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碧水莲君

10、冬至羊肉汤 1

　　回头坡的事情虽然解决了，但冷修文、芦笛和小吴还是经常在一起。现在，学校里年青好事之辈分成了两派，一派赌芦笛能赢得小吴芳心，一派认为小吴铁定喜欢冷修文。据说他们为此下了洗三个月臭袜子的重注。

　　对于传到他们耳边的话，三个人反应不一样——
　　冷修文嘿嘿一笑，谦虚道：“我肯定赢不过小芦。”
　　小吴瞪大漂亮的眼睛：“那我赚了，你们两个无论哪一个都是大帅哥！”
　　芦笛喃喃地：“我怎么能跟小文比！”
　　话一出口，头上就被冷修文啪地一下子，然后某人气焰很嚣张地骂道：“没见过你这么不自信的家伙。芦小鬼！”

　　芦笛有些冒火地揉揉后脑勺，那个家伙根本不懂含蓄和收敛，自从他告诉了他那些秘密，在他口中他就变成了‘芦小鬼’！弄得不明真相的同事们，也笑嘻嘻地跟着喊：“芦小鬼！”
　　那么大大咧咧地，恶作剧的，亲昵的“芦小鬼”！——芦笛愤愤然，但是，芦笛也喜欢，这是对他的异常毫不在意的表现，这让他更自在。

　　所谓秘密的负担，不过是自己给自己的。只有轻松的面对，才能真正放下去。这点，冷修文有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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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暇时，芦笛好奇地问：“小文，你捉鬼的本事谁教你的？”
　　“谁教的？当然是老师啦。”
　　“哪里的老师啊？”
　　“当然是学校里的老师。” 冷修文笑嘻嘻地说。
　　芦笛嗤之以鼻，漂亮的大眼睛翻出一个漂亮的白眼，这种话谁信！

　　学校里面的人都知道，冷修文是Ｋ大的毕业生，这样全国著名的大学里面的老师会教他烧符捉鬼？他当芦笛是白痴啊！
　　冷修文摊摊手，一脸真诚：“我说的是真话，你爱信不信。”

　　芦笛当然不信。他当然不知道，冷修文说的确实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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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静的日子很快的，时间一晃，就要到冬至了。
　　这里的风俗，冬至前后要吃羊肉汤，汤里面放很多驱寒辟邪的补药。所以，冬至前一个星期，就听见那些本地的教师们互相聊着今年的羊肉怎么这样贵，羊肉怎么做才能去腥等诸如此类的话题。
　　芦笛他们这些住校的年轻教师，只有眼巴巴地听着。盼望学校食堂能到时候大发善心，给他们也尝尝这里著名的清汤羊。

　　这天，校工老王把芦笛拉到一边，神秘地说，过两天要送给芦笛和冷修文一腿羊肉。芦笛有些意外地说：“不用了，我们住校，没办法弄啊！”
　　老王说：“没事，没事，我帮你们弄好。”
　　说完，老王就笑眯眯地去了。芦笛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过了两天，老王果然给芦笛和冷修文送来一大锅羊肉汤。打开锅盖，浓香扑鼻，里面除了汤，满满的都是肉。
　　冷修文欢呼一声，连忙跑去叫人。一会儿，住校的年青人都来了。大家美美地吃了一顿。

　　东西吃完了，人散了，老王收走锅子，带来一个邋遢男人。
　　那人对着他们连连鞠躬：“请先生救命！”
　　（这里的风俗，算命的看风水的跳神的都叫先生。）
　　芦笛和冷修文大眼瞪小眼，傻了。

　　那是老王的亲表弟，住在离这里二十里的大坪子子村。他说，他媳妇被撞客着了，请冷修文去驱鬼。那腿羊肉，就是他送的见面礼。
　　老王嘻嘻地笑，冷修文和芦笛觉得，他左边脸上有个‘奸’，右边脸上有个‘诈’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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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周的周末。

　　离芦笛他们学校二十多里的大坪子村。
　　一张灰扑扑的微型车开到村口，冷修文和芦笛从里面出来，揉揉酸麻的腿。围在村口的几个小泥猴围上去好奇地：“找谁的？找谁的？”
　　“你认识李建中家吗？”芦笛问道。
　　立刻，小泥猴们哄地一声：“来了，来了，捉鬼的先生来了……。”有的就奔进去报信，有的就簇拥着二人进村。冷修文和芦笛对望一眼，两人都满头黑线：是不是村子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要来捉鬼了？不是说偏远的地方消息传得不快吗？

　　这个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算不上富裕也算不上贫困，看那些房屋院墙和村民的打扮，就是那种极为普通偏僻的乡村。才进村口，得到消息老王的表弟李建中就急忙迎了出来，寒暄几句就带他们进村。
　　乡里人好奇，一路上都有人问：“建中啊，是那门来的亲戚？”
　　李建中总是回答：“是请的先生。”

　　到了家，李建中把他们让进堂屋，芦笛眼尖，一眼看见院子的一角蜷缩着个邋里邋遢的女人，神情有些呆滞口里嘟嘟囔囔的。李建中说那就是他女人。

　　这时听说来了新的道士先生（囧，农村里面不管什么风水师阴阳师还是天师，一律叫道士先生。）村子里的人连忙赶来看热闹，有好事的还站在院墙土墩上大喊：“老王家又捉鬼喽，快来看新先生啊！”
　　芦笛和冷修文听不懂这里的方言，可是越来越多的人看着他们指指点点，大姑娘小媳妇还要捂着嘴咕咕地笑，看得他们有些毛毛的。

　　才喝杯水的功夫，院墙里外就围满了人，连墙上也蹲了好些。那些大胆的泥猴一样的乡下娃，发着“人来疯”故意在二人面前打闹，目的是多看两眼这两个年青的“先生。”
　　可无论人怎么多，怎么喧闹，院子里的女人（这就是李建中的媳妇儿）都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只蹲在院子角落里，嘴里头咕咕哝哝不知说些什么。

　　“她在说什么啊？”芦笛好奇地。
　　老王的表弟唉声叹气地答：“说自己是两榜进士，不是普通人！唉，每天都这么说，高兴的时候一通闹，不高兴就这么呆着。每天就吃点青菜喝点水，疯疯癫癫的，事也做不成。人一比一天瘦，也不呆在屋里，就蹲这个角落。请了好些先生，都不中用啊。”

　　冷修文走过去看，他一走近，那女人立即戒备地缩了身子，龇了龇牙，问：“汝何人也？”声音又粗又哑，是个男人的声音。
　　冷修文冷冷地开口：
　　“你是哪里来的野鬼，赶快从这人的身上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他声音不高却有不容置疑的力度。
　　“你这个小毛孩子，竟然如此大胆跟本座说话。”女人怪眼一翻，口中呼呼叫。

　　听见女人自称本座，冷修文不由得一愣——

　　不是所有的鬼怪都会自称本座的。
　　新死的鬼魂没有固定形态，是一股阴气。若有怨气维持，才能显示出自己死的那一刻的样子。要改变形态，只能靠吸取日精月华或者吞噬其他弱小的死灵积蓄一定的妖力才能做到。等妖力积累到一定程度，不仅炼成形态且能将形态固定下来，那就是炼成了‘真身’。这种鬼是厉鬼中的尊者，故而自称本座。同样，妖本来没有人形，要修炼到和人相似，也要大费周章，等基本能有固定的人形即‘真身’，也才能称本座。
　　上次芦笛遇到的那两个女鬼，吊死鬼还在维持自己死时模样，而回头坡上的女鬼肯定是吞噬了被她害死的死灵，已经可以变化自己形态了，可离修成‘真身’也还有一段距离。

　　眼前这个鬼魂竟然已经自称本座，它就应该已经修成真身，那么，它的妖力应该不是回头坡女鬼能比。
　　——冷修文心中暗暗警惕，再次迈前一步。
　　那厉鬼附身在女人身上已久，这身体精力已经耗得差不多了。它屡次想换，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又被李建中请来的法师不疼不痒地骚扰了几回，已经极不耐烦。这时见有人敢如此接近，不由得十分恼怒，口中恨恨一声，露出森森白牙就扑过来。

　　冷修文轻轻往旁边一闪。
　　女人一扑不中，立即往旁边的人身上抓来，芦笛吓了一跳，连忙连滚带爬地躲开。这个当儿，冷修文掏出符纸，一下子拍在女人额头。
　　女人一下仰天翻倒，全身颤抖脸色剧变。俄而双眼上翻，鼓出了白眼仁，张大嘴巴嗬嗬地叫，口中一股腥臭的气息。而贴在她额头的符纸也自己冒出了黄烟。

　　黄烟冒起，旁边围观的人都目瞪口呆：
　　历来这家捉鬼，先生蹦跶个半天连反应都没有，这个先生一来就上真格的。实在好看！

　　正当众人心中赞叹时，冷修文心里已经明白，这次真是遇上厉害东西了。
　　刚才他见这鬼自称本座，一上来就用了驱魔力最高的“灭灵符”。
　　符箓这东西，只要画对了都有灵力。但画符的人自身灵力越高，符箓上附着的灵力就越强。这就跟同样的招式，普通人和武学高手用出来就是不一样是一个道理。一般的法师，为了让符箓的灵力能够尽量发挥出来，在使用时往往借助某种仪式，比如设坛啊，烧香啊，都是为了激发符箓的灵力的。如果不用这些而直接运用的话，就要靠施法者自身的修为了。一般阴阳道士，好的能激发其二三成灵力，差的也就一成左右。
　　冷修文手中符箓比一般人画的不同，因为画符之人灵力极高非其他人可比，符箓也就分外厉害。只是因为冷修文是御剑一门的传人，靠的是借仙剑法宝助长修行，和施用符箓、通灵驱鬼不是一路。所以这符箓在他手里，也不能尽力发挥，顶多能施展十之四五罢了。
　　这十之四五在平时已经足可以令一般的野鬼瞬间消散或逃离。

　　可眼前这只鬼竟然能抗住这样的符箓紧紧附在女人身上不逃离，还令符箓自燃，看样子，确实不是等闲之辈。
　　果然，那符纸很快就在女人额头的位置上烧出一个洞来，忽然滑了下来。女人一声嘶吼，就像野兽的吼声一样，猛地朝这边扑了过来。

　　冷修文迅速往后面一退。

　　若要平时，这一退足可以避开。可这时他脚才落下，就听见“妈呀”的一声。脚下软软的，似乎是一个孩子，冷修文吓了一跳，便不敢再踩下去……。
　　原来那些村民看热闹的心情实在迫切，居然已经围拢到他背后来了。他这一脚下去，正踩中一个聚精会神蹲在他背后看热闹的小孩。
　　小孩吃痛，又看见女人正露着森森白牙扑来，痛叫立即变成惊叫，一把紧紧地抱住他的腿不放。旁边人群也炸开了锅，四散奔逃。这一乱不要紧，冷修文不敢踩下重心已失，又被紧紧抱住上面躲闪不开，肩头不知何人用力一撞，不由得仰天摔倒。
　　现场一片混乱，那女人已经欺上前来十指箕张，龇牙狠狠地扑下去……。

　　正在这时，呼地一声，一个东西狠狠地砸向女人肩头，女人被重重地一击，惨叫了一声滚过一边，却立即挫身再次扑来。
　　旁边那人也连忙挥舞着手中东西，挡在冷修文前面。冷修文一看，原来是芦笛。战战兢兢脸色发青的芦笛。
　　他手中挥舞的，竟然是农家院中最常见的锄头。

　　原来芦笛胆小，看见那符纸烧起来，就觉得害怕，躲到一边去。故而四散奔跑的村民没有影响到他，见冷修文遇险，他心里一急，那害怕丢到了九霄云外。不假思索拖了农家竖在院墙边的锄头就冲上去。
　　锄头吓不住厉鬼，那女人喋喋怪笑，一伸手，那铁制的锄头就被紧紧抓住，再一拗，那么粗的锄头柄，跟稻草一样折了。
　　芦笛心中害怕，腿肚子都在哆嗦。可是他不知道冷修文爬起来了没有，只有硬着头皮，抱着那半截锄头柄无论如何不后退。

　　正愁找不到好附身的厉鬼一见到他，等于饿鬼见到一盘极美味的食物，眼中怪芒一闪，阴测测一笑：“这个身体好，本座要了！”尖叫一声，院子中间立刻狂风四起。女人头发在风中如蛇一般飞舞，眼中发出绿光，十指忽然变得又尖又长，怪笑着就朝芦笛抓来。

作者有话说

　　假期隔日更，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