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①站教堂》林初四

9、Chapter.8

　　“Grove，为什么你今天没有来看我？是不是因为工作太忙，所以……没关系的，Grove，其实你本来就不需要天天来看我，我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明明在为Grove的迟迟未出现而感到失落，靖奇仍是嘴硬地安慰自己。
　　敲门声及时地响起，靖奇双目一亮。
　　<是Grove来了吗？一定是的，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进来。”靖奇尽量提高自己的音量。
　　随后推门进来的男孩，有着陌生的面孔，靖奇抬眼打量着他，他亦低头认真地观察着靖奇。
　　“你好，叶先生，我是您的新看护，尹稚。以后，请多关照。”男孩向靖奇礼貌地一点头。“您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吩咐我。”
　　“哦。”因见到的不是Grove而失望着，靖奇疲惫地闭上眼，“是Grove让你来的吗？我的看护已经够多了，为什么又多你一个？Grove呢？他今天为什么没来？”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如果您寂寞的话，我可以陪您聊聊天。”尹稚乖巧地在靖奇床前单膝跪下。“总裁先生，对您好像十分关心呢！你们的感情，应当相当深厚吧。”
　　“一定要给我小心服侍他！万一出了点什么差错的话？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Sam的威胁还犹在耳边，尹稚一阵心寒。
　　趁着靖奇闭目休憩的机会，尹稚一边以生疏的动作为靖奇活动着毫无知觉的手指，一边细细地审视着这个自己恐怕一时摆脱不了的男人。
　　眼前的这张脸，因缺乏血色而少有活气，但即使苍白，即使憔悴，往日的英俊与洒脱，依旧隐约可见；颈部，被橡胶环紧紧地箍住，而下方的肩膀，略显狭窄，再下的腹部，尽管覆着一层厚厚的棉被，仍看得出平坦的线条；被自己揉捏着的一双手，绵软地下垂，指尖上不见厚茧，该是个少碰笔墨的人；两条修长的腿，无力地歪向两侧，透过弹性袜，脚面上细小的疤痕，依稀可寻。
　　｛对，就是这样没错了，叶靖奇原本不是个长跑运动员么？我的推断没有错。也许，我应该去当侦探呢……｝尹稚臭美地仰起头，｛可是，怎么全身上下，不见几块结实的肌肉？萎缩，也没有那么神速的吧？从出事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嘿，一定是这个家伙经常偷懒！不然，怎么总也出不了成绩呢？｝尹稚顽皮地吐吐舌头。
　　“唉……真是好可惜呀！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毁了……”望着靖奇闭合的双眼，尹稚，低声叹息，“可是谁来可怜我啊？这事根本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被诬陷的……”
　　“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瞧你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怎么能把工作做好？”Sam不知何时，已走到尹稚身后，“你的动作也太不到位了，应该这样。”
　　从愕然的尹稚手中抓过靖奇的手，Sam以刻意练得娴熟的动作，亲自为靖奇按摩着每一个手指。
　　“Sam？你……”听见Sam与尹稚的对话，靖奇缓缓地睁开眼，“你怎么来了？Grove呢？”
　　Sam并没有立即对靖奇的话作出反应，只是加大手中动作的幅度，仿佛发泄般地将靖奇脆弱的骨节，弯曲出声响。
　　自初见Sam时，便觉这个男人看似平和的笑容并不友善，此刻他异常的举动，更令靖奇产生颇多的疑虑。
　　“你问我Grove？我凭什么要回答你？Grove已经不是你的，我，更不需要受你的支配。”Sam轻轻地将靖奇的手放回棉被中，脸上挂的明明是微笑，却阴冷得出奇。
　　“Grove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对他做了什么？他在哪里？”靖奇的目光紧紧随着Sam。“Sam，你在玩什么？不要碰Grove！不要伤害他！”
　　“伤害？呵呵，我怎么舍得伤害他？我会好好待他，我会让他过得比谁都好！”想起与靖奇同样躺在病床上，接受着痛苦的治疗的Grove，Sam的心中，一阵抽痛。“倒是你，自己躺在这里，一动都不能动，还这么大口气地命令我？你以为，我会怕你？如果我想要你死，下一秒，你便不再会是个人！”
　　“你究竟对Grove做了什么？你是不是把他关起来了？你想怎么样！“不在乎Sam对自己的轻视，靖奇不放弃地追问。
　　（你怎么知道我把他关起来了？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会不弃不离地守着你？很可悲，这，的确是事实。但，你挖我的疮疤，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叶、靖、奇！）
　　“你说我把Grove关起来了？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你以为，Grove永远都会是你的吗？笑话！什么时候让小稚拿个镜子给你，让你看看自己那副德性，人不人鬼不鬼，怎么配和我相比？”Sam恶狠狠地冲靖气吼完，立即换上一副温柔却虚假得令人作呕的笑容，慢慢地凑近靖奇的脸，“Grove是自愿跟了我的，他不要你了，他选择了我，他现在是我的了！”
　　“不可能！不可能！Grove他不可能这么做！他不可能离开我！一定是你逼迫他的！你这个疯子！Grove不会爱上你的！即使离开我，他也不会选择和你在一起！”靖奇渐渐感到呼吸困难，“不……会……的！”
　　“混蛋！你说什么？！”Sam一巴掌重重地甩在靖奇脸上，“Grove不可能选择的人是你！该死的残废！你以为Grove真会愿意心甘情愿地照顾你一辈子？哼！做梦！”
　　“我不是残废！Grove说，只要我身上的骨头长好，我就可以恢复正常了！你不要乱说！放了Grove！你把他还给我！”
　　“啧啧，啧啧啧。”Sam一面用修长的十指，抚摸着靖奇的脸，一面摇着头，“叶靖奇，叶先生，你一直都是这么幼稚吗？Grove随口编来哄你的话，你就这么傻傻地相信了？要不要我把你床前的病号卡摘下来给你看看？上面写的，好象是永久性四肢瘫痪啊。接受现实吧叶靖奇，你不会好了，永远不会好了！即使有奇迹出现，你也只能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了！你永远都会是别人的累赘、包袱！你再也不是以前的叶靖奇了！”
　　<他……他在说什么……>颤抖着双唇，靖奇的额上，冒出了密密的冷汗。<不可能……我不相信……这不可能……>
　　“现在你还一样坚持，Grove不会离开你吗？”Sam直起身子，“你应该对Grove的智商有信心——他不是一个傻瓜。而只有傻瓜，才会与你一起。”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靖奇闭上眼，不敢再看Sam仿佛来自地狱的笑容。
　　“忘了告诉你，今天我来，Grove并不知道。不过，你不用着急，他很快就会来对你说分手了。如果你还不肯相信的话，那就等着瞧吧。”Sam留下一个恶毒的嘲笑，转身带上门大步离开。
　　<是啊，我怎么会这么傻，我怎么会相信Grove的话……哪有骨头散架了这回事……我分明是，四肢瘫痪了啊……我成了没用的人了，Grove抛弃我，也是理所当然的，我还在挣扎什么，我还在拒绝什么，事实，已经那么近地摆在我的面前……>
　　“叶先生，叶先生，你还好吗？”看完Sam对靖奇残忍至极的折磨，尹稚才渐渐恢复了意识，恨自己的懦弱，竟不敢站出来，为靖奇说一句话，“叶先生……”尹稚的声音，因心虚而变得低弱。
　　“尹稚。”靖奇虚弱地喊出尹稚的名字，“Sam说的，都是事实，对吧？我已经四肢瘫痪了，再也好不了了，是这样的吧？”
　　听出靖奇语气的平静中潜藏的震惊与彷徨，尹稚竟感到自己的心，难过地颤动。
　　｛为什么要可怜他？为什么要同情他？即使他被Grove抛弃，他的心，还是跟Grove一起的！他们都一样，为了自己一时的满足，不惜牺牲任何人的自由与幸福……不要被他此刻的脆弱所蒙蔽，这不过是他的其中一面而已，你不会知道，他日后将用什么手段对付你……｝尹稚试图劝住自己泛滥的同情心，唯恐它们再一次带给自己灾难。
　　“不会的叶先生，只要努力地锻炼，您的情况，一定会有所好转的。”尹稚还是忍不住，对靖奇劝慰。
　　“谢谢你。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好吗？”靖奇再次轻易地相信了这善意的哄骗，“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叶先生，也不要用‘您’称呼我，叫我靖奇就可以了。”
　　“好，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一声。”尹稚分不清靖奇的坚强，究竟是种茫然，还是刻意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