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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赶进绝路 ...

  •   京中春风夹雪,不似江南。

      苏令望披了件斗篷起身给安嘉添了茶水,又垂着眼坐回道竹屋的窗前,瞧着风卷梁上残雪,心事重重。

      自她躲到这白鹤观中已有七八日了,着了风寒的病已然好得差不多,可忧心却一日胜过一日。

      安嘉瞧她那愁容满面的样子,心中也是暗叹,面上却挂了个笑脸打趣道:“当日你爹请郎中闹了那么大阵仗,我这几日又着意帮你渲染了不少,想来你这婚也快要退了,毕竟病秧子不能与皇室通婚的。”

      见苏令望不语,安嘉对着身后的侍女使了个颜色,两个精致的红木食篮便上了桌。

      “你有空在这里发愁,不如多吃点东西,本公主晨起早命人去给你买来的。”

      苏令望原本将那“不吃”两字都提到了嘴边,却被那糖醋肉的香气硬生生给压了回去,细细地嗅起来,好像还有她素日最爱吃的桂花糖藕。

      观中饮食本就清淡,加之她近几日都用汤药,原本奶团子似的面颊侧看都清减了一大圈。

      这边苏令望刚刚准备动筷子,那边竹屋的门便不适时地开了。

      碧云身后跟着几个衣着不凡的小厮,大箱小箱正往屋中搬着呢。

      “姑娘,他们是...王府的人,来给姑娘送东西的。”、

      苏令望只闻这一言,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扇睫在眸下垂出一束阴影,柔嫩唇珠被那贝齿磨了又磨。

      只是沉寂片刻,她便如同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抬眸开口道:“去回禀你们王爷,这些东西我不.....”

      谁知还没等她说完,那些王府中的下人宛如没灵魂的提线木偶似的,搁下东西,便垂着头依序退了出去。

      只留下屋中人和这几大箱子物件面面相觑。

      苏令望坐在那里,眼睛红的兔子似的,怒气冲冲地盯着那些箱子,肩膀一起一伏的。

      没等安嘉公主出言相劝,便见她猛地将肩上的斗篷掀开,径直向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走去——
      口中还小声嘀咕道:“老虎皮、西凉美人,我看你这次又搞出什么新花样吓唬我,我才不怕!”

      当这只炸了毛的小猫把掌心触到红木箱子冰凉的锁扣上时,方才鼓足的劲儿却莫名的泄了个干净,转头怯怯道:“嘉嘉,不然你替我打开看看吧...”

      安嘉他们这一辈皇家的孩儿哪有不敬畏摄政王的,尤是经了上次在斗兽场一事之后,一提到皇叔的事儿她也胆怯。
      随即转身向自己的侍女吩咐道:“翠莺,你和碧云一同去,看看箱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两个小丫鬟对视了一眼,只得硬着走过去,打开了其中两个较大的木箱。

      ——咦?

      “这话本子不是江南才有的吗?十三小先生著的,姑娘你一直想看的不正是这新出的第三册吗!”碧云拎起摆在箱中最显眼处的册子,给苏令望捧了过来。

      而一边的翠莺也从箱子中拎起一件衣裙道:“这流云锦没想到还能织出如此纹样,缀了南珠后,瞧起来比我们公主的那一件还要好看呢!颜色也是姑娘平日里喜欢的。”

      安嘉闻言也走了过去,打开另外两个小箱子,玲琅满目的尽是些钗环花钿、水粉口脂。

      旁的先不谈,便是这极受追捧的话本子、春蕊玉容膏和那独有一季富贵难求的芷园甜甘蔗酥定是从江南快马加鞭而来的。

      安嘉将一盒香膏递了过来:“你闻闻,比你之前给我带回来的那个还要好闻呢!”

      苏令望只浅浅一嗅,便知是以茗香入制的雪中春信,只有扬州城中的集香斋为独树一帜才会有此做法。

      她顿时沉下了脸。

      安嘉是锦衣玉食的公主,自然对金玉之物见怪不怪,便倒感兴趣这些零零碎碎的新奇玩应。
      这样精细新奇,怕是适龄的姑娘家都会喜欢的。

      “央央,我九叔这次送了这样多物件,还皆是你平日里喜欢的,何故哭丧着脸呢?”

      苏令望闻言垂下头,抚了抚掌中的话本子,之前看到第二册结尾的时候,她因想知道永嘉郡主与那小将军两人的结局,好几夜都失眠...

      这当真是她最想收到的礼物了,还有那些,统统都是她喜欢的。

      可是——

      “嘉嘉,我惧他躲他,只恨不能这辈子都不要招惹上他。”她顿了顿,复道:“如今他将我的喜好摸了个底朝天,连我喜欢的这话本子看到了哪一册都知晓,怎有如此恐怖之人?”

      她面色惨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怕不是,怕不是连她装病躲到这里的事,他也是知道的。

      安嘉公主原还有所不解,听了苏令望的话,也旋即明白过来。
      这样的感受,她也有过。

      之前南僵可汗来朝的时候,带来那小世子甚是粗犷无理,她一百个眼儿都看不上。他分明中原话都讲不明白,还日日巴巴的同别人打听她喜欢吃什么玩什么,烦甚。

      安嘉正跑着神儿,一边苏令望忽然细语道:“嘉嘉,我想回江南去。”

      回江南?
      什么儿戏话语?

      还没等安嘉出言相问,苏令望又小声道:“等我平安到了江南,在我外祖家中藏起来,我便写信知会你,到时你便寻个尸身替代我,便说我死了。”

      水眸中神色坚定。

      “这...你若单纯的不想成婚,也不至连自己的身份都丢了,你可知你若是真这么一走便再不是侯府的姑娘了?”
      安嘉有些不可置信。

      苏令望垂着眼轻轻摇了摇头:“我本就不当侯府是我家,早想离了他们,倒不如借此机会还能一举两得。”

      安嘉与苏令望自幼便是手帕交,自然知晓苏令望自幼在侯府中是如何成长艰难,分明应当是明媚年华,却总是垂眸怯怯、寄人篱下,处处都小心翼翼的。

      后来不幸生了病,便更加不爱说话了,还是到了江南的外祖家,整个人才开朗了许多。

      或许,江南真应当是她的好归处。

      想到这里,安嘉将手叠在她手上点了点头:“我有法子助你去江南,不过得待我明日筹谋一番,方能给你答复。”

      安嘉走了以后,苏令望自己在榻上辗转反侧了数番。
      心早淅淅沥沥的痒痒,似乎已飞回到江南雨连天中,围炉煮茶了。

      也不知阿青姐姐现今如何了。

      自从她离开以来,每隔十日便会去书信一封,只是不知什么缘故,统统都宛如石沉大海,没有半分回应。

      她歪着头细细回忆了一下,上一次见姐姐,还是在她重病那一日的梦里,只是那时候她高烧滚烫,许多事情都全然忆不清晰了...

      阿青姐姐也与她有言,但凡她心仪的话本子出了第三册,定要头一份的给她买来,自然是不会食言的。

      想到这里,苏令望的颊上不自知地挂了个梨涡坑,将方才耐不住诱惑拿过来的话本子又丢了回去。

      她有姐姐。便是再想知道结局,也定不看摄政王送来的话本。

      这一夜,苏令望又做梦了。
      这一遭的梦似乎与她生病高烧时断断续续的梦,完整的拼接在了一起。

      阿青姐姐在她耳边轻言哄道:“央央,你先松手,姐姐帮你把这湿衣裳褪了,你就不难受了。”

      她冷丁从被窝里出来,有些不适应,又难受的哼唧了两声,才乖乖的抬起双臂,任着对方给自己脱衣裳。

      那浸着热汗的寝衣终于被剥了去,自己则如烈日炙烤的鱼儿,终于跃入了水中,只是奈何已经没有过多的力气,只能蔫蔫的匐在面前那个凉沁沁的怀抱中。

      怀抱的主人先是顺着她的脊背在乌发上摩挲了一番,又拿了浸湿的帕子给她擦拭,她身子热了太久,帕子的凉意让她有些不适,耐不住地往姐姐的怀中又钻的深了些。

      待到适应了那帕子温度,她才停止了躲避,靠在姐姐的怀中乖乖的动也不动。

      折腾到了快后半夜,她才觉得额间的热意散去了些许,却闹着姐姐不肯让她走,后来实在没有了法子,便只能霸道一回。

      紧紧攥着姐姐的手,那指节修长好看轮廓清晰,甚是好看。
      她在掌中摩挲了许久,才又复沉沉睡去。

      “姐姐...”
      苏令望翻了下身子,换了个舒适的睡势。

      可房中榻前却传来一声低低的回应。
      “我在。”

      “嗯...”
      苏令望睡得正香,才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

      次日是个晴好的天气,观中小院子里雪意渐融。

      碧云正在给苏令望梳头发,自从昨日打定了要去江南的主意,顿就觉得日子有了盼头,连观中晨间的饭食都是香的。

      还未等两人研究完今日梳个什么样的发髻,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样的脚步,来人自然是风风火火的安嘉公主。
      而她身后跟着的青年一袭翠色锦袍,温润儒雅,手执一扇,相较于两载前临别一见,眉目间稚气已褪,更多了些风发意气。

      “崔...世子?”苏令望踟躇一番,试探地开口道。

      对方浅笑颔首示意道:“央央长高了,怎称呼也生分了?就还同幼时一样,唤我哥哥就成。”

      安嘉既知苏令望心中疑惑,没等她相问便开口道:“你的牧之哥哥春闱落榜了,崔老公爷发落他去苏州兄长处求学历练,不日便启程,你莫不如同他一路。”

      崔氏门第显赫,出行定是家丁仆从皆有,一路周全。
      世子又是奉了老公爷的命南下,顺理成章。

      如此看来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公主的亲兵不能动,阿兄又迟迟没有消息,以她孤身一人若无人相助,路途遥远如何平安到得了江南?

      只是她与牧之哥哥仅仅是幼年相识一同玩耍,如今她也都及笈了,自然也与幼时大有不同,一路同行也只怕是多有不便的。

      “央央不用忧心。”崔牧之知晓她的顾虑道:“对外便称是舍妹想去江南游历,我再给你配上些丫鬟婆子路上照料你,自然也不会有那些不自在了。”

      苏令望轻轻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牧之哥哥可知,央央此番是为了避婚?若是到了江南便不会再回来了,只怕日后东窗事发会有所牵连...”

      见苏令望又上来那副犹犹豫豫的胆怯样子,安嘉急忙开口打断道:“要是打定了决心,就快点走,在这里多留才会有牵连,你二人若真走了,之后的事儿我来料理便是了。”

      苏令望还是放不下心,却又不知该有何言语,只是站在那里,白细的手指悄悄钩上安嘉的衣袖,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她真的可以就这样离开京中吗?

      自己若真借着牧之哥哥一走了之了,若真有一日有所不测,首当其冲便是牵累这两人。
      自小相交到大的情分,怎可以让他们为了帮她而犯险呢?
      他们可是她幼时最宝贵的伙伴。

      气头上做的决定,是否过于任性了...
      要么、要么还是不走了吧...

      “我再不济也算是当朝的长公主,皇兄自会维护我,崔老公爷三朝元老,护着崔牧之也不成问题。你莫要为我们担心。”安嘉道。

      “可是...”
      苏令望还想再说些什么,又被崔牧之打断道:“莫再犹豫了,明日辰时,我一行车马在白鹤观后西侧的角门处等你。”

  •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评论有红包~恢复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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