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保姆》Somna

6、06

　　盛夏的午后，室外阵阵蝉鸣，好似要融化一切的火热骄阳被窗边的樟树阻挡，只剩丝缕穿透玻璃落在地板，不足为惧。

　　宽阔的室内传来吹风机的呜呜声，顾野举着质感厚重的吹风机小心翼翼帮纪千妍吹干头发，她背向自己端正而坐，顾野的左手五指细细穿过她的长发，白皙的后颈跳入视线。

　　这本没什么奇怪，顾野却不同寻常多看了几秒，像是短暂间灵魂瞬移去了另外一个空间，她变得不是她。
　　恍惚回过神，顾野匆忙撇开视线，后来都不敢随意乱看。

　　作为一个认真听话尽职尽责的保姆，顾野随后又跟着纪千妍来到衣帽间。
　　毫无夸张地说，这件衣帽间大到快赶上她高中时候的教室，一眼望去，分区明确，按春夏秋冬大分类，长短衣裤小分类，除此以外，还有专门的包分区，帽分区，鞋分区，就连围巾都有专门的玻璃柜拜访，极尽奢侈。

　　坐在轮椅上的纪千妍手里捏着控制器，停在夏裙的透明衣柜分区，只是目光短暂的流连，她立即锁定什么，对跟在身后的女孩说：“顾野，帮我把那条雾蓝的裙子取出来。”

　　顾野点点头，动作很快。

　　纪千妍接过她递来的裙子，当即坐在轮椅上便开始脱自己的上衣，毫不避讳。
　　顾野吓了一跳，至于为何，她当时也没想明白，只是不知所措又匆忙地背过身去，心跳不受控制加速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纪千妍的声音再次传来，她有趣地问：“你怎么背过身去了？”
　　“啊，我，就是，我。”顾野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帮我拉下拉链。”纪千妍又说。
　　“哦。”顾野咬咬嘴唇，一副视死如归的决心转过身去。

　　纪千妍几乎整个后背都露在外面，光洁白皙，脊柱沟线条分明，没有过瘦，却也不胖，没有一丝赘肉，完好凸显腰部的起伏，这样的身材无疑是性感的，迷人的，忍不住让人多看几眼。

　　在认识纪千妍前，顾野几乎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也会被同性的好身材给吸引。
　　她的手轻微发颤，一点一点捏着那颗小小的拉链上移，纪千妍迷人的背部也逐渐被掩埋在这方寸布料间。

　　“你去歇会，接下来不用你帮忙了。”纪千妍平静说。
　　顾野点点头，从衣帽间出来。

　　走了几步，她不免低头查看自己的手指，刚刚拉拉链的途中，手指不可避免的有过短暂的触碰，那种感觉很难以形容，顾野从未有过。

　　为了让自己尽快分心，顾野干脆从口袋里取出耳机戴上，打开手机里的音乐播放。
　　她常这样，是她的一个习惯。
　　听音乐可以让她静下来，心情没那么烦躁。

　　一首歌，两首歌，三首歌…就这么过去。
　　顾野躁乱的心安分不少。

　　这时衣帽间的门开了，戴着耳机的顾野并没有听到动静，直到不经意地抬眼，一抹雾蓝色的倩影撞入视线。
　　纪千妍红唇大波浪，妆容精致，风情万种，几乎没有形容词能恰到展现她此刻的美貌。

　　如果说素颜的纪千妍是一湾秋水，一点一点撩拨人的心脏，让人欲罢不能，那么盛装后的她，就是惊涛骇浪，能直接令人为之倾倒。

　　顾野瞠目结舌，眼睛睁得大大的，陷入短暂的呆滞。
　　好美。
　　再搭配耳朵里柔和浪漫的BGM，她差点以为自己不是清醒的，而是在梦里。

　　纪千妍稍稍有点被她看的不自在，轻唤一声：“顾野？”
　　意识到对方在和自己说话，顾野立即慌慌张张摘下两只耳朵的耳机，“抱歉，抱歉。”

　　届时门铃声响起，顾野的思绪一下被拉回，回归正常。
　　她转身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笑起来有一对梨涡。
　　“嗨！”

　　在见到来人并不是纪千妍，女孩稍愣，“纪总呢？我来接她。”说话间目光不忘在顾野身上流连。

　　“她是我助理裴怡。”纪千妍拄着拐杖缓慢来到门口。
　　“纪总你这身打扮真漂亮。”叫裴怡的女孩咧嘴一笑，再次露出一对甜甜的梨涡，“对了，这个可爱的小妹妹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

　　顾野双手交叠在腹部，手指捏着手指，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纪千妍给抢先一步。

　　“是亲戚家的小孩。”
　　顾野惊讶万分，一瞬间领会到，可能她是想要顾及她的面子，但她不习惯这样说谎，她会觉得有负担，于是又开口：“其实我是…”

　　话说到一半，对面的裴怡立马笑着打断她：“你是纪总亲戚的小孩嘛，我知道我知道，我才二十四岁，又没有老年痴呆。”

　　顾野想说的话被哽住。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为什么身为助理的裴怡能和纪千妍关系这么融洽，一点上下属的等级感都没有，原来裴怡家境很好，是纪家地产公司的股东之一，她过来给纪千妍的科技公司当助理也纯属锻炼自己。
　　顾野也不会想到，自己将来会和她成为很要好的朋友。

　　“裴怡你别欺负她。”纪千妍笑眼盈盈。
　　“纪总，我才没有欺负她好不好，你这是不是太护短了点啊。”裴怡傲娇地鼓起脸颊。

　　“您真的要去吗？”顾野内心极度别扭又担心，一是担心她受着伤外出不小心再出什么事，二来，顾野好好看护的任务并没有完成，万一被人知道，她会因此丢工作。

　　裴怡不明所以，转头看向顾野问：“哎，小妹妹，晚上和我们一块去吧，很好玩的。”
　　顾野一脸不可置信，同时又很不知所措。

　　纪千妍干脆也顺着问：“要一起吗？”
　　把她一个人这样丢在家里好像怪不负责任的，纪千妍知道她心里顾虑和担心的东西，于是索性叫上她一起，这样万一遇到什么，可以由她来出面解决。

　　“我…”顾野犹豫不定。
　　裴怡没有耐心上前一把亲昵地挽住顾野的胳膊，让她受宠若惊，“好啦，别考虑了，快跟我们走吧。”

　　顾野被强行拉进了电梯。

　　“纪总，我记得上周见你，你出院都还坐着轮椅呢，听曦如姐说，头两个礼拜不是都要坐轮椅的吗？”电梯里裴怡问。

　　“今晚的宴会，夏云音八成也在，坐轮椅出场，从气势上就输了。”纪千妍眼睛里燃起斗争的火焰，倒有几分傲娇美人的气息。

　　“那倒也是。”裴怡点头表示赞同，随后目光停在顾野身上，她依然还是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裤帆布鞋，这对于一个爱美的时尚达人裴怡来说，简直是无法容忍的事情。

　　“太土了，简直是太土了。”她小声嘀咕着，双手捏紧绷紧的五官连眉毛都在用力。
　　顾野也接收到来自裴怡的视线，知道她在说自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觉得她怎么能这样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却也只能表面装作不在意。

　　一旁的纪千妍听到，不由道：“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不正应该是这样的打扮么。”
　　“你又护短！”裴怡双手叉腰，“不行，小妹妹，姐姐今天我要带你去好好改造改造。”

　　顾野：！！

　　裴怡叫来纪千妍公司的专用司机就把车泊在楼下，出来后她先和顾野一起搀纪千妍上车，而后自己坐在了副驾驶，顾野则和纪千妍一起坐在保姆车后排。

　　坐在车里的顾野心情莫名低落，果然自己还是不该跟着一起来的啊。
　　她这样的人，压根就不配。
　　她就是这样又土又穷的人，顾野深知自己和车上的人之间的差距，何止几条鸿沟。

　　此时此刻坐在这辆车里，焦虑，难堪，一种强烈的自卑令顾野越发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格格不入，她反复快速地呼吸，试图让自己变得平静。

　　“我认识一家造型室的老板娘，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先去那边吧，我要把顾野妹妹打造成今晚宴会上最时尚的妹妹！”裴怡双眼发亮，兴奋不已。

　　“头发也应该重新换个造型，不知道她适不适合卷发呢，长相有些偏日系，是走可爱风好呢，还是酷女风好，或者小性感？”裴怡像是上了头，一个人坐在前面抱着手机津津有味查看时尚穿搭APP的例子寻找灵感。

　　纪千妍则浅笑打趣：“一会你一个人慢慢研究，我和顾野去宴会好了。”

　　顾野全程没有作声，一个人静静看着窗外，双眼无神。

　　很快抵达造型室，裴怡下车前回头说：“我先去看看她在不在店里。”说完一个人先跑下车去。
　　纪千妍也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顾野见状立即准备下车去那边搀扶，不料刚转身要下车的她被纪千妍一把抓住手腕。

　　“裴怡这丫头就是这样心直口快的性子，她心眼并不坏，她说得什么，别往心里去。日后你和她接触多了，会明白的。”

　　她有意在照顾自己的情绪。
　　好温柔，也好暖心。
　　但很快顾野意识到，自己今后大概也不会有太多所谓的接触机会，她只是一个工作期两个月的保姆。
　　忽然觉得有些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