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下的金玫瑰》午安午安

1、日出归国

　　第一缕朝阳散落淮宁港 ，现在是早上七点。
　　开往城深市的飞机，迎光撕破早晖准时起飞，广阔的机场很快便被云层覆盖。

　　云暮坐在靠窗的位置，微眯着眼，百般无赖地打量着窗外的云卷云舒。

　　灿金的阳光时不时撩过他白皙好看的脸，显得他整个人更加剔透。男孩长睫微阖，隔去了刺眼的光，但光却为他缀上了一层诗意温柔。

　　　但这样的温柔仅限他的外表，而且云暮这个人是与诗意这两个字好似有那么一点点偏航。
　　比如现在，窗外的云海很好看，但是云暮眼下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他很想睡觉，却睡不着。

　　他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把事情告诉他一半，然后甩来一句：等你回去就知道了。

　　云暮昨天还在国外。

　　　他的父母过世后，遗嘱中写道，因一些暂时无法说明的缘故，需要他断绝国内的一切联系，出国去姑姑家生活，并且参加五十年一度全球性异能者会议，与会地点就在Z国。
　　至于这个“缘故”，云暮至今也不知道，可能是缘分未到吧？

　　云暮也不是没追问过皎丽，只是皎丽也说她一个外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就这么随着年岁流逝淡去了些许。

　　　现在他归国了，也是时候去拨开那一层纱了。

　　他当时出国时候才十二岁左右，那一天可伤心了，哭的稀里哗啦。但是过后想了想，除了他邻居那一家人，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舍的，父母都不在了，幸好一直陪着自己长大的保姆阿姨还在，可以陪他。

　　那时听他们的话出国是他唯一能做的。

　　他想在走的时候跟邻居一家打声招呼，但很不巧，当天他们都不在，庄园的保安告知他说，主人带着少主去一个很重要的地方，暂时可能回不来。

　　　云暮很遗憾，他抬头望向庄园里那座最高的塔楼，灯是灭的，天已经黑了。

　　　寂寂黑夜，在他心里一直灯火通明的阁楼，如今也黯淡了。
　　他问管家要了一张信纸，用他最擅长，写得最好看的行楷字留下了他在这个，使他无限留恋的地方，最后一行字：

　　　‘拨云见日，来日方长，此去无归，愿星辰常伴。’

　　自那以后，管家谨遵遗嘱，将云暮同所有故国的人断绝了联系，而他一别就是五年。

　　云暮本以为他以后就在Z国生活了，没想到就在两天前，管家突然给他递了一个跨国电话。

　　云暮：“G国......城深市？皎丽，你没看错吧？”

　　身穿管家西服的中年妇女正是皎丽，她看着自家漂亮少爷瞪大眼睛，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忍不住微微一笑。

　　她充满喜悦的点头肯定道：“不会，我反复确认了才敢给您接。”

　　接过还未接通的电话，云暮的心跳莫名加速了。
　　不知道是期待着故国友人的亲切乡音，还是他所想的那个人，大抵是都有吧，太久没见了，不知道是谁还在挂念着他，还给他打电话？

　　“嘟---喂？”

　　“……？”
　　是一个很疲惫的陌生声音，云暮的心瞬间空了，猫爪挠痒，是他想多了。

　　“你好，我是云暮，请问你是哪位？”云暮保持礼节，声音还是带着笑意。

　　对方显然是有什么急事刚剧烈运动完，说话都带着大喘气和微颤，“请...请问您是...城深市安里街403号.的XXX..?”

　　安里街，云暮听到这忽然间就愣住了，手握着电话，但耳边的人在说什么他都忽然听不见了，自己忍不住回想着这个留在他记忆深处的住址。

　　六年前，那时云暮才十岁。

　　在安里街的庄园就两个，一个是他们云家的，另一个是霁家的。

　　他跟母亲第一次踏入霁家大庄园，就迷路了......其实也不算是迷路，母亲在去之前给他做了很多功课，包括大庄园的各种路线以及霁家的主要人物，其中他就对那个小少爷印象最深，与他同岁，是叫霁池来着。

　　听说在庄园的塔楼那边有机会碰见他，所以云暮为了看看这个小少爷，故意迷路，兜兜转转来到了塔楼底下。

　　“有——”人吗？

　　“咔嚓！”云暮还没喊完，一个突兀的开门声忽然在前方灌丛后响起，把他的话卡下来了。

　　云暮知道阁楼有人出来了，但是他也谙熟礼节，没有失态躲避，反而直起身板从灌丛后面走了出来。

　　他跨出灌丛，一转眼就看到一个金发的小男孩站在阁楼的门内，眼神空空的，仿佛外面的阳光永远照不进他的眸中。

　　云暮没见过霁家小少爷的照片，但是他见到这个漂亮的好像瓷娃娃一样的同龄人的时候，就神使鬼差的认定他肯定是那个少爷。

　　他偏爱一些美丽的人事物，不论是过去还是未来。

　　所以，小云暮小跑上前，朝他挥挥手：“霁少爷！”

　　云暮的声音并不大，只是热情了一些的打了个招呼，但是看起来给霁家少爷吓了一跳。

　　站在阴影处的那个小男孩微微一颤，空洞的双眸终于慢慢聚焦，抬起眼望向阳光下向他奔来的那个人。

　　是自己太莽撞了，把他吓到了！但是他的眼睛突然就亮了，好好看啊！

　　云暮撞上小男孩的视线，内心有愧，但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柔和的日光终于落进了他的眸中，对比刚刚那个冷冰冰的脆弱少爷，他更喜欢这个镀上一层柔光的他，这样很温柔，却也看起来更坚不可摧。

　　“我，见过你吗？”
　　小男孩的声音没有晒到太阳，好冷。

　　他退后了一步，微微歪头，打量着云暮。

　　云暮无视他的疏离，礼貌的伸出手，笑道：“没见过！但是我听说过！很高兴能遇见你，我叫云暮，我们是邻居，我家在云亭。”

　　云暮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好多。但也是分人的，平时他还是很有分寸感的，母亲的谆谆教导他只是现在短暂性的忘记了！

　　虽然这个小男孩看起来拒人千里，但礼节也很到位，他伸出在暗处的手，映入阳光下，回握了云暮的小手，一触即松。

　　好冰的手，虽然夏天肯定很舒服，但是现在是初冬啊！
　　云暮感觉自己是跟冰雕娃娃握手，很像他家的那个巨大的阿祖冰雕，只是霁家少爷的手更舒服。

　　“霁少爷，我看你刚刚准备出去了，是要去哪啊？”云暮问道，其实是想让霁池带他回到庄园别墅，随便让他沿路晒晒太阳。

　　霁池看了他一眼，抬起右手的手杖向前指了指：“我在等我父亲来接我，他快到了。”

　　云暮疑惑：这不是在自己的庄园吗？

　　他转身，果然看到不远处有几个人影时隐时现的向这个方向走来。

　　“那我等等吧，我迷路了，等霁叔叔来能带我离开。”

　　“自便。”

　　云暮站在阁楼门口外面，霁池立在门内，仿佛与这灿芒格格不入。

　　他不说话，这个少爷也不会主动找他讲话，但云暮那时就觉得，站在霁池身旁就莫名高兴。

　　毕竟，欣赏美丽的人事物一直是他的兴趣。

　　这就是他们的初遇，很平淡，但让云暮记了很久。

　　“喂！？云暮少爷，您还在吗？”

　　耳畔电话里头的声音忽然拔高了几度，将云暮从过去猛地拉了回来：“抱歉抱歉，方才走神了。”

　　云暮调整了一下思绪，认真地回答了对方刚刚的那个问题：“我是云暮，是安里街403号云亭庄园的唯一主人，请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是异能局侦查部副部长元凉。”

　　电话里的那个男人也将自己的气息调整好了，略带严肃的开口道：

　　“安里街昨日发生了一件异能者入侵事件，街上只有两户庄园，404号据说是他们的少主人亲自操控系统击退了异能者。但403号的防卫系统是机械操控，多年未动用，效果十分不理想......”

　　元凉在电话里顿了顿，好似是想给对方预留一个心理准备的时间。

　　“嗯，所以...我猜我家是被毁的一点都不剩了吗？”云暮言语平淡地接了下去，做了最坏的打算。

　　虽然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句话听在元凉耳朵里就成了暴风雨前的宁静了，他感觉自己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度。

　　“不不不，”这样的变化可吓坏了元凉，他的声音又开始颤抖起来了，“云暮少爷要坚强.....云亭庄园的完好度还剩百分之三十，没完全毁坏。”

　　“......”多少是有点可怜,云暮在内心叹气。

　　这个数字就像，你家原本有亿万家产，一朝一夕之间就被偷的只剩下不到几百万了，这种痛苦现在和云暮的心情就差不多吧。

　　元凉自己都觉得离谱，云暮还在宕机，他也索性不说话了，虽然他知道这个小少爷是贵族出身，当场发飙怒吼不太可能，但突然崩溃就不好说了。

　　“元凉副部长，还有什么需要说明的吗？”云暮觉得自己得回去一趟，虽然当时离开时带走了所有重要的物品。

　　但......老庄园承载了他太多的美好回忆，包括他早逝的温馨家庭，和有霁池的童年。

　　就算已经不能完全拯救这被毁的可能只剩下墙柱的别墅，但收拾一下残垣断壁，查到那个异能者的动机和身份，是云暮必须要回去的理由。

　　“异能局的意思是，请您回国一趟，协助我们调查这起案件。”元凉继续道，“这起案件的涉及的损失过大，若有需要，请联系我们，异能局会对您提供必要的帮助。”

　　元凉的话正合他意，Z国的异能者大会刚落幕不久，他竟然是作为G国异能贵族分部的代表出席，并且做了一次发言。

　　现在事情并不是很忙，而且剩下的事不太关键，皎丽管理的秘书团可以完成，他有时间回去几年。

　　云暮思考了一会就应下来了：“好，我明日就启程，有劳。”

　　“最好不过，云少爷，感谢您能到来。”

　　挂了电话后，云暮安排皎丽去召集所有部门的主管，进行了一个紧急会议，交代了一些眼下重要的安排，因为近一年他可能都不会回来了。

　　“少爷，我同您一起归国吧。”

　　皎丽安排完出行事宜后，跟坐在办公室的云暮说道：“您在G国还差一岁成年，很多事可能都会受限，还是我来帮助您吧，这样更方便些。”

　　她这一句把云暮点醒了，他还未成年啊！一个人确实很多事都干不了，比如自己租酒店——他原本的行程之一，而且回去之后他还要上高中。

　　在Z国，他一直请的家庭教师，都不知道能不能跟得上城深市那个贵族学院的进度。

　　现在坐在归国的飞机上，云暮之所以心绪漂浮，就因为皎丽在把他送进头等舱前，跟他很神秘的提了一嘴霁家。

　　二十分钟前。

　　云暮看着时间准备登机了，皎丽才放下电话，转身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略有失态，但看得出来她很高兴。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不知道到的还以为她被邀请去参加GHP宴会（Global High Power Banquet）了。

　　那个是最高层次的贵族宴会，圈内有权有势的人才有资格带舞伴参加。

　　虽然知道皎丽不会隐瞒，但他还是率先问出口了：“怎么了？”

　　“刚刚安绥夫人同我说......”
　　安绥夫人是霁家的女主人，在云暮的记忆里，他很欣赏这样优雅温柔的公爵夫人，她对他和霁池都很好。

　　“Ladies and gentlemen,may I have you attention please......”登机提示突然响起，打断了皎丽，也杀死了云暮的舒适感。

　　皎丽也再不说了，笑着留下一句等你回去就知道了，说完便站起来给云暮引路。

　　“什么啊？不带这样的，你再说一遍！”
　　云暮的好奇心随时会杀死他。但直到刚刚，他还是没问出来到底是什么事。

　　飞机还在平稳的飞行，云层缥缈，但是太阳被遮住了，光线更微弱了。

　　但是适合睡觉，云暮喜欢枕着微弱的冷白光入睡，打下窗帘后，这个舱室都会智能调节，变的很暗，他不喜欢。

　　现在就很好，希望一觉醒来，会有惊喜吧，云暮昏昏沉沉地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