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保姆》Somna

12、12

　　有关顾野喜欢的男生类型...
　　她那天晚上到底是没有答出来。

　　几天后，到了纪千妍该去医院复查的时间，和她的主治医师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因此顾野并不着急，大家不慌不忙用了午饭才出发。
　　司机早早在楼下等候，从楼里出来，扑面而来的热浪几乎要将人给吞噬，这个点恰好是全天中气温最高，顾野推着轮椅快速来到车旁，司机第一时间为他们将车门打开。
　　车内冷气十足，简直就是挽救了性命，和车外如同两个世界。

　　顾野已经记不太清自己上回去医院是何年何月，她身体素质还行，连感冒也很少得。
　　医院从来都是悲喜交集的地方，有人从这里生，有人从这里死。
　　对于这里，顾野向来抱着敬畏之心。

　　在纪千妍的指示下，顾野陪同一起来到诊室，她则坐在外头的椅子上安静等候。
　　空气里充斥着的都是消毒水的气味，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板和天花板，无疑给人清冷的感觉。
　　顾野连手机也没拿出来玩，就只是坐着，待着，等里面的人出来。

　　没一会，纪千妍从会诊室出来。
　　“有几个检查要去做，你在这里等我，还是一起去？”

　　对方很遵从她的意愿，毫无强迫。
　　不过顾野对此还是不假思索点头：“一起去。”

　　跑检查是一项较为乏味的事情，纪千妍进去做，顾野在外头等候，做完这项检查，再接着去下一个地点。
　　总算轮到最后一项检查，不过等候的人不少，排在他们前头的，至少有十来人。

　　坐在椅子上等候，顾野此时手机里收到纪曦如发来的消息。
　　纪曦如：复查做得怎么样了？
　　顾野：在做最后一项检查了，不过人比较多，需要等一会。
　　纪曦如：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私立医院做，不用这么浪费时间。

　　顾野看到这条消息才反应过来，有钱人似乎都比较青睐于私立医院的一对一服务，不过在来时的路上，她有听纪千妍说这家医院是江城最好的公立医院。
　　拿着手机偷偷瞥了眼一旁的女人，她正安静倚在轮椅中，眯眼小憩，长长的睫毛卷翘，大概是这一下午跑来跑去做检查累了吧。
　　这个姐姐真的好接地气，让外人乍一看的话，只会觉得是长得很好看的人，不会有人知道她那么有钱。
　　而且从这些天的相处下来，顾野没看到她身上有丝毫有钱人的架子。
　　是个平易近人的姐姐。

　　在一段时间的等待过后，终于做完最后一项检查，接着是十分钟的等待机器出结果报告。
　　这时，恰好同样坐在她们前排的有两个女生，看年龄估计也就二十来岁，两个人说说笑笑，应该是认识的，关系还不错。
　　就当顾野这般认为时，其中一个女孩居然亲了身旁的女孩一口，那个女孩还不以为然，娇羞地掐了一把对方的腰身。下一秒，对方直接张开手臂将其搂住。

　　顾野：？？？
　　她瞪大眼睛，这是什么情况，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纪千妍也同样目睹这一切，就在两个女孩起身离开后才缓缓开口，见怪不怪：“她们应该是情侣。”
　　顾野继续惊诧：“两个女生...也可以做情侣吗？”

　　纪千妍被她逗笑，“我读书时候还亲眼撞见过隔壁班的男生将另一个男生抵在阳台上亲，同性恋和异性恋之间，不过是取向不同罢了，大家都是很正常的恋爱。”

　　当年学校那件事，引起不小的轰动，楼上楼下聚集不少学生围观起哄。
　　那时纪千妍正抱着帮老师批改的作业经过，只是瞥了一眼，继续面不改色淡定离开，丝毫不感兴趣。

　　“是这样啊。”顾野喃喃，她所在的小地方几乎没见过。

　　带着所有的检查结果，纪千妍又来见了自己的主治医师。
　　对方看完所有的报告说：“恢复得还不错，可以自己试着拐杖慢慢锻炼行走。”

　　纪千妍浅浅一笑，心里琢磨着距离自己回到公司的日子不远了，心情自然而然变得极佳。
　　从门诊部大楼出来，门口恰好有个卖棉花糖的老奶奶正在遭到保安驱赶，纪千妍见此便问顾野：“想吃吗？”
　　“嗯？”顾野受宠若惊。
　　“去买一支回来。”纪千妍说。

　　顾野只记着她让买一支，马不停蹄去办这件事，最后一支棉花糖被卖掉，老奶奶边在保安的不耐催促下边道谢着离开。
　　刹那间，捏着棉花糖棒的顾野似乎明白什么，也感受到纪千妍心底的善意。

　　带着棉花糖回来，顾野殷切地交给她，纪千妍却说：“你吃吧，我不爱吃糖。”
　　“哦...”顾野轻轻点头，心里莫名一股甜意。

　　棉花糖恰好是一颗粉色的爱心，顾野有点不忍破坏，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要把它保存起来。
　　“再不吃，可是会化掉的。”纪千妍在一旁提醒。
　　顾野只好赶紧尝了一口，甜丝丝的。

　　“怎么样，好吃吗？”纪千妍好奇问。
　　与此同时车子正在平稳行驶中。

　　顾野点点头，“好吃，很甜。”
　　纪千妍浅浅弯起嘴角，笑容温和。

　　“等一下。”她忽然唤住顾野，下一秒朝她伸过手来。
　　顾野吓了一跳，乖乖坐着不敢乱动。

　　只见纪千妍的手触及到顾野的脸颊，唇边的位置，纤长的手指轻轻帮她拨弄着什么，一边说着：“怎么和小孩似的，吃到嘴边都是。”
　　顾野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脸上粘了棉花糖的糖渍。

　　对方的手动作很轻柔，一点一点帮她清理着，顾野看着她认真的眉眼，一瞬间心跳开始加快。
　　没一会纪千妍才反应过来，被自己给逗笑，“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就是个小孩。”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顾野极其想要反驳她说自己是小孩的话。
　　她也真的这样做了。
　　“我不是小孩，我成年了...就快成年了。”话说一半顾野心虚补充。

　　纪千妍却说：“就算你成年了，对我而言依然是个小孩啊，我比你大十二岁呢，想想我念初中那年，你刚出生，看样子我是真老了。”

　　“您才不老。”顾野鼓着腮帮子颇为认真：“您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
　　“这句话我喜欢。”纪千妍说完不忘轻捏了下顾野的脸蛋，随即收回手。

　　方才她捏自己脸的触感久久未散，顾野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连她触碰自己，都觉得好开心。

　　抵达公寓楼下，已是夕阳西下，待车子停稳，顾野正要打开车门时忽被纪千妍及时伸来的手抓住手腕。
　　“等等。”
　　顾野听话按捺不动。

　　“我妈来了。”纪千妍盯着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商务车说。
　　听到这话，顾野心里不免跟着咯噔一下，她现在对于纪千妍的母亲都有种条件反射的恐惧。
　　就在她不知道怎么办时，纪千妍接着又对司机说：“去时光餐厅。”

　　司机听令即刻发动车子调转车头。
　　顾野诧异问：“我们不回去吗？”

　　“我妈在楼上，我们晚点再回去。”纪千妍面不改色说。
　　顾野看向对方，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她是在为自己考虑。

　　姜桂荣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心里犯嘀咕，怎么这个点了还没回来。
　　她的身旁此时跟着一个年龄约莫五十左右的女人，这是姜桂荣新给女儿找来的保姆。

　　“我女儿没回来，我先给你交代一些注意事项，你拿笔记好。”姜桂荣抱着胳膊，见对方毕恭毕敬拿出随身记的纸笔才接着说：“早上八点，我女儿的早餐一定要准备好，餐餐都要有海鲜，早餐种类不能低于六样。我女儿喜食清淡，做饭不要放辣椒，花椒等重口味的调料，我女儿每天的水果要保证是当天新鲜的，还有啊，她的衣服，一定要手洗，洗衣机会洗坏的...”

　　保姆候在一旁，笔记刷刷写，几乎快要跟不上她说的速度。

　　另一边，顾野跟着纪千妍一起抵达一家名为时光餐厅的店。
　　“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门口接待的服务生见了她们问。
　　还未等纪千妍开口，服务生立即像是想起什么，惊诧不已：“是纪总，您......”

　　“嘘。”纪千妍轻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服务生心领神会一笑：“请进。”

　　接着她们被带至编号801的座位，这里每张餐桌之间都有屏风作为阻隔，十分雅致，店内的装潢也都是复古风，难怪名为时光餐厅，进来这里，仿佛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看看你想吃什么？”坐下后，纪千妍主动将菜单给了顾野。
　　顾野只是随意瞥了眼菜单，立即吓得不清：“这里太贵了。”

　　“我是VIP，有折扣，放心点吧。”纪千妍强调。
　　顾野咬咬唇，她万分清楚即使是打折，也不便宜，这里随随便便一道菜的价格，都快要赶上她一个月的生活费。

　　“我来吧。”纪千妍不想让她为难，索性拿走菜单。
　　这样顾野心里罪恶感会稍稍小些。
　　虽然...这顿饭注定还是会花不少钱，这大概是她这个穷人无法承受的。

　　没一会，上菜了。
　　明明都是平时熟悉的食材，在厨师的巧手下又被精致摆放在盘中，立即变得高大上起来。
　　对于顾野来说，这还是第一次和纪千妍在外面吃饭，她心里没由来的紧张，从在这里坐下开始，手便不住发抖。

　　“怎么了，快尝尝。”纪千妍见她发呆不动主动提醒。
　　顾野回过神，一时手忙脚乱，桌上的餐具被她碰到在地，吓得她连声对不起，正要起身去捡。

　　“顾野。”纪千妍唤住她，极力安抚：“没事的，让人再送一副餐具过来，地上的别捡了。”
　　顾野将头埋得低低的，桌下的手不停抠着另只手的指节，“真的很抱歉。”

　　新的餐具被送过来，服务生小声附耳说了一句：“纪总出了名的随和，你不用这么害怕的。”
　　待服务生走后，纪千妍好奇问：“她刚刚跟你说什么？”

　　顾野不会撒谎，如实汇报。
　　纪千妍听后低眉一笑，“倒也不是随和，这种小事而已，在我身边你不用那么小心翼翼，我又不会吃了你。”
　　顾野点点头。

　　姜桂荣已经等了许久，久到即将失去耐心，给女儿发消息询问，得到的回复永远都是：就快回来。
　　可她从收到这条消息起，已经等了足足两个小时。
　　一通电话在这时打进来，是她老公纪启才。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千妍都还没回来呢。”
　　“你等她做什么，孩子都那么大了，三十好几的人，又不是小孩。”男人顿了顿，又道：“你先回来，家里有点事。”

　　挂断电话，姜桂荣挎上包准备离开，临走前不忘交代她找来的保姆：“记住我说的那些。”
　　保姆相当自信点头，还冲她比了个放心的手势，“有我在，您就放心，那个小丫头待不长。”
　　“嗯。”姜桂荣放心地应了声，随即转身出门。

　　顾野晚餐吃了不少，一来是味道确实很好，二来，纪千妍点了不少，她吃得却不多，为了避免浪费，顾野只好使劲往肚子里塞。
　　从餐厅出来时，正好是晚上八点，城市街角四处闪耀着霓虹灯，五光十色，高楼林立，繁华都市的另一种模样被展现无余。

　　“我们现在回去吗？”顾野问。
　　纪千妍看了眼手机，随后收起对她说：“不如去看场电影吧。”
　　顾野心领神会点头，她这样说，八成是她母亲还未离开吧，虽然这样做貌似不太好，可顾野也惧那个满头银卷发面色严肃的奶奶。

　　纪千妍之所以选择看电影，全因为从餐厅出来，马路对面就有一家电影院。
　　拖延时间，看电影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法子。

　　七夕临近，此时电影院新上的大多都是应景的爱情电影，她们没有太多的选择，索性随大流买了两张爱情电影的票。
　　来看电影的大多是情侣，顾野和纪千妍买的位置在后排，电影刚开场没一会，纪千妍便小声吐槽一句：“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她所说的是电影里男女主的相识，其实顾野觉得还挺浪漫的。
　　再接着没过多久，顾野发现纪千妍早已睡着，至于为什么她会知道，因为睡着的纪千妍在不知不觉间头已经歪倒在顾野肩上。
　　顾野小心翼翼转头看了眼，下意识深吸口气，不敢乱动。
　　果然是对情情爱爱不感兴趣的人，电影放了不到二十分钟便睡着了。

　　后来顾野一个人看完整场电影，结束落幕，大家纷纷四散离开，靠在她肩头的纪千妍貌似没有要醒的迹象。
　　顾野有点不好意思，只能轻轻推推她唤醒：“纪姐姐，电影结束了。”

　　纪千妍猛然惊醒，迅速坐正，顾野肩头的重量一下抽离，短暂间令她不太适应。
　　“那我们回去吧。”纪千妍说，随后不忘问：“这电影好看吗？”

　　“还可以。”顾野乖巧回答。
　　“也就能骗骗你们这种小孩了。”纪千妍浅笑。

　　到家已经是十一点，本来已经很困的顾野在看到家中出现一个陌生人时立即精神抖擞起来。
　　女人主动向纪千妍做着自我介绍，“我是太太安排来照顾您日后饮食起居的保姆。”说罢刻意看向纪千妍身后的顾野，眼神意味深长，似乎在朝她宣战。

　　顾野暗暗捏紧自己的衣角。
　　“我这里已经有一个保姆，不需要两个。”纪千妍面色平静说。

　　女人笑了笑，“姜太太是我的雇用人，所以我只听她的，您吃过晚饭了吗，想吃什么尽管吩咐，我都会做。”
　　“不必了，在外面吃过了。”纪千妍说罢坐着轮椅从旁经过。

　　顾野仍旧愣在原地，对方的眼神刀子无时无刻不在向她发射。
　　这时不远处的纪千妍唤她一声：“顾野，我要洗澡，过来帮我。”

　　话落，中年女人立即殷勤地上前，抢先一步说：“这种事情我来就好了，小丫头做不好。”
　　顾野的手僵在半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她明显很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敌意。

　　“顾野，你去我房里把睡衣取来。”纪千妍却压根没给这位新来的保姆面子。
　　“好！”顾野应声，立即去办，就像是当场受到肯定般心情大好。

　　后来依然还是顾野跟着一起进了浴室，在帮纪千妍脱衣服的过程中，那股异样的感觉又来了。
　　比第一次时候更甚。
　　顾野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相当奇怪。
　　所幸是这次并未发生和第一天来那样的意外事故。

　　另一边中年女人不忘打电话汇报情况，却遭到姜桂荣一顿嫌弃：“这么晚了让不让人睡觉。”
　　“太太，她们回来了，嗯，您放心，我会让她那个丫头快点滚蛋的。”
　　...

　　一天的工作结束，顾野也回到自己房间洗澡上床歇息，熄灯之后，她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明明回来时候差点在车上睡着的，现在反而没了困意。

　　待一切都静下时，顾野总是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纪千妍身体的画面在脑子里挥之不去，这令顾野唾弃自己，觉得自己很下流。
　　可大家明明都是女生，身体构造也都一样，这没什么稀奇的，顾野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回想起浴室的经历脸部发烫。
　　她更加断定是自己出了什么毛病。

　　最终她拿起手机来，打开搜索软件，在框内输入：女生看到女生身体害羞正常吗？
　　居然有人提过同样的问题，顾野激动点开第一个网页。
　　1楼：我觉得不正常，都一样，有啥好害羞的，除非你想入非非。
　　2楼：这很正常吧，有的女生就是很容易害羞啊，同性间就不能害羞了吗？

　　看到这不一致的答案，顾野有点犯愁，索性退出网页，重新在搜索框内输入：我是女生，看到同性的身体会有奇怪的感觉，这正常吗？
　　没想到也有类似的提问以及回答。
　　1楼：不正常，你要是男的还能理解，女的的话，应该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隐藏的蕾丝。
　　2楼：一楼正解，可能你骨子里是喜欢同性的，只是你不知道。
　　3楼：楼上不能这么绝对吧，我是直女，但我也会对长得好看的女生表示欣赏啊，也喜欢看身材好的女生。

　　顾野这下彻底没了主意，再次退出网页，进行第三次搜索：女生喜欢女生正常吗？
　　1楼：再正常不过了，小姐妹，勇敢冲。
　　2楼：这世上不光有异性恋，还有LGBT呢，你只是其中的一种啦。
　　3楼：很正常，不过这条路很难走，祝你好运。
　　4楼：这世上同性恋多得是，不要给自己心理压力，居然问出正不正常这种话，看来是很怕受人非议呀。
　　5楼：喜欢一个人，和性别无关，加油。
　　...

　　顾野关掉手机，房间又恢复一片黑暗。
　　平躺在床上的她大大睁着眼睛，会不会自己真的就是如同网上所说的那样，其实骨子里是喜欢女生的呢？
　　要不然，没办法解释她看到纪千妍的身体时，会有脸红心跳加速的感觉。
　　更加没法解释，当她不小心触及那柔软白里透红的肌肤时，会指尖颤栗，一瞬间似有电流遍布全身。

　　以至于现在回想，依然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