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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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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装修简洁，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唯一活泼些的是床头摆着的橙子抱枕，据说是我曾经的办公室里，宋知许告诉了我全部的故事。
我，曲薄月，自从中央生命科学研究院正式毕业后就进入了玛雅生命有限公司，由初级工程师开始，经过半年升为中级，又经过两年成为高级工程师，在三年半前加入初代新生命计划，在原总负责人因持续八个月的一无所获宣布退出项目后接手总负责人一职。
而小雪……原本不是新生命计划的研究对象。
因为祂不是“生命”。
他是上一代跨越计划的采摘样本，没有任何生物活性，也不曾表现出过任何比塑料袋和果冻更多的反应能力。
……直到我接手了祂。
“你说你只是进行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基因调控和混合。”宋知许说，而接下来的内容就没有他的语气和表情那样轻松了，“我们都猜测你是给予了祂你的基因。”
在经我之手达成的“微不足道的基因调控和混合”之后，这种来自异世的惰性采摘物表现出了难以套用任何一种人类已知生物形成模式的高速成长和自主运动能力。
在祂第一次对由工程师（意外又不意外的，这件事我依旧没有假于他人之手）造成的外来持续非线性刺激作出反应——实验室以此为依据判断这些来自异世的，会出现偶发性活动的物质是否存在我们定义上的“生命”——的那天，正好是小雪。
于是我叫祂小雪。
“你像个一如既往稳定、敬业且残酷的研究员那样，观察祂，解剖祂，研究祂。”
“也像父母、老师、朋友那样，哺育祂，教育祂，关怀祂。”
“所以祂才会……”
宋如许微微一顿，移开视线。
“爱上你。”
“不过我并不认可那种卑劣的行为是爱。”他很快补充。
和我这段时间的经历很像，小雪的学习进度突飞猛进。只不过那时候的小雪是真正的从零开始，整个计划中所有的工程师祂只会回应我，只会听从我。
而我也如愿以偿——或者说如公司高层期望的那样，籍由小雪发现了能够医死人肉白骨，让人类进入崭新纪元的——
“你是说超级生长因子是我……”
我蓦然收声，宋如许却没有在意我的打断。
他点点头，语气变得悠远。
“虽然还没能进行稳定提取，但从零到一的实现足以让我们欢欣鼓舞，只不过汲汲于名者在猜测这个发现能让他们被铭记在历史的哪一页、多少金奖章上，追求功名利禄者只关心公司会发多少奖金，计划休假去哪里玩……”
他不带任何感情地笑了一下。
“只有你，去关心那只怪物有没有在提取过程中受到损伤——我们都知道祂没有常规意义的痛觉神经，你担心的是这件事是否会给祂造成心理上的阴影。”
我因为宋知许言语中对小雪的敌意微微皱了下眉。
“在那之后，为了确定超级生长因子能够稳定供应，公司暂时封锁了消息，并且要求我们加快进度，不过这些都是按部就班的劳动密集型排列组合筛选罢了。”
宋知许加重语气，我知道重点要来了。
“所以你在安排好一切，分好工后提出要请五天假回家休整，我们都以为你是前段时间累坏了，没人觉得不对——”
然而实际上，那个时候的“曲薄月”已经被小雪的拟态效果蛊惑，离开了公司和这座城市，迅速为自己租了一间公寓，找了份新工作，并因为“车祸”进入了医院。
与此同时，留在实验室的小雪在其他人焦急寻找我的时候逃离了实验室。
祂利用“我”在离开前关停了真正禁锢祂的兆波系统，再穿越其他如高压电网之类的防控设施就仅仅只是能量上的消耗。
剩下的时间，祂一直跟在我身边，让我的邻居以为我一直住在那里，让上司、同事以为我一直就在那里工作，最重要的是，让“我”以为，世界就要毁灭了，只有找到祂，和祂在一起，让祂对人类产生“爱”，才能拯救这个世界。
就是这一系列行动导致祂不断损失能量，肢体逐渐减损，最后变成了我在垃圾桶里捡到祂的样子。
“很神奇吧，在此之前，祂从来没有表现过这方面的能力。”宋知许说，冷冰冰地笑了下，“我们或许从未真正了解祂的拟态能力。”
“欺骗眼睛，欺骗肉|体，欺骗记忆——这才是祂的拟态。”
可是还有一个说不通的地方。
如果失去记忆之前我是研究生命科学的，那我怎么做到在几天内迅速找到与我曾经所学毫不相关的另一份工作，又毫无破绽地入职，还干了那么长一段时间？
也是小雪催眠的功劳吗？
“你太低估你自己了。”宋知许说，用一种这是真理的语气。
“你可是曲薄月啊。”
我不明白“曲薄月”对他、对其他工程师意味着什么，大概是曾经的我非常厉害的意思？
也可能因为小雪让我找的这份工作并没有太大的准入门槛……
之后的事情就是我真正经历的了。
由于小雪在逃脱时非常聪明地留下了一部分身体，出于某种诡异的非条件反射，那些部分也会在不短的时间内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再加上除了我以外小雪本来就不怎么搭理其他人，实验室的其他工程师过了相当一段时间才发现小雪的失踪。
甚至，因为兆波系统还在照常工作（显而易见的，小雪在逃出去之后又把它打开了），他们一开始还以为是小雪藏起来了，或者因为我的离开而得了躁郁或者分离焦虑之类地球哺乳动物特有的毛茸茸小毛病。
事实证明，一个成熟的实验室可以在失去负责人的情况下看似稳定地运行一段时间，运气好的话会得到新的负责人，运气不好才是要考虑解散的时候，然而失去研究对象绝对是比任何事更加重大的打击。
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做，没有人敢对此做什么。
我不在，没有其他人能够担起这个责任，绝大多数能做出决策的人又沉浸在我是否被其他公司挖走或者灭口的担忧中，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公司宣传口完全没有得知超级生长因子原料失踪的消息，直接进入了造势模式。
而这样导致的直接结果那天我和大可已经在新闻台都看到了。
“祂的生长是我们用各种营养堆出来的，哪怕是这样到了后期我们都有点头疼，所以在不停有失踪人口出现的时候我们就意识到是祂在狩猎，那次我们得知你被抓到后匆匆赶到警局，没想到祂把你一个人丢下，自己埋伏在外，我们没有提防才导致全军覆没……你手机上那个程序是跨越计划产品之一，会自动寄生电子设备，只不过扎根需要时间，他们为防万一才带的，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所以我们现在才定位到你。”
“谢天谢地，我们找到你了。”
宋知许的脸上总是露出了一丝轻松之色。
“那你们……”
我在宋知许的目光中艰难地换了个称谓，“我们之前是怎么调配……营养的？”
“没有办法调配，到了后期，祂只喝新鲜的血。人血。”宋知许淡淡地说。
所以……
“我们每个人都做了血液的供体，还有公司招来的志愿者，给予的奖励足够丰厚。”宋知许不带感情地勾了下嘴角。
也就是说，是我让……是我导致小雪开始……如果末日是骗局……
我的喉咙忽然很干，胃绞成一团。
我又想吐了。
“祂现在在哪儿？”
“被兆波系统控制起来了，这样的意外以后再也不会发生。”
那我……
我还能再见到祂吗？
可是，如果真的如宋知许所说，一切都是小雪在欺骗我，不管祂的目的是什么，那些死去的人……在我帮助下，死于小雪狩猎的那些人……
我真的还想见到小雪吗？
现在回想起来，和小雪逃亡的日子像是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似乎一直有潮湿的情绪扼住我的喉咙，让我无法呼吸，以至于越来越偏激……
那真的是正常的吗？
“不正常。”宋知许果断道。
他眼神极冷，近乎咬牙切齿，“是祂持续蛊惑你，暗示你，逼迫你陷入那样的情绪，强迫你一无所有只能依赖祂，祂是不是还言语诱导了你？”
是吗？
不是我自己就是那样想的吗？
“不可能。”
宋知许抓住我的手，又很快松开，“我了解、我们都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根本不可能爱上一个怪物，何况还是吃人的怪物！”
可祂吃人不是因为我吗？
“祂是个怪物！祂生来就是嗜血的！”宋知许厉声道，对上我的视线后语气又迅速温柔下来，“至于那个跟踪你的变态，还有骚扰你的人，是他们的错，他们该死，我都和警方说清楚了，别怕，那些都已经解决了。”
“何况杀人的也不是你，对吗？”
我想反驳他，可是又没有力气。
我茫茫然地沉默了一会，感觉脑中和胸口一样空荡一片。
那几天激烈的恐惧和孤独似乎耗尽了我，我现在只觉得诡异的平静。
“是你来跟我说这些……还带着这些证据。”
我望着他拿出来佐证的，过去的我的工作资料（上面他和我经常分别是第一和第二负责人），还有我与他的合影（上面我和他都笑得很灿烂），等等零零总总甚至包括我的大学毕业证的跨度极长的信息，问了宋知许最后一个问题。
“以前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微微一怔，视线从远处收回来，凝视着我，我有些不自在。
“前辈？同事？朋友？”我扫过那张写着“高级工程师”的名牌，猜测。
宋知许顿了顿，颔首：“都有，你是我大学时的师兄。”
他垂了下眼睛，又很快抬起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覆住我垂下的手。
我注视着他的动作。
他握着我的手，动作迟疑地慢慢抬起来，过程中一瞬不瞬地望着我，似乎在观察我是否产生了抗拒情绪。
他没有在我脸上找到肯定的答案，薄到锐利的眉眼于是如水般柔软下来。
他握着我的手指在唇边轻轻一碰，带着一点失而复得的忐忑和笑意：
“还是这样的关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