就一群大老爷们凑在一起起哄的起哄,比试的比试。

      因为身份原因,众将士不敢跟楚明南开玩笑,楚明南也不觉得自己能和谐地融入他们。他找了一圈,没找到任负雪,顿觉有些落寞,便独自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升了堆篝火,看天上的星星。

      常亭被一群糙汉毫无下限的玩笑话吵得烦不胜烦,偷偷溜出来躲清静,恰好就看到了自家小将军篝火映玉颜,满目盛星河的美妙图景。只是孤孤单单一个影子戳在那儿,未免太过寂寥。

      古道热肠的常亭将军决定陪陪这个孤独的小少年,凑过去一脸友善:“小将军,看星星呐?怎么不跟大家一起玩呢?”

      楚明南并不怎么欢喜地望了他一眼,甚至带着点被扰了清净的厌烦。

      常亭顿时觉得尴尬无比,但来都来了,走了不是更尴尬?他只好厚着脸皮自己坐下来,坚持不懈地跟楚明南套近乎:“小将军是不是在等任将军?不用等了,一般这个时候他都在外头巡防。大家都松懈的时候,是他弦绷得最紧的时候。”

      “哦”,楚明南呆滞地目光终于亮了一下,很小声地道:“那他岂不是很辛苦?”

      得到了回应,常亭再接再厉:“辛苦是肯定苦的,可是他是大将军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当年安平将军也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常亭立马捂住自己的嘴。

      关于任宵的一切,任负雪都未曾主动跟他提起过,这些人自然也不敢跟他多说什么,好在楚明南好奇心没有太过强烈,也不打算为难他。

      “他当初住在山上的时候多懒啊,每天睡到太阳晒屁股,还是我用石头砸他的窗户他才醒。所以他跟我说他是大将军的时候,我还不信,觉得哪有这么懒的大将军,恐怕敌人都破城了,他还没起床!”

      楚明南回忆起了过往的时光,脸上不由自主地挂上了笑意:“那时候我天天都能看到他笑,就算跟我爹斗嘴的时候,他也会笑。但是现在,他不是皱着眉,就是绷着脸,甚至有时候一连好多天,我都见不到他。”说到此,他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我有时候觉得,是因为我他才这样的,如果不是找到我,他可能一辈子都住在山上,无所事事,但逍遥快活地度过后半生。”

      常亭神色也黯淡了,沉默了好一阵,他才磕磕巴巴地道:“小将军,您可不要这么想。如果任将军没有找到你,他恐怕……恐怕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他见过任负雪最灰暗的那段时间,任家全家被斩首,他和任宵脱离父子关系,里外不是人。家破人亡,众叛亲离,叫他受了个遍。后来又因易寒背叛,被东藩俘虏,受尽折辱,九死一生逃出来。

      任负雪那时也不过十八岁,少年的锐气被磨得精光,一眼望过去,只有一片死气。他就像一张扶不起的破帆,颓败丧气,只等着自生自灭。

      直到他知道世界上还有楚明南的存在,知道他是任宵唯一的儿子。

      “嗯……可以这么说,他就是为了你活的。所以你可别在说这种话了,当时将军把你迷晕,不让你上战场,就是怕你出事,你要理解将军的良苦用心啊……哎?小将军,您干嘛去!”

      楚明南心里像被人用钝器击了一下,连忙仓促地跑开,不敢听常亭继续说下去。他知道任负雪对自己的感情很深,但不知道深到了这地步。他替自己承受了这么多,却对此只字未提……可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是任家的孩子吗?

      他心情复杂得厉害:痛心于任负雪遭受的磨难,感动于他对自己的付出,又在想起他做的这一切,只是因为自己是任宵的儿子后,涌上说不出的落寞……几种情绪相互纠缠,折磨得他死去活来。

      正在此时,周身骤然裹进一抹肃杀之气。一道寒光倏然闪过,被月色浸染过似的。楚明南立刻集中精神,身体后仰,避过了这一刀。

      来人却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一掌裹着劲风迎面而来,任负雪侧身闪过,双手抱住那一掌,一脚踹了过去。

      军营重地,居然有人敢擅闯行刺!

      一股寒意爬上他的脊椎,楚明南立即想到是东藩的余孽未除尽,随之联想到任负雪。

      “他会不会有事?”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楚明南就开始害怕了。他急着想见到任负雪,想确认他平安无事……

      对方反应奇快,躬身闪躲,没被他一脚踢个结实。

      楚明南分了心,一时不注意,被他在胳膊上划伤了一条小口子。抬头见月光下一抹黑影儿捂着胸口,右手举着一把擦上了血的匕首。那人脸上遮着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不出神色。

      任负雪心说一声麻烦,也不管胳膊上的伤口如何了,当即一个箭步冲到那人跟前。他手上没有兵器,空长一副英雄胆,竟打算赤手空拳跟人家相搏。

      没等他出手,楚明南觉得自己被人大力推开,眼前的黑衣人举起匕首的手被突然出现的任负雪扭住。他狠狠往前一拽,刺客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任负雪慢慢收紧手上的力道,强迫那人扔下了武器,匕首掉在地上发出“呛啷”一声清脆的响动。随即他伸手掐住那人的脖子,直接将人掼在树上。那人闷哼出声,拼命撕扯钳制着他的手。

      任负雪保持掐住他脖子的姿势不变,“胆大包天,敢擅闯军营,还敢当着我的面行刺,你当我是瞎的?”他另一只手一把扯下那人的面罩,用一双清亮得能与月色一较高下的眸子冷冷逼视对方,“谁叫你来的?”

      那人被他这一番连踢带打,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扭曲,“路……大人”。他感到掐在脖子上的那双手微微一怔,随即力道也松了下来。

      任负雪冷声问:“他叫你来杀人?”

      那人约莫是嫌命长,竟笑了一下,这一笑好像牵动了伤口,又咳嗽了两声:“是啊……路大人说……他是来帮你的。要是你下不了手,就由他当这个恶人。要是人死了,就不用受罪了。他还叫我利落点儿,说这样就……活罪死罪都不用受了。”

      任负雪没说话,用一种更加阴鸷的神色盯着他,手指渐渐收紧。楚明南亲眼看着那名刺客的脸没了人色,两只眼珠子活像要瞪出来。

      在那人差点被掐死的时候,任负雪蓦地松手。那人陡然获得自由,捂着胸口疯狂咳起来。

      “他好大的胆子!”任负雪冷笑一声,“那我还要谢谢他?”

      刺客:“咳咳咳……路大人说了,他的情你记着就行,不必报答。”

      他倒还挺大度!任负雪有心立刻弄死这人,顺便带上那该死的路凡。

      “你回去告诉他,趁这两天赶紧该吃吃该喝喝,不然等我回去,只怕他就没那个好牙口了!”

      那刺客听后低低应了一声,便要离开,任负雪突然叫住他:“站住!”

      刺客和楚明南俱是一怔。

      任负雪朝他走来,却没有杀他的意思:“你是什么人,竟敢闯我军营,你可知道这是死罪?”

      刺客闪过难掩之色,但还是答道:“路大人手下的人,自然是……云影。”

      任负雪挑起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今日才知道,云影里头,还有你这样像人的。”

      刺客没说话,任负雪又问:“叫什么名字?”

      “石青。”

      “行,走吧。”任负雪挥了挥手,不再为难他。

      楚明南不由自主地替他松了口气,可一口气还没松完,眼前便蹦出了任负雪一张怒不可遏的脸。

      “楚明南你好大的胆子!刀子都捅到心口了,不知道逃命吗?!你嘴长着是出气用的吗,打不过不会喊救命?!”

      “是你说的,遇到事不能躲。”楚明南理直气壮。

      “胡扯!我何时说过这种混账话……”

      “当初交我练剑的时候你说的。你还说真要对上人,也不能躲,不然借我两个头都不够人家砍的。”

      “……”任负雪被他气得语塞,“你倒是听话!那句忘了,记住我现在说的——遇到危险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我在的话不用打也不用跑,记住没?!”

      楚明南乖巧地点点头,“记住了!”

      任负雪照着脑袋不轻不重地抽了他一巴掌,喝道:“滚过来,送你回营帐休息。”又伸手理了理他凌乱的狐裘,没好气道:“这才几月狐裘都披上了,等入了冬,还不得冻死你!”

      话是这么说,却还是替他把狐裘整得严严实实。

      楚明南一动不动,盯着他那长长的眼睫,觉得这人真是好看。没等他欣赏完,头上又挨了一巴掌,“走了!”

      楚明南委屈地撇撇嘴:可惜,脾气是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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