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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南帘旧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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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子缀上墨蓝色的夜空,天边的红日已经隐迹,云暮的飞机终于越洋落地。
云暮在飞机降落的时候已经醒了,很幸运,耳鸣的不适没有持续多久。
现在在机场,他坐在长凳上等皎丽去取行李。
自从云暮的父母过世后,他们家的主支势力不复存在,在G国根本排不上名号,好在云暮随了他母亲,不是什么爱争抢的性子,去了Z国后就随遇而安了。现在回来倒像是有些落魄的普通。
当然这是云暮自己觉得。
在外人眼里,他的气质和精致的脸,往那一站谁都要多看一眼,根本没敢往落魄二字方面想。
“少爷,我们先回酒店吧。”皎丽挂了电话向他走来,身后几个管家已经拉着行李率先离开了。
“好。”云暮点头道,过了一会突然噢了一声:“我好饿,还有,你还欠我那个秘密没告诉我,皎管家。”
“那个明天再说,现在你累了,回去好好吃饭休息。”皎丽把他的行程敲定后,这么都撬不动,云暮放弃了,乖乖戴上口罩出发了。
去到酒店,云暮感觉有一点熟悉。
这个南帘酒店是中式风格,有种木色木香的生命感,它就建在安里街的出口,离他家庄园外墙很近,都快挨上了。
“这个酒店为什么会选址在这?”
云暮不认为这个酒店建在这会有什么收益。
安里街外是片半郊区,安里街只有两个大庄园和零星几个小别墅,很少人会住酒店,除了他这种目前没家的。况且,它一个中式建筑卡在欧风别墅中间,着实突兀。
“我也觉得奇怪......”皎丽取了顶层高级单间的房卡,环视了一圈,在前台的某一点停住。
云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这个酒店的logo‘南帘’,是行楷书写的。
不过倒也正常,中式建筑搭配书法。只是云暮很喜欢行楷,有点意外罢了。
“或许是开发商的喜好吧。”云暮随口猜测,没想到误打误撞引起了从别人的注意。
坐在云暮旁边的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应和了他,还带着些许感叹:
“那不然勒!这个‘南帘高阶’是在一年前就建好了的,当初敲定的时候就没几个人赞成的!”
……有故事?
皎丽识趣地朝云暮点了点房卡:您的房间是1008,我先上去整理一下,您继续聊?
“哦?”云暮点点头表明他知道了,转向旁边继续笑道:
“我叫云暮,先生怎么称呼?”
“啊哈,叫我奥利就好。”
奥利大大咧咧的笑了起来,他看这个男孩白白净净的,虽然带着口罩,却有一种令人不可忽视的气质。
奥利很欣赏这种彬彬有礼而不失力度的人。
“继续跟你说,听说开发商背后是一个有力的支撑者,他们敲定地点后,直接交出设计方案,动工的很快。”
他顿了顿,似在回忆,“投资方来监工,你能想到吗?就一个人!看背影很年轻。”
“看来是一个眼光独特的富家子弟啊。”
云暮猜测道,内心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霁池,可是又觉得自己有点好笑,见过的人本来就不多,现如今也只能记起来他了。
“是啊,而且据有关人员透露,他只有一个标准:要快。”
很有目的性啊,但是为什么呢?
“一年前发生什么事吗?我刚归国,不了解。”
“一年前?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能量场...啊...”奥利说到一半突然就停下来了,一脸纠结的望着他。
没想到还挺神秘的,那他自己查吧。
“不方便说?没事,知道这些已经够了。”云暮笑着化解尴尬,低头看了看表,继续道:
“奥利先生,不早了,感谢你的分享,不如.....”
“啊是!刚刚那个不重要的,不早了,小云你去休息吧!我还有事要处理。”奥利欲盖弥彰,顺着云暮的台阶下了。
“奥利先生晚安。”云暮表面笑的很随和,看起来就是累了要休息了,没有什么刻意离开的拘谨。
他站起来微微躬身点头,电梯碰巧也到了。
“再见。”
酒店顶楼就是第十层,‘南帘’的层数算是酒店中非常矮的了,看得出来动工很匆忙,时间很紧迫。
皎丽在门口等着他,但是在打电话:“好,谢谢您,嗯,明天见。”
见到云暮上来了她也没立刻挂掉电话,只是略带歉意的让自家的少爷先进房间。
这个房间的内饰还是很简约现代风,旁边的窗台上还种着几株植物,向日葵昙花什么的。
云暮不是什么植物爱好者,向日葵很明显,而之所以认出来了那几盆还没开的幼苞是昙花嘛......
是因为他以前很喜欢昙花,刹那却永恒的美丽,花语也很美,不是吗?
云暮知道跟皎丽通电话的是有身份的人,他一边暗自吐槽着这五星级酒店的盆景如此的质朴,一边默默吃着晚饭,他老早就说过他饿了。
见皎丽挂掉了电话,他问道:“谁啊?”
“安绥夫人。她邀请我们参加后天晚上的GHP宴会,以云家家主的身份。刚好,她想见见你。”
云暮顿住了,这一瞬间他的心跳都乱了一拍,好像一切都有点快了。他上飞机的时候才遥想过,未来再次见到他们,再见到霁池,会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身份。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子的。
贵族一词,其实最初倒也不是身份上的高贵,只是能力上的划分。但是能力高人一等,总还是想要追求一些不一般的称呼和地位的,不是么?
所以,就算有的人被冠上了“贵族”的称号,穿上了华美的礼服,却依旧粗鄙不堪。
远古的流尘石为人类带来了异能,大多异能者表现的都是超强的体能和脑力,以及极其敏感的洞察力,反应力。
异能也分等级。
一个家族有着更高等级的后代,他们的地位就更高,后来随着时代的演变,“贵族”这种阶层壮大,并开始掌握实权。
就如同距离现在的曼立3022年,已经有几万年历史的欧洲社会。
而他们云家,光是他云暮,就是最为稀有的双异能拥有者,但是他和他父母都没有对外说明,这成为了政府测试局的S级机密文件。
所以在外人来看,他云暮只是一个还算优秀的A级异能者罢了。
以前,云家的一切地位都来自他父母,现如今他刚刚归国,可当真的是一只羊羔了,而且还是没有羊毛可以薅的那种。
云家家主,这个称呼是点虚有的气势,但不多。
“少爷不必慌张。”
皎丽走过来将剩下的菜从保温箱中一一取出摆好,并安抚道:
“这次的GHP宴会是由霁家承办,地点就在他们庄园,你很熟悉的老地方。”
“倒也不是......”云暮那一瞬间的紧张,好像是在想象霁池的模样。
四五年未见,云暮自诩自己变了很多。
光是外表,就与从前很不同。
他的头发以前是棕色的,随他父亲。但是离开G国来到完全陌生的Z国后,云暮渐渐发现,母亲那种来自东方的温柔沉稳,让他更有归属感和安全感,他便将头发拉直也染黑了,随它留长,现在也有半腰长了,一根发带束起,他觉得也挺好看的。
就是不知道霁池会变成什么样呢。
以前的霁池,就有一头长长的金发。
那时候云暮天天蹲点来找霁池玩。虽然霁池没有告诉过他,自己会在一个礼拜的哪一天从阁楼出来,是什么时间段出来,但是云暮想,自己天天来不就行了,看看什么时候能碰上霁池。
霁池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人不坏。如果那一天不是他要出来的日子,云暮就会收到一朵放在地上的金玫瑰。
他一开始不知道这个代表了什么。
那天直到日落月升了,他都还没见着霁池,云暮暗自记下了日子,把金玫瑰带回去,特地问了皎丽这个是什么意思。
“捡到的金玫瑰啊?哈哈哈,我的小少爷,白等了一天吧?”
云暮看着皎丽,瞪大了眼睛。
那天跟随云暮一起的不是皎丽,皎丽看着自家少爷一脸:你怎么知道的模样,有点忍俊不禁:
“金玫瑰的一个小众花语就是分别,霁池少爷的意思啊,是让你不要等了,他今天不出来!”
“啊——原来是这样!”
小云暮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坐在楼下长椅的时候,老是感受到阵阵凉意,时有时无,冷的时候让他很想有跑回家拿衣服的冲动,但是就在云暮打了个喷嚏之后,寒意就消失的彻彻底底,再也没有了,他也就继续等下去了。
......这是上帝都在暗示他回家!
第二天云暮再去的时候没有看到金玫瑰,
他可高兴了。
这次云暮没等多久。霁池很快就把阁楼的门打开了,他依旧很沉默地站在门内的阴影里,眼神却没再空洞,只是单纯的在等待着什么,视线望向了云暮。
“早上好霁池!”云暮小跑着站到他身边。
阁楼外面设有边界,没有权限是跨不过去的,所以云暮看起来跟霁池挨得很近但是也摸不到他。
“你头发的造型又变了,安阿姨肯定很爱给你绑头发吧?”
云暮很喜欢霁池长长的金发,很好看也跟霁池很配,所以他总爱观察他的头发,今天就看到了新造型,云暮很满足。
“不,这是我自己随便设计的,母亲不能来阁楼。”霁池声音淡淡地跟云暮解释,气息不太稳。
“噢!教教我,这个...”
云暮已经习惯了霁池那种虚弱的感觉,可能就是身体弱吧,霁池让他别在意,他也听话的忽略过去了。
“咳!咳咳!”
他还在跟霁池说话,突然一个侍从从灌木丛走出来,而且很大声的咳嗽了几声,打断了云暮的话。
云暮转身去看到底怎么了,没看到霁池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眸中闪过一丝不耐,方才那副病容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那侍从的衣着不属于霁家,云暮也不认得云家有这号人,便走上去冷冷地问道:“为何喧哗?你是什么人?”
霁池无言站在原处,那双碧色寒眸追随云暮走近侍从后,便一直落在他身上了,一副只要侍从敢做出点什么,他就直取性命的冰冷架势。
“您是......哪家的少爷?”
那个侍从反问道,语气还算恭敬,就是带着犹疑,仿佛有点拿不准。
“哒,哒,哒。”
云暮刚想开口,灌木丛后方又走出来一个侍从,但服饰明显更精致,踩着高跟,应该是一个管家,眼底带着轻蔑和不屑。
“咱们见过的名门少爷还少?不认识的肯定就是没权没势的呗,怕什么?!”
云暮都没机会自报家门,这会又有人打断他,他有点生气了,开始皱眉,一脸不好惹的模样。
“说什么呢?!”
小云暮不得不拔高音量,但是良好的家教让他不能太大声,就显得气势弱了些许:
“你们家族就是这样管教侍从的?”
“罗安家族是你配指点的?”
管家冲着云暮瞪了一眼,第一个侍从也应和着轻笑了一声。
“罗安家族啊,能养出你们这个群没礼仪的废物,倒也正常。”
站在阁楼里的霁池这会说话了,声音不大,但是穿透力和压迫感极强,用云暮的描述就是,比第一次见面那个没晒过太阳的声音还冷。
“哪来的小子?你再说一遍?!”
那两个侍从的注意力被霁池吸引过去,听到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少爷冷着脸骂他们,理智早就被所谓的“主人权势大,无人敢追责”冲昏了脑袋。
他们抬手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云暮,朝阁楼门口走去,眼神凶恶,嘴巴自然也不会干净多少:“住在阁楼里,怕不是什么私生子吧?”
“啊!”
云暮方才处在为什么霁池晒了那么多天的太阳声音怎么又突然变回去了的不解中,突然这被猛地一推,小小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摔出去好远。
他甚至来不及动用异能,所以摔得很实在,很疼。
但他看到那两个人气势汹汹地走向阁楼里的霁池,瞬间又清醒了,强忍着疼站起来,冲他们吼道;“你们不允许靠近他!”
云暮刚走几步,疼痛的琴弦就撑不住了,它绷断发出的糟乱不已的哀鸣刺激着神经,云暮还没来得及叫疼,双脚就如同踩在云上忽然软了下来,他便从云层重新摔落在草地上了。
“呜...”
云暮还想起来,因为侍从已经逼近了阁楼,他的异能可以保护霁池,但是他没学到太深,只有站着......才会启用。
“云暮,不要动了,坐在那。”
霁池其实比他们还愤怒,脸色如坠冰窟,但还是尽量轻柔同云暮说话。
他还算平淡的目光认真的扫视了一圈不远处的云暮,确认没有摔得太重后,那双碧眸再次落在侍从身上时,已经缀满了杀意。
“你们,站住。”
冰冷的话音刚落,侍从们的双腿突然停住了,若是忽略他们的脸色,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官兵一样听话呢。
“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他们双手还在挥动,但是身体和声音都不可控制得颤抖,一副很冷的模样。
霁池私自打开了阁楼的边界禁制,走了出来,走到了阳光下。
朝晖等到了属于金色的圣子,为他镀上了一层神圣的柔光,却走不进他的眼底,那处的寒冰已成。
“要么回去告诉你们的狗主人罗安里哈,从今往后,安里街的GHP宴会,他永远都不会收到邀请函,然后被你们主人断头...”
霁池抬眼欣赏了一下那两个蠢货惊恐的表情,觉得很好笑,他勾了勾唇,加重了后面语气:
“要么今天,就死在我手里!”
“不...唔!!!”
————咔嚓!
破冰的声音总是能让霁池很愉悦,他欣赏了一下他的作品。
但是想到他们的所作所为,又觉得恶心。
只见白皙的手轻轻一挥,灿阳下的坚冰便安静地随风而散了,草地上只留下了两个小男孩。
这时,坐在一旁的云暮视野忽然变得清晰正常了,猝不及防。
自从霁池叫他坐好以后,他就一直看不清霁池,如同隔了一层厚厚的窗纱。
他觉得这个是异能,他不太了解,但是霁池一定有什么不想让他看见的秘密,他也不多说。
直到方才他的禁锢才被揭开,冷不伶仃的听到了最后死在谁手里这几个字。
他赶忙去捕捉霁池的身影。
视线撞上的瞬间,云暮看到的还是那个一副平淡安静的霁池,没有什么变化,但他总觉得四周冷冷的,好像下过一场大雪一样透心。
???那侍从呢?
云暮看到云暮没事之后,发现侍从不见影子了。
“别管他们。”
霁池走近云暮,向他伸出手并且把手杖递给了云暮,“先起来,叫你的随侍送你回去涂药。”
“那你呢?”
“我没事。”
霁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叹了一口气:
“这几天不要来找我了,我不在,也没有花,记住了吗?”
云暮很遗憾,小嘴紧抿。
但是他的膝盖确实磕到了,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轻声道:“记住了。”
这时一个身影突然站到了他身前,他挡下了阳光,云暮被罩入了阴影。
在这陌生又熟悉的阴影里,他感觉更似被揽入了霁池的怀抱中。
他在他耳畔安慰道:“别难过,下次来给你补偿,保证一枝不少,好吗?”
云暮现在吃着饭,菜的味道很香,但他感觉自己闻到了当年霁池给他的补偿的味道。
那时云暮因为腿伤,被父亲云否“关了”两个礼拜,这期间都没机会去找霁池,而且也只能在自己的小花园里玩耍。
那一天阳光很好,皎丽满面春风的引着他前往正厅,他就看到霁池一手捧着一大束金玫瑰,一手持着一根云暮从未见过的冰雕手杖,他就站在门口,背着光,却那么耀眼。
那捧金玫瑰花束的香气十分浓郁,如同花浴一般,所以云暮记住了。
又或许是幽香醉人,那一天霁池对他笑了,他还说:
“云家少爷,许久未见,我来赔罪了。”
云暮很想跑过去拥抱他,只是他的腿还没好。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另一个人会携着满怀的花香朝他笑着走来,将自己的手杖交予他手中,很绅士地轻轻把他拥入怀。
如今四年不见。
他希望霁池没变,还是那样平淡沉稳,时不时的一笑就能荡起他心湖的微波;但是他又希望他变了,变得更加强大了。
他的身体总是那么弱,笑起来也有一种似有若无的脆弱感,让云暮替他揪心,想把自己这个童年竹马好好护着。
毕竟,他占据了他太多的美好记忆。
一种空落感盈满了云暮,这种猜不透也不想面对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皎阿姨,我吃完了。”他饱了,但是是精神上。
皎丽应声进来收拾,手上还拿着两个个盒子放在了云暮桌前:
“少爷,一部是新的异能局内部投影晶块,一部是您的新通讯器。”
“嗯。”
云暮有点疲惫的应了一声,“我原先的号码换了吗?”
皎丽替他把包装拆开。
投影晶块是一块用流辰石制成的墨蓝色三棱锥,里面凝固着一团玫紫色的星海,每颗微小蓝色的辰星就代表了一个异能局分部。
他以前也有一个,只不过是天空蓝色的,里面也没有星海,只有流云。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是家主了,代表着整个云家主系和旁支,自然也有权占据星海中的一隅之地了吧。
“号码换了,所以涉及身份认证明的渠道信息全都注销了。”皎丽轻声解释道。
云暮没说什么,他也早就料到,“断了一切联系”是意味着什么。
新的通讯器是一枚胸针,耀金银杏叶环绕着中间银质的云纹家徽,这样的设计很符合云暮的喜好,他满意地笑了笑:
“皎丽,你的观察总是那么细致。”
皎丽看到了自家少爷放松的笑容,也不禁笑了起来,没有承下这个褒奖,也没否认。
她就比云暮母亲小了五岁,从小看着自家的少爷长大,自然懂得云暮。
但是最让她高兴的是,这世上,不止她一个人那么在意自己的少爷。
“休息吧少爷,明天要去新学校做准备了。”
作为异能者,就算只有17岁也可以以一敌十个成年男子。
但是终究是未成年,是要上学的,文凭学历不是必要的条件,但知识和教养很重要。
“好,你也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