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怪物一定要警惕这一点》也透

37、第 37 章

　　我从病床上坐起来，负责我刚刚移动进去的那个舱型仪器的检测人员在小屏幕上不断操作着。

　　最后他摇头。

　　“无法分析出受影响的区域，我也不知道怎么让你的记忆恢复。”

　　墨绿色高马尾的男人叹了口气，堪称浓墨重彩的眼睛瞥向我，又迅速移开，咕哝了一句，“或许以前的你知道吧。”

　　说实话，不管是谁，哪怕是刘星，能鼓起勇气把头上那玩意染成绿的，都很有点无惧他人眼光的勇气在身上。然而这个男人不仅染成了绿色，还扎成长长一束，搭配他的外貌气质却毫无违和感。

　　宋如许伸手要扶我下床，我觉得有些尴尬，何况麻醉剂过去之后我身上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婉拒了他的帮助。

　　……虽然他说失去记忆前我和他是那种关系，但不管怎么样，在失去的记忆回来、或是培养出新的记忆之前，我都还无法适应和一个陌生人的亲密关系。

　　我对此向他道了歉，没想到他神色黯然，却完全没有生气或是沮丧的迹象，只是温和地摇头说没关系。

　　“你说的对，我们可以创造新的记忆。”

　　他用和冷肃外貌完全不符的温柔语调说。

　　不得不说，我开始内疚了。

　　于是也没有抗拒接下来地检查。

　　同样，我也接受了他让我在恢复记忆前先留在公司的提议。

　　“毕竟这是你之前最熟悉的地方，而且有什么事各种仪器就在旁边。”

　　他这样解释。

　　可是……最熟悉的，难道不应该是我的“家”？我困惑地看着他，从他的神色里意识到：

　　以前的我是个没什么私人生活的工作狂，公司实验室就是我的家。

　　那么待在这里的确最有助于我记忆的恢复，没毛病。

　　检查完，回到属于我的那个办公室——因为权限尚未恢复，我现在也只打得开这个办公室的门，宋知许和绿马尾还有其他工作。

　　为了防止我无聊，宋知许给我留下了许多我以前的研究资料，认为多看看这些或许也有助于我恢复记忆。

　　……好吧。

　　我打开文件夹，在无数的图形、数字和假设中，小心翼翼踏入曾经那个惊才绝艳的曲薄月的世界。

　　也跌入那个真正宛如一张白纸的，因曲薄月而生的小雪的过去。

　　……

　　办公室中陷入一片属于阅读的静谧中时，同一层，五百米外，穿过与“曲薄月”办公室几乎呈对角线分布的双层加密锁合金门和墙内的弱极子兆波系统，有人按下了单向观察玻璃涂层的切换按钮。

　　完全沐浴在强极子兆波下的球形观察舱不到五米的直径让它看起来像个生态鱼缸。当然，不像好久之前就被弃置，后期仅仅作为大型透明猫窝使用的那颗，这个“鱼缸”里既没有解闷用的毛绒球，也没有用于丰容和增加住户生活趣味的空中植物。

　　此刻，里面只有一滩浑浊的，像有人恶趣味地把果冻和血肉同时放进榨汁机后连渣带汤汁倒出来的混合物，可观的体积填满了将近半个“鱼缸”。

　　“经过计算，还有五天时空针就会失效。五天之后，你的反物质对应体会通过随机出现的‘伤口’降临到我们的世界。”宋知许说。

　　混合物没有丝毫变化。

　　宋知许于是继续，“毁掉我们的世界——至少毁掉地球。”

　　混合物无动于衷。

　　“你不在乎我们的世界是吧。”宋知许平淡道，“薄月你也不在乎吗？”

　　那个名字尚未离开他舌尖，混合物内部翻涌，丝丝缕缕的血色聚集成软骨、韧带、黏膜和肌肉……附有一条触手作为舌头的喉腔振动，发出不似人间的声音：“你，威胁，我？”

　　“只是在跟你阐述事实。”宋知许抬起手，怀恋地摩梭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似有若无地笑了下，放下手时眼神刹那如冰，“是你欺骗他，辜负他的信任，还妄图获得他的爱情，你害他不得不失去曾经拥有的一切，即将毫无价值地死在你的同胞口中。”

　　混合物涌动着，声音忽然变小了：“……薄月知道了？”

　　宋知许因为这神来一笔的问题愣了愣，迅速权衡后：“还没有，不过总会知道的，”他嘲讽，“还是你打算让他到死都一无所知？”

　　“我会保护薄月，薄月不会死。”混合物说。

　　“你保护不了他。”宋知许冷淡地说，“哪怕他不知道你的力量不会因此恨你，他也会选择跟人类一起灭亡。”

　　“——到时候，你又能怎么办呢？”

　　……

　　宋知许关闭切换涂层，片刻后，有人按下了噪音屏障的启动键。

　　当窸窸窣窣的真实人声底噪盈满整个空间后，来人开口了。

　　“某些人可真会占便宜啊，早就意淫过了吧？我就知道你是个变态，倒不枉费我特地染了头发。”

　　绿马尾阴阳怪气地说。

　　“哦，换你，你什么时候能直视他的眼睛说出囫囵话再说吧。”宋知许从容反击。

　　绿马尾：“……”

　　“而且你跟他什么关系？还自作多情把头发染成绿的？”

　　绿马尾的脸也绿了。

　　他梗了一会，脸色忽阴忽阳，冷不丁问：“你根本不准备告诉他真相对不对？”

　　宋知许拿起刚刚的检查报告，翻过一页，不答。

　　“你一开始告诉我是跟他开个玩笑……实际上你根本不准备告诉他真相，就打算这样顺水推舟对不对？！”

　　绿马尾咬牙，“你不怕他有一天想起来？”

　　“想起来又如何？如果他知道这一切不会有什么不同，只不过为了不让那东西发觉，他不知道才是最稳妥的，而作为主要实行者，我也该拿到属于我的报酬。”

　　绿马尾冷冷道：“你把他——和他的感情当作报酬？”

　　“我同样会给他我自己，和我的感情。”宋知许眼中闪过柔和，再看向绿马尾时又是毫无感情的了，“哪怕他知道，这也不过是一个深情的人的，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而已。”

　　绿马尾几乎要冷笑起来了：“你就不怕——”

　　“我怕什么？怕你们这些无能到只敢在下水道里仰望他的可悲虫豸？”宋知许扫过数据，为其中传达的结果微笑起来。

　　他带着胜者的微笑合上检查报告，“你想告诉他真相？”

　　“你以为他是会信你这个毫无渊源过往的陌生人，还是会信我这个‘旧日好友’？”

　　“……狼子野心，你也配？”绿马尾狠狠瞪视他，厌恶地说，“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你只是嫉妒我敢于付出行动，也马上就要得到了。”

　　绿马尾捏住钥匙上的吊坠，咬牙：“你怎么确定威胁对那个怪物有用？”

　　“怎么会没用？”

　　宋知许瞥了眼他手中的东西，轻蔑一笑。

　　“——你和我，还有其他甚至不敢宣之于口的废物，不都是这样不敢失去他的怪物吗？”

　　“砰！”

　　门悄无声息滑上，为了营造声势，离开的人不得不用力踢了脚边上的垃圾桶才发出他想要的动静。

　　宋知许不以为意。

　　他抚摸写着“楔形值大于30%，拟态对抗失败”的字迹，像抚摸爱人的肌肤。

　　“薄月……”他满足地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