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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她不听01 ...

  •   十二月的北城,雪下得挦绵扯絮。
      楼道里,干燥蓬松的暖气隔开冬日寒意,落在衣服上的雪很快融化,洇润出一点潮湿水汽。

      江惊岁没在意,重重呼出一口气,停在门口抬头朝楼顶望去。

      蓝山苑是个老小区,楼房陈旧干净。
      六楼是顶层,大概是这层没有人住的原因,头顶的感应灯年久失修,灯泡要亮不亮地蒙着一层薄灰。

      身后传来上楼的动静,江惊岁一收视线,顺手将花盆放到门口,回头看到游皓举步维艰地跟上来。

      “姐,不是我说,你这行李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游皓吭哧吭哧地拽着实木书架爬上楼,说话上气不接下气。

      上到六楼,他抹一把汗,气喘吁吁地歇了两秒钟,又返身回去,继续把两个大落地灯拖了上来。

      “我怎么感觉都搬这么多趟了,楼下的东西也没见少啊?”

      “少了吧。”江惊岁回头瞄他一眼,说话没有半点信服力,“储藏室都空大半了。”

      尾音落下,一只系着银铃的狸花猫从房内探出头来,弓着背蹭上她的裤脚。

      江惊岁顺手揉了下猫咪脑袋,又说:“剩下的应该也就十几箱书了。”

      ……剩多少?
      游皓仔细回想了下那些堆得整整齐齐、几乎填满整间地下室的箱子,对他表姐口中的这个“十几”表示了质疑。

      他的眼睛虽然近视,但远没到瞎的那种程度。

      地下室里的那些箱子。
      怎么看也不像只剩十几个的样子啊。

      “行吧,先不说这个也就。”游皓心情沉重地揉着肩膀,“我亲爱的姐姐,你确定现在真的只剩十几箱书了吗?”

      他一字一顿,着重压住后半句话的重音。

      “那不能确定,弟弟。”江惊岁逗完猫直起腰来,靠在门框上笑眯眯地看他,学着他的语气一字一停。
      “也有可能是几十箱哦。”

      “……”
      这个音调上扬的“哦”字,成功让游皓眼前一黑。

      几十箱书,那重量得按吨来计算了。
      把这些东西全部搬完,到时候他还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生产队的驴都没被使唤成这样吧!

      游皓缓缓捂住差点停跳的心脏,痛心疾首地点了点头:“行,我听明白了,你这是打算换个弟弟了。”

      “怎么会呢?”江惊岁同样叹了口气,表情尽量往真诚上面去靠,“弟弟,你要是这样想的话,我可真要伤心了。”

      “……”
      游皓麻木地看着她,心说我还真没看出来你伤心。

      门口丁点儿大的地方,到处都是堆叠起来的纸箱。
      说话间,江惊岁接过游皓手里的落地灯,随手塞到墙边儿,没留意到缠在灯罩上的电线垂了下来。

      三角插头在半空中来回晃荡着。

      原本黏在她脚边的狸花猫大饼被吸引去了注意力,歪着脑袋盯住插头看了会儿,随后跃跃欲试地弓起腰来。

      叮铃——
      空气中猫铃铛声清脆,落地灯掉下去的声音更清脆。

      脆到江惊岁心头一跳,条件反射地回过头去。
      正好看见那盏跟着她从宁川,一路颠沛到北安的古董灯,丁零咣当地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下落速度还很快。
      眨眼的工夫,已经磕着石阶滚到底。

      江惊岁心也跟着凉到底。

      完了。
      这下肯定要摔散架了。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那灯大概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到底还是难逃大饼的夺命猫爪。

      江惊岁在心里为它提前哭完丧,正在思考等会儿把它埋在哪里时,视野里忽地掠过一抹深色,接着就见那盏即将安详入土的灯——

      在最后一阶楼梯前,被人截了下来。

      雪还未歇,天色晦暗。

      云层重叠俯压着大地,楼道里光线昏沉,那人站在楼梯转角处,单手插着衣兜,另只手垂在身侧,修长细瘦的指尖勾着个车钥匙。

      北安冬天很冷,室外气温已经降至零下七八度,他身上依旧单薄,黑色防风衣的拉链都没拉,松松散散地敞着怀。

      头顶的白炽灯又闪过一瞬。

      江惊岁眨了眨眼,她看不清这人的模样,只模糊地瞧见他个子很高,清瘦身形轻松遮去了窗口透进来的光。

      耳边还有碰撞的余音在回荡。

      那人低着头,在看自己抬腿挡住的东西。

      就这样低头看了两秒钟,他像是终于看清了那个什么,抄在兜里的手跟着伸了出来。

      看样子是打算好事做到底,要顺手将脚下的灯扶起来了。

      但就在这时,一团炸开的黑毛球却是毫无征兆地朝他扑了过去。

      下一秒,只听“兹啦”一声。
      江惊岁眼睁睁地看着这位“活雷锋”的外套,就跟着那倒霉灯一起,前后脚地葬身在猫爪之下。

      嘶——
      江惊岁倒吸一口凉气。

      真是干得漂亮!
      人家帮忙接住了掉下去的灯,她还没跟人道谢,反而先送上了一份大礼。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都看到了这位“热心朋友”衣服上突兀出现的三道抓痕。
      而她家那只闯了祸的大宝贝,还在凶狠地朝人哈着气。

      ……宝贝你别太嚣张好吧?
      你就不怕人家一脚把你踢飞到二百米开外吗?

      江惊岁心惊胆战地为她家大饼捏了一把汗,很自觉地做好了从这位朋友脚下劫猫的准备。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人的脾气还挺好。
      被猫咪这样突然袭击也没生气,只歪头瞥了眼自己袖口,而后轻“啧”一声,并不在意地弯腰将猫抱了起来。

      他低身的那一瞬间,有光透过窗户倾斜进来。

      楼道里短暂地亮了下。
      江惊岁眼神余光刚好扫过去,下楼的动作忽然停住,琥珀色的眸子里明显映出一抹意外。

      -
      连祈没养过猫,是真不清楚这种看起来凶得不行的生物到底该怎么哄。
      指尖勾了勾猫下巴,结果反被咬一口。

      狸花猫直接炸成了一团蓬松毛球,灯笼似的大圆眼睛毫不客气地瞪着他,气势汹汹的样子。

      哄不好,索性不哄了。
      像是拿这小东西没辙一样,连祈也歇了揉一把猫脑袋的心思,余光潦草地扫了眼手指上喜提的牙印儿,终于抬头朝楼上望了过去。

      昏沉晦暗的光线中。
      江惊岁清晰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空气安静两秒。
      他懒懒开口,尾调稍扬的声音穿透混沌的雪色:“见面礼?”

      身为猫咪主人的江惊岁:“。”

      你要是这样说的话,也行。
      虽然这个见面礼,非常地别开生面。

      游皓离得近,听见连祈的说话声,连忙从楼上跑下来,伸手就要接过他手里的猫:“不好意思啊帅哥,我家猫脾气不太好——”

      话音未落,游皓“嘶”了一声。
      低头一看,手上已经多了两道同款抓痕。

      得,他也抱不得。
      江惊岁养的这只猫,只跟她自己亲近,其他人谁碰都不行。

      “姐!”游皓无奈回头。

      江惊岁眼底的情绪已经收了起来,出于某种无法捕捉的微妙心理,她少见地没有接话,只朝猫咪轻唤了一声:“大饼。”

      铲屎官发话的效果显著。
      大饼的耳朵尖微动两下,娇里娇气地“喵喵”两声回应,终于放过了被它连咬带挠的倒霉蛋,后腿一蹬从连祈怀里敏捷地跳了下来。

      “对不住啊帅哥,大饼有点怕生人。”游皓摸摸鼻子,转头继续跟人道歉。

      他这次的重点落在了赔钱上。

      “哎,你这件衣服多少钱啊?”游皓问。

      帅哥没理他。

      以为他是没听清,游皓特意加大音量,又问一遍:“嘿?帅哥,问你呢,你这衣服多少钱?我们原价赔给你——”

      “江惊岁。”
      低散干净的声线打断了游皓的喋喋不休。

      游皓嘴里一个急刹车,跟着成功地停止了聒噪。

      风刮得格外猛烈,绿化带里的冬青残枝被狂风卷到半空中,撞得玻璃窗“哗啦哗啦”地响。

      江惊岁看着隐没在阴影里的男人,心脏忽然没来由地跳空一拍,有细密的情绪从心口悄然渗出来,就连呼吸好像都要停止一瞬。

      许久,江惊岁微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

      “好久不见。”
      她很轻地顿了下,才继续说,“连祈。”

      说实话,江惊岁此时的心情有点微妙。

      她本来以为连祈已经搬走了。
      毕竟她搬家的这几天里,一直都没碰见过连祈,晚上也没听到对面有什么动静,安静得像个空房子。

      哦,楼道感应灯还是坏的。

      江惊岁想着,要是还在这里住的话,起码会修一修这灯吧。
      不然晚上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上下楼的多不方便。

      游皓没觉察出来这其中的异样气氛,看了看连祈,又看了看江惊岁,最后神经大条地问了句:“姐,你们认识啊?”

      隔了片刻,才听到江惊岁的声音:“同学。”

      她回答得含糊。

      “那太好了。”送上门来的劳工,游皓简直要喜极而泣,下一句话脱口而出,“既然认识,又是老同学,那你让这个哥哥帮下忙呗?”

      楼底下的箱子是真太多了,他和江惊岁两个人还不知道要搬到什么时候去。

      说完之后,游皓也没等江惊岁回答,自作主张地上前一步,紧紧攥住连祈的手猛晃起来:“你好你好,哥,听说你是我姐的同学啊?好巧,我是她表弟,我叫游皓。”

      这位弟弟叫哥叫得非常顺口,毫无心理负担。
      仿佛连祈本来就是他亲哥一样。

      “你好。”
      连祈低头看着自己手里多出来的那两只爪子,不着痕迹地往回抽了抽。

      没有抽动。
      这位弟弟抓得太紧了。

      “哥,那你现在忙吗?我觉得你看起来好像不忙,你能不能帮我们搬点东西啊?”

      游皓自问自答完毕,又加快语速把后半句话补完,“楼下还有几个箱子,你看你能搭把手吗?”

      旁边的江惊岁听得一脸惊奇。

      她不知道游皓为什么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帮我们搬点东西”和“楼下还有几个箱子”这两句话的。

      弟弟,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话。
      那真的只是一点吗?

      大概是看游皓这副虚得不行,气都要喘不上来的样子,连祈挺好说话地一点头。
      他怀疑如果他说没时间,游皓可能就要给他表演一个当场昏厥。

      答应了要帮忙,连祈弯腰捡起了掉下来的那盏落地灯,手指捏着灯架转动着检查了一圈。

      最上面的玻璃灯罩已经裂开了,中间的架子还算完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他拎着那盏破烂灯上来,递给门口的江惊岁。

      江惊岁先是低头看了眼怀里抱着的花盆,虎皮兰长势喜人,绿叶将近半米高,连盆带土比大饼还沉。

      她犹豫了下,才艰难地空出一只手来接:“谢谢。”

      没接过来。
      连祈没松手。
      只做了个好像要给她的动作。

      江惊岁没说话,示意地扯了扯,没扯过来。

      连祈还是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她的动作停住,终于慢吞吞地抬起头来。

      玄关开着暖光灯,影影绰绰地将门口照亮,眼前是陌生感很重的男人。

      漆黑的眼,瞳色很深,冰凉的雪在他眼底融化,将睫毛浸出些许潮意,眼尾下大约两公分的地方,有道不知道从哪儿刮蹭出来的伤。

      很淡的一道浅红。
      跟他手背上被猫抓出来的血印子很像。

      江惊岁很轻地眨了下眼。

      他模样并没有太大变化,个子比以前更高了些,但身上那种鲜明的少年气沉淀下去,线条显得冷淡锋利。

      这样垂眸看她的时候,黑睫低低覆盖下来,莫名带出两分压迫感。

      分明还是熟悉的眉眼,陌生的气息却不容忽视。

      已经太久没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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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再度回到桐安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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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吸交缠间,林知栀扯住秦折白领口,手指压在他眼尾泪痣上,模糊说了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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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在乎。”
    -
    同学婚宴上故人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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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摄影师×文物修复师
    ★SC/HE/是个日常流的小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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