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s having my baby》林初四

6、Chapter.６

　　Chapter.6〈上〉 第一次

　　夜。

　　雨后的月亮，纵然再澄莹皎洁，也照不进层层紧闭的窗。

　　“为什么我的手使不上劲！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暗弱的灯光下，舜云渐渐松开手中的拉环，一颗心，在无数次的失望中，不断地下落。“我已经用尽了我所有可以利用的时间，拼命地练习，为什么我的手臂，却不像他们所说的那样，越来越强壮，越来越有力，反而越来越软弱，越来越无力，到现在，连上轮椅都成问题！为什么会这样！”

　　“我的双腿，已经废了，难道连这双手也要废了么？”舜云将双手伸到自己的面前，看着它们，无助地颤抖。“我不想，当一个废物！我不想！”

　　一双拳头，砸上玻璃窗，窗上的玻璃轻轻地颤了两颤，没有任何损伤。

　　［当我轻松地撞碎玻璃窗，跃下几米高的楼层；当我将敌人击倒在地，听他们狼狈地认输；当我在高速公路上飞车，躲过疯狂的机枪扫射……我可曾想过，有一天，我只能坐在轮椅上，靠别人的帮助维持我的生活？如今，即使我的手中，握着手枪，我恐怕，也无法，扣动扳机……］舜云用脑袋抵住窗台，口中，发出低低的呜鸣，像极了一只受伤的狼。犹如哭泣的鸣叫，听起来，如此悲伤，如此绝望。［一直阻止自己去想，未来那些看不见希望的路，努力地笑着，以为坚强就能战胜一切，可是现实，难道会因为不去想而改变吗？不去想，我就有未来，有希望了吗？］

　　“佑珏，你说，我错了吗？我没有妄想过我的双腿能恢复健康，我只想靠自己双手的力量，支撑着自己站起来。站起来，对你说出我已经练习过无数次的表白……我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梦想，有梦，也错了吗？佑珏，其实我，是个很怕孤单的人，尤其受伤之后一个人的时候，我会变得更加脆弱不堪。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样去笑，即使，只是伪装。我真的很需要你……”对着窗外那一片冷寂，舜云第一次，将自己心中的痛苦，变成声音，“当你说要离开，我所有的勇气，都那么绝情地将我背弃，而当你回来，我已快乐得不能自已。我欣然地接受了你的回归，却没有想过，这对你，是多么不公平的待遇……对不起，佑珏，原谅我的自私，下一次，只要你想走，我一定，放手……”

　　“你没有错！你没有错！你一定会成功的！你一定会站起来的！加油！不要放弃！我再也不说离开，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支持你！”将想说的话，变成无声的唇语，佑珏抱着自己的双膝，贴着康复训练室外的墙坐着，续续不止的泪，早已将裤子淋湿大片。“舜云，不要认输！不要绝望！我相信你！”

　　｛原来，你的悲伤，你的恐惧，它们一直都存在着，而我，竟满足于你呈现给我的快乐……可是，即使发现，又如何？我该怎样，给你更多？我毕竟，代替不了你……我甚至不能走到你的身边，安慰你几句，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愿让我看到你最颓丧无助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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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今天怎么来晚了？是不是昨晚跟哪个帅哥鬼混去了？”舜云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佑珏，“哎呦，眼睛怎么肿了？谁这么大胆敢欺负我们的女超人韩佑珏啊？呵呵……”

　　｛果然还是被看出来了……一早的功夫都白费了……看来我的化妆功夫真的很不到家！……唉，舜云，你倒是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我还真不会相信，昨晚那独自悲伤的人，会是你……每天两个不同的角色，在你身上轮换交替，你，会不会累？我多么希望，现在笑着面对我的这一个，才是真正的你……｝佑珏用双手捂住眼。

　　“没有人欺负我！是……我昨晚看连续剧，感动得哭了，所以……”对自己说谎的能力，佑珏还是肯定的。

　　“女人家就是喜欢做这些无聊的事情来浪费时间！以后，如果你无聊的话，可以……来陪我……”舜云的声音并不大，最后三个字，尤其含糊不清。

　　“好……好啊。”佑珏小声地答应。

　　“你今天是怎么了？好像不大正常啊。”舜云转动着轮椅，环绕着佑珏转了一周，企图在佑珏身上找出异样。

　　“我很正常！”佑珏急着辩解。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让我看到你眼睛肿起来丑丑的样子，觉得不好意思了？不必吧？你更丑的样子我都见过，还怕什么？再说，我的全身都被你看遍了，我都没有害羞……”舜云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无言以对，佑珏只有推起舜云，大步地向外走。

　　“绑架！……拐卖青少年……！”舜云作势张牙舞爪地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康复训练室前。

　　安静下来的舜云止住佑珏，抬起头仰望着上方红色的大字。

　　“佑珏。”舜云轻声唤着，“今天可不可以，不训练了？我……有点累，想回去，休息了……”

　　｛我明白你的感受，我知道你已经不想再面对失败，可是，逃避，有什么用呢？不是我狠心，不是我不心疼，我只是想陪着你，挺过困难，坚持住！舜云！坚持住，你就一定会成功的……｝佑珏对自己解释。

　　“不许偷懒！快进去！”佑珏重重地一推，“想快点好起来的话，就要多一点努力喔！”

　　“我已经，很努力了……”这一句，舜云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知道。”佑珏在心中，默默地回答。

　　不同的时间，相同的位置，舜云久久不敢伸出手去，作出再一次的尝试，而是将目光停留在不远的双杠处，正练习站立的年轻人。

　　“亲爱的，你好棒！可以站这么久了呢！”他身边的女孩，这么对他说。

　　然后是旁若无人的一个吻，在接受者的脸颊上，勾勒出骄傲，欣喜与甜蜜。

　　“什么时候，我才能够，站起来呢？那时候，我是不是也可以向我爱的人，乞求一个吻？”舜云口中的呢喃，佑珏没有听到。

　　顺着舜云的目光，佑珏知道，他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喂！你发呆发够了没有？偷懒也不是这样偷的！”佑珏对舜云的心事装作不知。

　　“我怕我……不行……”舜云仍是推脱着，直到看见佑珏不容商量的表情。“好……好吧……”

　　涂过滑石粉的手，握住上方的两个拉环，舜云渐渐用力，将自己的身体，慢慢上提。

　　手臂一阵刺痛，手一松，舜云重重地坐回轮椅上。

　　“怎么了？没事吧？”佑珏紧张地扶住舜云。“没关系，慢慢来，不要急……”

　　［果然，是这样的吗？今天的情况，比昨天，更糟糕了……］舜云抱住自己的双臂。

　　“舜云……”佑珏握住舜云的双手。

　　“我已经说过我不行了！为什么还要逼我！”用力地挣开佑珏的手，舜云狂躁地抱住自己的脑袋。“你走开！不要再逼我！”

　　｛你终于，爆发了么？也好，你已经，忍耐了那么久……说出来吧，喊出来吧，舜云，不要再忍了！｝佑珏后退一步。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能了解我的痛苦！说的那么容易，你来试试看啊！来啊！”舜云冲佑珏吼着，双眼，布满血丝。“就知道要我坚持！就知道要我努力！坚持有什么用！努力又有什么用！我的手臂，根本就用不上力气！”

　　沉默……佑珏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们。

　　“对不起，舜云，都是我不对，是我不懂得去体会你的心情。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我会改，原谅我？”佑珏试探着重新靠近暂时冷静下来的舜云。

　　“佑……珏……对不起……我又发脾气了……我又凶你了……我……”从激动的发泄中清醒的舜云，一边道歉，一边抓住佑珏的手，怕她离开。

　　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佑珏缓缓地在舜云面前跪下，双臂，环住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收拢，紧缩。

　　｛知道吗？暴怒的你，看起来，更像个孩子，让我忍不住想抱住你。抱住你，让你不再紧张，不再害怕，不再孤独……但愿我的拥抱，能给你一点温暖。舜云，我想说而不能说的，我想做而不能做的，希望你能，自己体会……｝

　　［这是我第一次，得到你真正意义上的拥抱。不是为了扶持，不是为了转移，拥抱，就是拥抱。如此纯粹，如此简单，却又，如此珍贵。一次，只要一次，我就疯狂地爱上，这种幸福的感觉——全世界，在我的眼前消失了界限，只有怀中的你，给我神奇的安定。请原谅我，又一次，擅自更改了我的决定，我决定，用我的一切，换你在我身边。我，再也不放你走。］

　　［佑珏，你，也爱我，对吗？］

　　Chapter.6〈下〉 我不是坏女人！

　　“我可以，吻你吗？”期待的颜色，染上舜云额前那一缕从不听话的黑发，染上黑发下闪亮的眼瞳，以及，那两片，迫不及待的唇。“让我，吻你吧……”

　　｛该怎么去拒绝，这轻柔似哀求的征问，该怎么躲开，这看似无限甜蜜的吻？那就接受吧，用沉默的认可，与乖巧的配合，收下，你就要满溢的爱……｝

　　天边的浮云，折叠起杂乱的棱角，飘行成一阵蔚蓝色的清爽，西沉的夕阳，收拢起七色的光芒，流淌成一股血红色的甘甜。

　　交缠的身体，压过彩色无边的花田，迸溅的花汁，沾染上飞扬的衣衫，为相爱的人，留下幸福的印记。

　　“佑珏，你爱我吗？”舜云专注的眼神，望入佑珏迷乱的心，太投入的感情，容不得一丝欺骗。“如果你爱我，那么，会爱多久？”

　　“爱！”佑珏顽皮的脑袋，顶住舜云的下巴，火热的舌头，在微微汗湿的脖颈上滑过，一下，两下。“永远……”

　　“那么……我呢？”遥远的声音，却能轻易地穿破耳膜，划伤心脏。“你爱他，那么，我呢？你把我，放在哪里？”

　　“Franky？！”佑珏慌乱地抬头，拨开散乱的发丝，Franky，赫然站在十几米远的地方，久违的眉眼间，没有愤怒，只有深灰色黯淡的忧伤，仿佛有一个宇宙，那么大。

　　一年前飞离的黑天使，如今，再次无声无息地飞回。年轻的容颜，依然精致漂亮，重逢的场景，却不如他所想，遗憾地，充满感伤。

　　“珏……我知道，离开你，是我的不对，可是，你怎么能够，这么快就忘了我？你怎么能够，这么快就爱上别人？你不是也说过，会永远爱我的么？你的永远，就只有一年那么长吗？我还以为，我的归来，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没想到……”Franky的话，悬在半空中。“珏，既然这样，那我，只有离开了。”

　　“Franky！别走！”佑珏站起身，企图留住Franky。“我没有忘记你！我没有爱上别人！不要走！Franky,不要走！”

　　“珏，你是个坏女人。”Franky将一直握在手中的东西丢向佑珏，冷冷地转身，一呼一吸间，就已化作烟云，消失不见。

　　拾起Franky丢下的，那一束杂色的康乃馨，佑珏痛苦地跪倒在地。“杂色的康乃馨，代表，侮蔑。Franky,我是你看不起的，坏女人……”

　　“你说你没有爱上别人，那么，你对我说的话，都是骗我的吗？”艰难地翻过身，再一点一点地爬到佑珏身后，舜云的声音，在绝望地颤抖，“你骗我，你是个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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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我不是坏女人！”挣扎着从梦中醒来，佑珏委屈的辩解，仍在继续。

　　睁大双眼，与这一片仿佛从未苏醒过的黑暗，惊恐地对视着，裸露的手腕，在柔软的抱枕上，遇见一大片泪湿的痕迹。

　　“Franky，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你怎么可以说我是坏女人！明明是你狠心地丢下我不管，你怎么可以说我是坏女人！”不甘寂寞的泪，成双成对。

　　｛也许，是对舜云投入得太多，对Franky，思念的太少，所以，一直和我有着心灵感应的Franky,感到了寂寞，而他的寂寞，又通过梦境，传递给我？或者，连我自己，也认为对舜云，已做得太过火？……是，我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不可以再把对Franky的想念，转移到舜云身上，这只会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更加纠缠不清，还会不小心，伤害了舜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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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眼睛怎么又肿了？昨晚又看连续剧了吗？你不是答应过我无聊的时候来陪我的？你怎么说话不算数！”舜云不安分的目光，没有放过佑珏微肿的眼睛。“还是……昨天生我的气了，所以回去偷偷地哭？”

　　“我是那种会躲起来偷偷哭的人吗？要哭就在你面前哭，让你紧张死自责死！”佑珏不好意思地转过脸，“我也没有看连续剧！不过是做了个恶梦……”这次佑珏没有说谎。

　　“不至于吧？做个噩梦就哭成这样？你要是真的这么害怕的话，不如，我陪你睡？”舜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和我睡，保证你不会做噩梦！真的！不信你试试！”

　　“我看你现在就是在做梦吧！你还是省点脑子想正事比较好！你不是说，双手使不上劲吗？我问过医生了，他们说帮你检查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一定是因为你太心急，训练强度过大，所以才会这样的！你放心吧，慢慢就会好起来的。”佑珏自动转移话题。

　　“那今天是不是可以不训练了？”舜云伸长脖子。

　　“不行！今天，有好玩的……”佑珏送给舜云一个有模有样的江式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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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池边。

　　“不行啊，现在是冬天，我会被冻成冰棒的……”被扒光了衣服，换上泳裤的舜云，拉着佑珏不放。

　　“这里有暖气！水也是热的！”佑珏并不理会舜云可怜巴巴的表情。

　　“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我都这样了，难道还能游泳吗？你是不是想淹死我？”舜云还是不从。

　　“别罗嗦了！医生既然这样安排了，你就必须这样做！总之，你得给我下去！”

　　“那……你要在这里陪我，不许走！”舜云只有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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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到底是什么魔鬼训练？如果是从前，莫说是游泳池，就算是海，我也敢跳进去，可是现在……让我拖着累赘的下半身游泳？我做不到！］舜云牢牢地抓住水池的边沿，不敢放开。

　　“放手！”佑珏狠狠地威胁。“你不放手我就很不客气地踩下去了！”

　　“好……我放，我放……你别踩……”迫不得已，舜云磨蹭着将手一点一点地放开。

　　当最后一只手脱离了池沿，整个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下沉，下沉。

　　“佑珏！救我！救我！”拼命地挣扎着，舜云喊着佑珏的名字，温热的池水，就一大口一大口地灌进嘴里。

　　“佑珏……”连最后一丝力气也用尽，舜云放弃了挣扎，选择了任由自己的身体沉入水底。

　　“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望着再无动静的水面，佑珏开始四处寻找训练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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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醒醒！你怎么了！”用力推着平躺在地上的舜云，佑珏的心中，一片焦炙。“你死了吗？快起来！起来！”

　　没有回应。

　　｛那么，只好，这样了！｝凑近舜云的唇，佑珏大口地吸气，｛只好做人工呼吸了！可是，那唇，怎么好象在主动向我贴近……｝

　　“珏，你是个坏女人。”Franky的话，犹未消散。

　　“不！”佑珏猛地直起身，避过舜云那差点得逞的一吻。

　　“不是要帮我做人工呼吸的吗？怎么不做了？”舜云失望地睁开双眼。

　　“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扔下不带任何感情的一句，佑珏站起身，独自走远。

　　“你不要生气！”被丢下的舜云，还躺在原地。“早知道不那么心急！差一点，就吻到了！”

　　［你为什么，要躲开？难道是我的感觉出了错，你，并不喜欢我？不，一定是你害羞了！没关系，不急，今天吻不到你，还有明天可以！相信我并不只是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