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碧水莲君

2、回头坡 2

　　冷修文有很多的行李，大堆大堆的，不仅如此，他初到这里来的一周左右，每天都有乡里的邮递员给他送来大包大包的东西。
　　他也真有本事，那么窄的宿舍居然装得下那么多东西。

　　过了几天，偶尔从门口经过，如果那边的帘子没有拉上，就可以看见里面已经大变样了。根本不像原来那样简陋破旧寒酸，而是整洁而舒适的。
　　半扇老窗子（另外一半在芦笛这边）挂上了窗帘，旧旧的床上铺上了雪白的床单，被褥整整齐齐；脱了漆的书桌清理得干干净净，蒙上了桌布，桌子上面还有一盆青翠的水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书架，上面有很多书；一个笔记本电脑随便地放在床头……。
　　他应该是个很懂生活的人。

　　他的经济条件应该很不错，他穿的衣物，用的手机，虽然芦笛不是很懂，但是这些东西的质地外观明显和旁边的人不是一个档次的。这样条件优越的人，居然会到这偏远的地方来当个农村教师，实在很奇怪。

　　他的人缘很好，没过多久，所有的教师，还包括从校长到临时工，都和他熟悉热络起来。他的宿舍，成了学校年轻教师没事最喜欢来聊天的地方。当然，女教师们不用说了，那么帅的人，走到那里都是女人的宠儿。

　　他那边，很热闹。
　　芦笛在这边，躲在一层层板后过着自己孤单的生活。

　　冷修文对他的奇怪态度没有维持多久，除了开头那几天，芦笛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戒备和防范，后来的日子，冷修文对他的态度，慢慢地变成了一种好奇的关注。
　　随着他们相处时间的增加，这好奇也渐渐地淡了。对芦笛，他也跟对任何一个同事一样，就是有些什么异常的，外表上也看不出。
　　芦笛跟他打招呼，他也回应，却不过分热络；芦笛不去他那边串门，他也从来没有邀请过芦笛。

　　对他，对他那天奇怪的眼光，芦笛很不安而好奇。只是他性子孤僻好静，不爱和人打交道，自然也不会去问原因。
　　有时候，隔着那道不隔音的“墙壁”，芦笛也会放下书听着隔壁的谈笑。那时候，他有些羡慕，羡慕隔壁冷修文爽朗的笑声和自如的谈吐。

　　有一天晚上，芦笛听见那边聊天的时候，那个外号叫“老道”的也是新分来的物理老师说了一句话：“……，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芦老师过来啊？”
　　“谁？”有个不解的声音问，是其他的教师。
　　有人回答：“就是那个新分来的语文老师。高高瘦瘦，眼睛大大的那个。”
　　“有这个人吗？”声音很茫然。
　　“有啊，就是那个不爱说话，不爱跟人打交道的‘隐形人’，冰山帅哥……。”
　　正在说的时候，可能有人示意芦笛就住在旁边，那边屋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接着有人小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是哄地一阵大笑。

　　芦笛僵着脸和手，到枕头边摸出MP3，听歌。

　　那天他们玩到很晚，芦笛听歌到很晚。第二天，冷修文在走廊上遇到他，打了个招呼以后，歉意地说：“昨天晚上，吵到你了吧？”
　　芦笛扯了扯嘴角：“也没什么。”
　　冷修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又忍住了。芦笛从他身边走过去，他侧身让芦笛。
　　他的个头，比芦笛高。

　　似乎因为那天晚上其他人对芦笛的议论让冷修文觉得过意不去，那天以后，芦笛在隔壁听到，每次有人要提自己，他就用话岔了开去。

　　不久以后，天渐渐冷了。住校的教师的宿舍是老式木楼，学校为了安全起见不准大家在宿舍楼上生火用电炉，就在教学楼的三楼挤出了一间办公室生了火给住宿的教师们（大多是家在外地的新教师）取暖。每天校工负责生炉子敷火，大家烤到晚上回宿舍睡觉。
　　现在已经是初冬，每到晚上大家都被寒冷撵到了那间大办公室里去。芦笛也不例外。
　　在那里，芦笛和其他人见面的机会渐渐地多起来了。因为要挤在一起烤火（这里的冬天很是阴冷）芦笛偶尔会跟大家坐在一起，虽然他还是不大跟人搭话，但是这是一个不小的进步。

　　果然，生理需要是远远大于心理需要的，芦笛自嘲着。

　　渐渐地，大家也习惯了芦笛安安静静的相处方式，看见他坐在一边的时候，不会再诧异地对望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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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办公室，是个可以听到各种东西的地方。上至国家大事的争论，下到家长里短鸡毛蒜皮，都会成为大伙儿的谈资。而冬天的夜里，没有什么比鬼故事更吸引人了。
　　这天晚上，围着红彤彤的炉火，住在校外不远的老秦老师，就跟大伙儿说了一件有点离奇的事。
　　他说，就在离他们学校不远的那个山坡上，有个叫回头坡的地方，有点不干净。因为，前几天他从镇上买了几个包子，骑着他的破自行车回家的时候，经过那里。不知为什么，明明是一段上坡的路，那自行车偏偏跑得飞快地往山上滚，根本不受控制。很快就到了没路的地方，还在拼命往山上去。

　　“啊，真的吗？”说话的人是小吴老师，也是新分来的，眼睛大大的漂亮单纯的女孩子。
　　有女孩子捧场，老秦老师自然得意，他嘿嘿一笑，说：“这时候我大吼一声‘这里面的东西是我买去孝敬老爹老妈的，你们不要打这个东西的主意。”他说的东西，就是那几个包子。学校里的人都知道，老秦是个很孝顺的儿子。
　　“然后呢？”小吴老师还是很好奇。
　　“然后那车子忽然就正常了，我也蹬得动了，我连忙骑回家了。”

　　“切！”大家楞了一下都笑了，“你这叫什么鬼故事啊。”
　　老秦不干了：“我这是真人真事，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不信……。”
　　他话没说完，大家又是一阵笑：“是不是真人真事，只有你知道了！”

　　然后外号“老道”的那个年青教师说：“说起真人真事，你们听说老储藏室的事情了吗？” ‘老道’叫道巨伦，教体育的，比芦笛他们早来一年，学校里的事情听说得比较多。
　　“什么老储藏室的事情？”冷修文好奇地接话道。
　　芦笛看看他，他正一脸很感兴趣的样子。

　　“好像是，好像是那里死过人什么的吧？”小吴老师犹豫地说。
　　‘老道’接着说：“哪里才是死过人，据说那个地方很邪门的。闹鬼！”
　　哄一下，大家又笑了。
　　这间办公室里除了老秦老师那种家住在学校附近来凑热闹的老教师外，基本都是新分来的大学生，年青气盛的。于是大家纷纷嚷：“胡说。”“骗人。”“我就去过老储藏室，只是阴森点，哪里闹什么鬼了。”
　　听见大家这样说，‘老道’急了：“真的，我说的是真事。后勤刘主任说的。上次小文报到，安排宿舍的时候，刘主任还说无论如何不能安排到那里去，那里不干净呢！”
　　小文，就是冷修文，大家已经这样亲热地称呼他了。现在，看见大家都看着他，他一脸‘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地摊摊手。
　　大家于是都看着老秦老师，他是学校里老资格的老教师了，说到学校旧事最有发言权。

　　可是这时候，老秦老师支支吾吾了：“这个嘛，这个事情，……。”
　　大伙儿纷纷推他：“卖什么关子嘛。”都逼着他说。
　　老秦老师无奈地道：“这个，可是学校行政打过招呼的了，不准乱说的。”
　　“说啊，”大家催促，“我们又不会乱讲的。”
　　“就是，不说不准你回家。等嫂子来扯你耳朵。”又是一阵笑声。

　　看着一张张好奇年青的脸，老秦老师无奈地：“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听以前的老教师说，□□武斗的时候，这里有个女教师在那里上了吊。后来就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了呢？”小吴好奇地问，她就是那种胆子又小又爱听鬼故事的典型，眼睛睁得大大的，又怕又好奇。看着她的样子，芦笛忍不住笑了。
　　芦笛的笑容被小吴看见，小吴的脸就红了。
　　老秦被小姑娘追问得没法子，无奈压低了声音说：“就是，有人说后来在老储藏室那里又看见了她，伸着舌头，脖子上还耷拉着那根绳子，绳子拖到地上，碰到什么，什么就变得一片焦黑……。”

　　大伙倒吸一口气。虽然这个年头恐怖片灵异小说大家都看了不少了，可是这样黑漆漆的寒冷冬夜里，听见这样朴实无华但越想越怕的事情。大家前面烤着火，后背还是有些寒噤噤的。

　　“那，你见到过吗？”过了一会儿，‘老道’小心地问。
　　“嘿，我当然没见过，见过的人都不是疯就是死。”老秦白了他一眼。

　　老秦这一说，马上就有人抓住了他的小辫子：“不是疯就是死，那你怎么知道的？”大伙又哄笑了起来。老秦见大家不信，急了：“这些毛头小子，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你们开不得玩笑的。”
　　几个年青教师见他发急，更是恶作剧地商量，要到储藏室看看去。把个老秦急红了脸，连连劝阻。

　　冷修文见这情况，便笑着说了一句：“玩笑是玩笑，我看那个地方也怪阴森的，又是危房，没事的话还是不要去的好，免得房子塌下来那可比遇到鬼惨多了。”
　　大家笑着纷纷同意，又顺着扯起了房子质量的话题。
　　芦笛在人堆里静静地听，该笑的时候也跟着笑。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老秦后来心神一直不宁，脸色有些不安的样子。没过多久，老秦就说有事先走了。

　　大家烤火聊天一直到十一点多钟，便慢慢地散了。趁着散的人多，芦笛拎了一壶热水，也走了出来。外面的夜很黑，很浓重。浓厚的黑里，唯一有灯光的，现在就是芦笛他们才出来的这栋教学楼。教学楼的对面，远远的黑暗里怪物似的蹲踞在那边的，那就是老储藏室。
　　可能热烘烘的炉火边坐久了，虽然芦笛穿上了大衣，但是走在校园里的时候，还是觉得脖颈凉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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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这些年轻教师都住在一栋楼里面，大家就一起走。
　　校园很大，走着走着就分出了距离来了。五六个女孩子亲密地在一块儿，七八个男教师们两个三个自成一伙。
　　芦笛一个人落后走着，走得几步，前面的冷修文放慢了脚步，似乎有意和他并肩。

　　“芦笛，”他连名带姓地叫他，“你不喜欢说话？”他问。
　　“呵呵，”芦笛干笑，“我从小性子就内向，嘴笨。”
　　“哦，我还以为，有其他的原因呢！”冷修文似乎话中有话。
　　“啊，你以为是什么原因？”
　　冷修文没有回答，半晌，忽然问了芦笛一个奇怪的问题：“芦笛，你相信有鬼吗？”
　　芦笛楞了一楞，看着他：“这个……，自然，是不大相信的，毕竟谁也没见过。……呃，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就算是在黑暗里，芦笛依然可以感受到他锐利的眼光。
　　“呵呵，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芦笛从小就真的胆小，胆小到哪怕就是说出这个字，也会在他心里头激起一阵不舒服的感觉。
　　所以，芦笛不喜欢这个话题。
　　“呵呵，这么大晚上的，别说这个话题了。”芦笛强笑，“怪渗人的。”

　　冷修文嘿嘿一笑，没有再提。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三更，这是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