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阳春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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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开司米，灰色家居裤，这是季临昭上次看见陆呈景时他的衣着，看起来温和无害，宜室宜家——忽略掉他耳边的黑曜石耳线的话。
这种装饰其实很正常，并不出格，但偏偏出现在陆呈景的身上有强烈的违和感，季临昭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分开之后便让朋友查了陆呈景的过往，原以为会耗费不少时间，但仅仅从大学时期开始查起就查出不少问题。
男女关系混乱，虽然没有挂科记录，但出勤率不高，很明显不是勤奋学习的那拨人。经常参加乐队比赛，和狐朋狗友通宵鬼混泡吧打人，校园论坛风评两级分化，似乎不好对其进行评价，但可以确定的是，陆呈景绝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种听话懂事温柔乖顺的样子。
查到的这些只能说是无伤大雅的个人作风问题，不涉及道德以上更高层面，但刻意隐瞒且进行伪装，总归是有他自己不纯粹的目的。
原本季临昭同意联姻只是为了降低老头子对他的戒心，至于对象是谁没有所谓，最好蠢笨痴傻，任他摆布，一脚踹开时省心省力。
但明显，这位不是什么善茬。
恶犬会在攻击人之前噤声，等待时机露出自己的獠牙，而陆呈景故意装作温顺无害的样子，必定怀了某些不可告人的坏心思。
季临昭处理事情一向果决，也没空和人玩猜心的游戏，此次一下飞机就回来，无非就是想将事情挑明，陆呈景如果有合理的解释，那这段婚约还可持续下去，如果对方仍心怀鬼胎，那季临昭对他的态度将不会是相敬如宾。即使是假装的随和，也不是所有人都配得到的。
“回来了？”陆呈景开口。
不知道这是见过的第几面，但季临昭确实是在此刻才有兴趣打量起陆呈景的长相。
发带着湿，微微遮住眼眸，鼻梁高挺，在灯光下打出一道黑色的阴影，唇色偏淡但不见虚弱之感，整体来看是略有攻击性的长相，偏偏气质怯怯，像上学时坐在最后一排的书呆子，拘谨羞涩又安静。
他觉得很好笑，想法瞬间发生了改变。
生活无趣，看一个人拙劣地演戏，未尝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嗯，还没休息？”季临昭回问。
陆呈景缓缓地往楼下走，“要吃点宵夜吗？”
季临昭说：“好啊。”
陆呈景心头一跳，不过脚步依旧平稳，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空空荡荡。
陆呈景想起了自己和管家的对话：
“需要安排人定期送食材过去吗？”
“不用，容易放烂，以后再说吧。”
以后到了。菜没到。
陆呈景镇定地打开冷冻层，里面有一盒水饺，仔细看了看，应该是家里的王阿姨包的胡萝卜牛肉馅饺子。
陆呈景把饺子取出来，转身问：“吃水饺吗？家里其他的菜吃完了，临时做别的也来不及了。”说得好像他经常做饭一样。
季临昭原地站着看他几秒，然后说：“麻烦了。”
倒是不客气。陆呈景暗自腹诽。
厨房里的锅具备得很齐，陆呈景拧开燃气灶，不锈钢小锅里加水放上去，站在一旁看着水面由静至沸。
他没有回头和等饭吃的季临昭搭话，一方面是觉得有点烦，明明事情已经规划好，却总是会被季临昭打个措手不及，另一方面则是在迅速头脑风暴，思考自己有没有什么没做到位的地方。
答案是没有。
回来以后陆呈景的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洗澡，并将自己叮呤咣啷的衣服塞到衣柜底层。
重新看一遍聊天记录，发现季临昭发了个数字2，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这人是在回答他上面的问题——选了一批绿植，觉得都还不错，你要哪个放在卧室呢？
2即为图片2。
敢不敢再省略一点？
陆呈景迅速跑到季临昭的卧室。管家的执行力很强，已经将绿植安置在家中各处，季临昭卧室里的……很明显不是图片的第二个。
……
最后陆呈景在家里对着手机里的照片上上下下跑了一圈，在阳台找到季临昭指定的那一盆，抱到季临昭的卧室换掉了原先的，搞完这些出了一身汗，只好又重新洗了遍澡。
烧开水的是火，陆呈景却觉得筋疲力尽。
饺子一股脑丢进锅里，盖上盖子，他盯着上蹿的火苗，有些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上赶着过来当不收费的保姆，也想不出来自己对季临昭产生好感的原因。
不过是很久之前见过一面而已，可能长相确实是他喜欢的，但这些足以支撑他费尽心机伏小做低吗？
他怕是昏了头。
“嘶——”沸腾的水顶开锅盖，陆呈景走神中，一时没注意烫了手，下意识迅速往后一步拧开水龙头冲水。
陆呈景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自己动手给自己做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学独居时才开始自行处理吃饭问题，要么堂食要么外卖，最多囤一些汉堡放在冷冻层，用微波炉转一转，解决来不及吃的早饭，可以说是从没吃过做饭的苦，此时刺痛泛红的手让他彻底忘记了自己的动机，完全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在大晚上为一个陌生人洗手作羹汤，简直是发了神经。
陆呈景冷着脸关掉水龙头。
下一秒他的面前出现一只透着凉意的手，水龙头又被重新打开，调到原本方向的最边缘，“继续冲，烫到的地方没什么知觉了再关掉。”
陆呈景顿在原地，季临昭已经走到了他的旁边，将持续溢水的盖子揭开，用勺子缓慢地搅着锅底。
可能是他的声音太过冷静，某种程度上让陆呈景心中的燥意暂时性地压了下去。
陆呈景没有出声，将手重新放进了比之前更冰的水流中。
水蒸气伴着饺子的香气逐渐充盈整个屋子里，陆呈景垂着头，看着季临昭左手拉开橱柜，取出两只碗。
完全没有'找'这个过程，自然到像在自己家一样，明明陆呈景都不知道碗放在哪里。
应该是最初把火开得太大，饺子基本都是破掉的，盛出来不像两碗饺子，更像是两碗肉丸面片汤。
“冲好了吗？”
陆呈景收回余光，这才发现左手几乎没有了知觉，木木的。
“哦，好了。”可能左手神经连着大脑，陆呈景觉得自己脑袋也失去了知觉，以至于嘴上在应答着，身体却没有得到动作指令，水流声仍在持续。
季临昭伸手将水关掉，端着两只碗往外走。
陆呈景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累了，有些头脑发昏，慢吞吞地低着头往外走，刚好又与折返的季临昭擦肩而过，等他坐在餐桌前时，季临昭已经拿了筷子和勺子过来，摆在碗上并坐到他的对面。
陆呈景下意识说了谢谢。
季临昭低头舀着碗里的汤水搅和了几下，“药店外卖可以买烫伤膏。”
“哦。”陆呈景摸了摸口袋，掏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
逐个商家点进去，一点一点地滑动页面，挑选得很仔细，毕竟人尴尬的时候总是会想办法让自己忙起来。
但陆呈景仍然是有些混沌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尴尬什么，可能是那碗片儿汤太让他丢脸，羞耻感让他的心跳错了频，脑袋里都能听到扑通扑通的声音。
找好原因之后，陆呈景终于买好烫伤膏，放下手机，拿起筷子，又换成勺子，舀着支离破碎的饺子吃。
他有点食物方面的强迫症，口味不算挑剔，但不喜欢吃别人吃剩的东西，不喜欢吃有缺损的东西，面对着这一碗破破烂烂的饺子，实在是难以下咽。
陆呈景轻轻地将视线瞥向对面。
季临昭依旧是进门时的样子，身着一件很长的黑色风衣，排扣系得一丝不苟，只露出堆叠在脖颈的同色系毛衣领，热气浮上来遮住他的面容，才让他看起来少了一些冷感。
每次见到季临昭，陆呈景总是会联想到没有温度的东西，坠入水中的月，摇摇欲坠的雪。
明明他做事妥帖，温和待人，甚至包容心过了头，到了任人欺辱的地步，但陆呈景却总他很有距离感，仿佛笑不是笑，交谈也不是交谈，只是他应付事物的手段。
转瞬之间，他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对季临昭有这样的执念。
他见过季临昭真正温柔的样子。可能有些夸张，但在那一刻的确直击他的心脏，以至于后来见到他的每一面，只要和当时的景象有所重叠，都会让他心跳加速，呼吸滞阻，身体的每一颗细胞都在疯狂地叫嚣，快将他占为己有。
季临昭于他而言像是一个失而复得的礼物，以前是别人的，所以他即使喜欢，也会固执地别开脸，而现在属于自己了，他才会谨慎地盯着，盼望着能拆出自己想要的。
烦躁感彻底消失了，如果说之前的陆呈景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莫名，甚至会觉得不爽，那么现在的他完全释然了。
是他的配得感太高，以至于忘了，先付出才能得到。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阳春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