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藤》超临界流体

19、无名

　　一大早柳风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其实不对也说不上，就是，感觉大家都莫名兴奋呢。
　　要过年了吗？不对啊这大夏天儿的。
　　“杨三席你不知道吗？夏祭呀，明天开始夏祭了，足足有七天的祭典活动呢！蓝染副队长把轮班重新调整了，大家都能有空出去玩了！”
　　哦，昨天蓝染一整天的核对人员表就为这事？
　　大家都这么兴奋的样子，柳风也不由期待起来了，高高兴兴的跑进队务室想看看自己是不是也能捞到个休假。
　　今年已经连续工作几个月了呢？上一次休假还是蹭了四番队免费理疗的福利去泡的温泉吧……都已经是去年冬天了好吗？！剥削底层员工也得有个限度吧！柳风兴冲冲的腹诽着，一脚跨进队务室——
　　“啊，柳风你来得正好，我把今年夏祭的轮班安排做出来了，你跟我负责队务待命。”蓝染闻声扬起排班表对她笑得纯良无害，“没有问题吧？”
　　“呃？”柳风愣住，喜笑颜开的表情就僵在了脸上。
　　“很为难吗？”蓝染也是一愣，放下表格有些失望，“果然都会这样吧，是我擅作主张了，那……干脆这几天柳风你都轮空吧，毕竟你都接连工作好几个月了。”
　　“啊，这……”他的表情看起来好委屈，怎么感觉像是被抛弃独守空闺的少妇似的？如果她休假了，高位席官该不会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坚守吧？说起来蓝染副队长才是整个五番队加班最多的人吧！
　　“其实也没有很为难，夏祭什么的，吵吵闹闹的您也知道我见人多会头晕……”柳风终究是心软了，接过排班表在“待命”一栏填上自己的名字递回给蓝染。
　　“不要这么苦大仇深表情吧。”蓝染呵呵笑着把自己名字填在柳风之后，一边补充：“其实待命没有那么多事情，要是有感兴趣的节目想去参加的话留下地狱蝶直接去就行了，队务室只要留着有一个人就可以了。”
　　“诶？是这样吗？”柳风意外惊喜。
　　“你果然不知道，我就说前两年的时候你为什么一个活动都没参加……今年我把一些固定项目的时间地点安排做了一个表格，给你参考一下。”蓝染从厚厚一叠文件底下抽出一张流程表，带着补偿性质的低笑着说：“去年托你的福我倒是好好休息了几天，那今年你不必顾忌我，想去玩的话提前半天告诉我就行，我来值班。”
　　“诶那多不好意思……”柳风嘴上抱歉手里倒是很不客气的把流程表翻了一遍，指着其中一项“夜市游行”说：“这个应该是晚上吧，副队长你也不需要加班了嘛，我们去夜市如何？”
　　“嗯？我吗？”蓝染愣住，表情稍显意外。
　　“一起去吃关东煮呀，”柳风开心的仰起头，“上次那个老板不是说了吗，副队长您去的话可以打折的，那么省下来的钱就可以买章鱼丸子！”
　　这……可是那老板这不是误会了我们关系才随口那么一说而已……蓝染张了张嘴还是没好说出口，只得无奈点头应下。
　　“那我就不客气啦！”反正都是加班福利，柳风蹭得毫无压力，再把表单细看了一遍，打算再找一个有意思的人不多的活动体验一下瀞灵庭的美好生活……美好……等等！
　　“朽木家游赏大会？这是什么东西？”指着表单上特意加粗的一行字，柳风瞪着眼睛看向蓝染。
　　朽木家不是瀞灵庭的顶级贵族吗？虽然巨大的庭院是必不可少的可是游赏大会又是怎么回事？朽木家难道穷得需要开园旅游收门票了吗？
　　柳风震惊。
　　“啊，那个的话，是这几年四枫院队长提议，经由四番队卯之花队长和八番队京乐队长联合举荐的，只针对队长和高位席官的特别活动。”蓝染举拳轻咳一声，带着笑声解释：“具体活动内容每年都会不太一样，但据说很有意思，毕竟是就连朽木队长都肯借出庭院的项目。”
　　“哇……”那个豪爽暴躁的四枫院队长居然有这样的能力吗？柳风不禁对她升起一丝别样的敬意。
　　“柳风对这个感兴趣吗？啊当然，不论是谁都会感兴趣的吧。不过这个活动有些特殊，是邀请制的，按惯例的话请柬应该是这两天……”
　　“打扰一下，请问……柳风三席在吗？”门口响起敲门声，铂金色短发的青年挂着腼腆的笑容探出头来。
　　“在的在的，找我有什么事吗……浦原三席？”柳风疑惑的歪了歪头，脑内自动开始检索最近与二番队有什么业务交叉。
　　“果然是在这里啊，刚才去三席的队务室也没找到你。”浦原喜助挠着头不好意思的笑笑，递过两张印着椿花的请柬，“是这样的，今年的朽木家游赏大会邀请名单确定下了，这是柳风三席和蓝染副队长的，如果两位有空的话，三天后的日入初刻去朽木家前庭集合。”
　　“诶，日入时分吗，居然还是夜游！”柳风持续惊讶。
　　“因为这次的活动有些特别，具体情况可以参照邀请函的内容，有写详细的活动流程。”浦原指了指邀请函，转向柳风交代：“不过柳风的话，夜一说你一定要去哦，如果不去她会直接来五番队抓人的。”
　　“虽然我确实是想去可是四枫院队长这样说……”柳风眉心一抽，预感不太好。
　　“柳风跟浦原三席的关系挺好的吗？”送走了浦原喜助，蓝染不由感叹一声，“感觉柳风跟谁都能相处得很好呢，这可是难得的才能。”
　　“哪有，不过是不打不相识罢了。要说人缘的话，副队长您才是人缘最好的人吧。”柳风一边拆开邀请函随口说道：“不仅很得队员们的敬重，与其他番队的席官们关系也不错呢。”
　　邀请函上熏着淡雅的山茶香味，考究的花笺一打开，抬头一行巨大的“masquerade”，还是大写花体加粗。
　　“咦？化装舞会？”柳风一愣，反射性惊讶。
　　“化妆？柳风认得这个西洋字？”蓝染摊开花笺，masquerade下面一行精巧的假名，后面贴心的注释着“假面舞会”。
　　“诶？我认得吗？”柳风睁着大眼睛发呆。
　　“呵呵，看来柳风生前倒是个很有见识的大小姐呢。”
　　“诶……那应该，或许，可能……还真是？”柳风对着那硬凹造型极不流畅的花体西洋字陷入沉思。

　　柳风被四枫院夜一从队务室逮到的时候，她正拿着一个般若面具犯愁。
　　化妆舞会的话，虽然听起来很有意思但实际上是一项极其奢靡的消耗，服装配饰妆容这些都是靠钱堆起来的。柳风现在并不差钱，但时间太短了，很难准备上合适的服饰。
　　正当她严肃的思考着去跟平子队长借他的队长羽织的成功可能性的时候，四枫院夜一破窗而入。
　　“嘿！公主殿下在吗？我的公主殿下在吗？！”往常就显得十分活跃今天更是热情洋溢的二番队队长披着件紧腰大摆的风衣一跃而入，走的是窗。
　　风衣的下摆掀起一阵狂风，柳风整理了一上午的文件就随风起舞。
　　为什么感觉这位队长大人每次出场都自带伤害呢。柳风合上嘴，认命的低头收捡纸张。
　　“诶，不用收拾这些东西啦，蓝染副队长会收拾好的，”夜一弯下腰倒着头凑到柳风面前，咧开嘴笑着就把手伸了过去：“你现在就跟我走，快要来不及了！”
　　“诶？才中午啊……等等等等！四枫院队长您慢点！慢点……啊啊啊——”
　　又是一阵狂风过境，蓝染面前的文件哗哗飞扬。
　　“到底是小女孩，真是来去匆匆。”蓝染叹口气弯腰收捡满地文件。
　　“四枫院队长，我们这么早过来做什么？还没有到开放的时间吧带我过来真的好吗？”柳风局促的坐在梳妆镜前，内心很是不安。
　　她是直接被一溜拖进了朽木家不知哪个院子里，夜一把她按在梳妆镜前就开始招呼侍女进进出出。
　　“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早来几个时辰而已，朽木爷爷也不会说什么的。”夜一坐在矮柜上翘着腿指挥侍女，一边对她闲聊：“况且十二单这么笨重的衣服，当然要直接过来穿才行啊。”
　　“夜一你要穿十二单？”柳风瞅着她身上紧身收腰的洋装服饰很是意外，这么别致的衣服居然还不是今天要穿的吗？
　　“不是我啊，我当然不可能穿那种东西。”夜一又开始笑，不怀好意的咧出一口白牙：“十二单当然是公主殿下穿啦！”
　　“该不会……”侍女们已经围拢过来伸手打算扒衣服了，柳风把眼睛越瞪越大，惊恐的看向夜一。
　　“阿勒，看来喜助没有告诉你呀。”夜一跳下来，像模像样的作出一个西洋绅士的吻手礼，“今晚是西洋王子和东方公主的假面舞会哦。”
　　虽然你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可是为什么我是公主？不对啊为什么明明是王子却是夜一桑你来扮演最起码应该是个男人吧？这情况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啊！
　　“等等等等，我的意思是……我已经准备好服饰了！不劳烦四枫院队长操心了我就先走……”
　　“哎呀呀公主殿下怎么能临阵脱逃呢。”柳风的速度确实不慢，但到底不如夜一，还没站直起来就被一巴掌抵住头按了回去，夜一打了个响指嘻嘻笑：“别想从这个房间跑出去，即使是你跑得掉我手掌心，也逃不掉外面喜助那一关。”她仰起头朝外喊道：“是吧喜助——”
　　“哈以哈以，是的我在认真的守门。”浦原喜助略带无奈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进来，满含诚意的劝诫柳风：“柳风桑啊，你最好是顺从夜一的意见，她老早就在筹划这个节目了，你是逃不掉的。”
　　“看吧看吧，喜助都劝你啦。”夜一毫不留情的按住柳风脑门把她钉在坐席上，大手一挥：“姑娘们给我上！把公主殿下给我装扮得漂漂亮亮的！”
　　柳风毫无人权的惊呼声中，侍女们一拥而上。
　　“诶所以说这些东西就是麻烦。”繁复的梳洗装扮才进行到一半，夜一已经无数次不耐烦的啧啧感叹，换了个姿势趴到柳风膝头问她：“你说已经准备好了？你打算扮做什么？”
　　“般若，白般若。”侍女正在剃柳风的眉毛，放弃挣扎的柳风乖乖闭眼配合，“那天在路边看见有卖面具的，觉得般若面具挺好看的，衣服也好准备，于是就敲定了。”
　　“啊，看不出来你居然会喜好这种东西。”夜一小小的表示出了惊讶，眼珠子一转又自豪起来：“不过还是我的主意更棒，反正你都被叫了这么多年公主殿下了。”
　　“没有很多年，只有三年而已。”柳风睁开眼看着模糊镜面里自己雪白的一张脸，有些恍惚的意识到，原来成为死神都已经三年了吗，说起来真由纪应该是明年初毕业吧，现世的猎虚考核她应该可以充作考官去照应一下？
　　“三年？不是吧，我记得你在真央的时候就很出名耶。”夜一巴着手指头数数：“真央六年，毕业了又是……啊三年，快十年了！”
　　“没有那么久，公主殿下这个绰号是永远给我起的，我们三年级的猎虚教程才第一次见。”柳风回神过来，耐心解释。
　　“哦对了，你没有上六年学。”夜一扒着手指数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点着头思索：“永远？十三番队的那个神川五席家的人？”
　　“对，神川五席的妹妹，叫做神川永远。说起来，入队之后我们就很少见面了，她总是在现世那边。”
　　“你想见她吗？”夜一突然就兴奋起来，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就开始爬窗，“你乖乖的等着，我这就去把她带过来！”
　　“不是……不是四枫院队长您等等……”柳风伸出手只抓住一缕来去匆匆的风，夜一瞪大着眼睛也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
　　“这……”不是说这是针对高位席官的活动吗？不是还要邀请函吗？没听说永远她有晋升高位席官啊她要是这么出息老早就翘班过来折腾她了好吗？
　　而且……保不齐她今天轮休呢？夜一打算去哪里找她？
　　“啊，夜一她又突发奇想了啊。”门外待命的浦原头疼的轻笑着出声，反倒是安慰起柳风来：“她想干什么就让她去吧，柳风你不用担心，别看她这个样子，夜一还是很有分寸的。”
　　既然她自己人都这样说了。柳风咽下满腹吐槽，坐回去继续任由摆布。
　　夜一一走，感觉时间都变快了，与浦原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系上大腰，侍女们整理着长长的引腰往后退去，柳风微微弯头戴上平额，耳畔风声骤急，一身利落打扮的夜一两手空空的蹿进了房里。
　　这是……没找到人？柳风抬着眼看她。
　　“找到了，但她说今晚就要去现世驻守，就不来了，还托我转告你，等她驻守回来就亲自去五番队找你！”夜一朝她竖起大拇指，脸上挂着邀宠的笑容。
　　“哦……”柳风扶正了平额缓缓抬头，姿态端庄理都没理她一下。
　　“怎么你不开心吗？我可是花了好大力气才把她从茫茫人海里找出来的！”
　　“开心，但我得端庄。”柳风接过桧扇，拿眼横她。
　　“嘿嘿，果然很合适啊，不愧是公主殿下。”夜一这才发觉她已经装束完成，喜滋滋的摸着下颌称赞，朝门口招手：“喜助你可以进来了，来看看我们今晚的公主殿下！”
　　纸门摩擦着发出细微的声响，铂金发色的浦原三席从门后抬起脸来，视线里映入一个龙胆紫的身影，他稍微一愣之后笑起来，点头应和：“确实是很合适呢，柳风你这样一穿显得越发有气势了。”
　　“有气势”是什么最新夸赞女孩子的流行词吗？柳风忍不住歪头，鬓角的金流苏碰撞发出细细的声响。
　　“好的，那么我们就先进场去吧！”夜一拍拍手率先迈开步伐，边走边问：“柳风你看过流程没有？”
　　既然都说自己是王子了，哪有丢下公主自顾自往前走的说法。柳风叹气，腾出一只手微提着衣摆试图跟上她的速度。
　　“我们现在先去庭院那边，”一只修长的手掌递到面前来，穿着狩衣公服的浦原喜助低着头看她，不过对视了一眼却又羞涩的别过头去轻咳道：“柳风你不用太着急跟上夜一，她是要事先过去确认一下场地，我们就按自己的步调行动就好。”
　　“哦……”柳风怔怔的递过手去，感受到浦原喜助扶着自己手肘的力道，突然好奇的问：“浦原三席你怎么不戴立乌帽呢？”
　　“咳咳，这个，我有些不太习惯。”浦原越发的红了脸，连带虚扶在下的手臂都紧张起来。
　　柳风眨眨眼，移开目光转移话题：“不过浦原三席这样打扮倒是很适合呢，比一成不变的死霸装好看多了。”
　　“是吗，我倒是觉得……”浦原顿了顿，察觉到掌心细细的手指正缓缓抽离，穿着笨重十二单的少女放松下肩膀，背脊后的大垂发与长长的大裳勾勒出流畅的弧度。她收回手臂虚握着桧扇，踏出的每一步都平稳轻巧，甚至鬓角的流苏都温顺的不曾响动。
　　“柳风桑你更适合呢。”浦原沉下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