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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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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女子清醒的时候,正身处于一处民宅之中,她慢慢直起身子,四处打量这处屋子,有些好奇。
屋舍简陋,房间零碎的放了些小物件,有些凌乱,屋子里也有一股长久没住人的霉味,身下所躺的根本不是床榻,而是在短塌之上铺了几层褥子所搭建的简单的床铺,想来应该是个平日堆放杂物的地方,看来这家人似乎少有客人,所以连客房都未曾备置一间。
这时外间突然传来了一些声响,女子下意识的向隔断内间和外间的帘子看去,侧耳倾听,应该是一个女子和男子在吵架,似乎彼此之间甚为熟络,所以男子吵架的时候虽然不悦,但是嗓音也没有高起来,所以也只能隐约听见记个词“不准”“来历不明”“走人”。
综合自己的情况,女子已然很清楚对方在说的是自己,听声音的话,屋外的那名女子应该是先前马车上那位名叫秀珍的女子,她在据理力争,要留自己于村子里,那名男子应该是她的丈夫,却完全不同意她的决定,照眼前的情势发展的话,似乎秀珍是争辩不过自己的丈夫,看来自己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就只有被送走的份了。
外间,秀珍和丈夫白候正在为了她所救回来的女子而争辩,按白候的意思就是伏虎村这些年来居住的都是自家的兄弟弟妹,已经很少和人接触了,也从未有人留宿,这样于理不合,况且那名女子为何会躺于雪地之中,来历不明,极有可能会惹上麻烦。而秀珍对于丈夫的担忧也是明白的,只是觉得情理上过不去,毕竟对方只是一名弱女子,况且会出现在雪地之中,若是未被车夫发现只会是死路一条,想来她应该是走投无路的才对,所以情理上她无法将那名女子驱逐出去无依无靠。
随着两人争吵的愈发激烈,白候虽然已经压制住了脾气,但也不免有些烦躁起来,直接甩了一句转身就走:“她不过是一介陌生人,难道比你我之间的夫妻情义还重要,值得你这么跟我纠缠,难道要伤了我们的夫妻感情你才罢休吗?”
白候的话虽然说得有几分重,但也不失为实话,不管有什么原因,说起来彼此也是夫妻,为了一介外人如此吵闹的确不太合适,所以秀珍虽然仍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但是见丈夫如此坚决也决意退一步,雇个车夫将女子送到城镇的客栈,给些银子就算了。
也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突然听得一些动静,抬头一看,内室和外间之间用来隔断的棉帘子已经被掀开,那名被救回来的女子正一身单衣的站在那,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们方才的对话听进去了,正在她觉得有些尴尬的时候,就听见女子开口了,很好听的声音如同天籁,轻轻柔柔的说道:“紫苑多谢姐姐救命之恩,若她日有机会,自当报答,眼下就不做打扰了。”
见女子这么说,秀珍心下就明白了,看样子是听进去了,心下就愈发尴尬了,一个姑娘家都落难至此了,自己还是一副急于赶对方走的模样,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其实秀珍也是心善之人,只是顾忌白候的感觉所以才作此决定,眼下正要找些话圆圆场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女子踏在地上的赤足,不由倒吸一口气,这时她才注意到女子穿的只是一件单衣,连鞋子都没穿,就赤着足踏在地上,此刻手脚早就是冷的发紫,身子不住得颤抖,连忙上前拖了自己的褂子披在对方的身上,又赶忙将其赶回床上,心疼的说道:“你这妹子也真是的,大冷天的连鞋子都不穿,你这不冷啊,到时冻出了疮可就要命了。”
面对秀珍略带责备的话,孜鸢也不言语,就低着头,秀珍也是在说完拿起水杯想润润喉咙的时候才想起来,先前这她被救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所以她的衣服鞋袜之类就被她拿在外面晾了,之后她光是给拿了件单衣,倒忘了那外衣和鞋子了,这么一想,再看看孜鸢的模样,心里越发不好意思了,不由说道:“你这妹子怎么不说呢,让我说了一顿倒也不吭声。”
孜鸢的声音还是轻轻柔柔的:“姐姐救了我一命,对紫苑来说就是救命恩人,即便说几句那也是无碍的。”
说这话的时候,孜鸢的脸上面无表情,并非是冷漠,而是无欲无求,毫无生气的模样,也正是这副模样,触动了秀珍心底的记忆,让她突然说出一句话:“你也别急,就在这住下,等到你什么时候想走了再走也不迟。”
孜鸢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丝神采,然后很快掩去,低声说道:“我会不会给姐姐带来麻烦?”
秀珍见她如是模样,不免有些心疼,也就说道:“放心好了,少蜀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我去和他好好说道说道,他就会答应的。”
孜鸢点了点头,不经意间问道:“少蜀是姐姐夫家的姓氏?”
“不是,我夫家姓白,名侯,少蜀是他的字。”说到这,秀珍也决定和她稍微介绍一下此地的情况:“这里是松江府的远郊,地处偏僻,平日里也少有人来,名唤伏虎村,居住的都是夫君和他的兄弟家眷,平日生活居所都是靠山吃饭,日子也还算舒适,所以你也不必有什么顾虑,安心在这住着,毕竟此处知道之人甚少。”
“嗯。”孜鸢闻言也就温顺的躺下了,准备安心的休息,因为对她而言,她所能做的一切事都做了,现在需要等待的就是对方的回答了,睡前最后的一丝记忆就是白候……白厚杰……明早醒来的时候想必已是自己所期待的局面了。
当孜鸢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模模糊糊得一个身影,似乎并不是秀珍,惊讶之下思绪才渐渐情形,看着女子的背影,对方穿着一身粉蓝色的长裙,身段纤长的确不是秀珍。女子转过身子,正好看见她醒来,微笑说道:“你醒了,身子感觉好些了吗?你夜半发起了热症,到了凌晨才退去的。”
孜鸢本想开口说无碍,可是一开口才发现喉咙嘶哑,说出来的声音都如同老妪般沧桑嘶哑,这时女子体贴的递上了一杯水,润了润嗓子觉得好受一些之后,孜鸢才开口道谢。
“大嫂因为有事要忙,就让我过来照料你,我是老二陆良的内子,你叫我孜玉就好,我听大嫂提起说是你名叫孜鸢,那我们可就能以姊妹相称了。”孜玉的言行举止之类与秀珍不同,气质也是不同,秀珍虽也是模样秀丽,可是举止相较之下不免有些小家子气,比不上她的落落大方,而眼前之人看着有几分灵气,想来应是良好人家的出身,不过孜鸢也未多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孜玉见孜鸢半靠着躺在床上,一时也无所事事,替她拈了拈被子之后就向她说起了伏虎村的来历,昨儿秀珍也说起了此事,不过不甚详细,所以她也提起了些兴致仔细倾听。
伏虎村其实才建起没有多久,最先是已以白候,陆良,乔天朗三位兄弟为首,携着其他兄弟一起在别处定居的,后来陆陆续续成家了,后来迁至来此地建房定居的,村里里大约是近百户人家,加上妻眷共是两百多人,日常都是靠山吃饭,打野味采野菜山珍为食,日子过得也是不错的,只是甚少与外界有接触,所以白候最初才不同意让孜鸢暂住此处,生怕惹上一些麻烦。
孜鸢识人无数,她看得出孜玉所说的这些是真话,只是隐瞒了一些,例如为何会突然迁至此处,过着避世而居的生活,为何为何白候等人有如此多的人数结为兄弟,对方都是避而不谈,究竟是连自己都不甚清楚呢,还是根本不愿提起,孜鸢觉得过去对于秀珍也好,孜玉也好,似乎都是不愿提起的往事,她聪明的没有选择发问,只是低下的嘴角笑容是踌躇满志的得意。
倚风听雨楼
瑶雨楼之中,依旧亮着烛火,侍婢大多已经睡了,就连原本仍在外间守夜的簇水都吩咐睡去了,内间几案旁的烛火映着上官听雨,不,应该称之为上官毓秀的脸,她的神色之间显现出一丝困倦,可是还是仔细的看着手中的案卷,而在几案上也陈列的诸多卷宗,倚风听雨楼不仅是对上官听雨来说是一个家,对上官毓秀而言也是如此,上次因为自己的疏忽造成李休无辜命殒,她至今无法原谅自己,更不会容许自己再犯一次这样的错。
一阵风轻轻吹过,上官毓秀抬起头,看着眼前手持桐骨扇站于面前的男子,面露诧异:“衍少,你怎么来了?”
“无事,只是瑶瑶离开,眼下倚风听雨楼情况又属堪忧,所以我就过来看看能否有帮手之处。”
闻言,上官毓秀脸上面露愧色:“毓秀能力不足,让衍少担忧了。”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男子温润的声音响起:“上官家毓秀的能耐天下皆知,又有孰人会敢有看轻之意,只是你与瑶瑶不同之处就在于她自幼于军营之中走动,又跟于父亲以及大哥身边,耳濡目染之下瑶瑶对于兵防布置自然熟络,况且朝廷多方势力她知之甚清,那人身边的势力也大多由她培植,所以若是那人当真与倚风听雨楼针锋相对,会多几分把握,而你对于军政未曾有所接触,薄弱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并无看清之意,只是眼下瑶瑶忙于白厚杰一事,我既无法阻止,所能做的就是在她离去办事之际,无后顾之忧。”
“衍少,你是一个很好的哥哥。”上官毓秀看着眼前男子落寂的神色,不由在想,他的心里想必又是在想着那个人。
“是吗?可是更多的时候却是瑶瑶护着我们的,”男子刷的一声展开扇子,自嘲的笑了一声:“在我少时,娘亲死于深宫,她不过是前去后宫向皇后请安而已,当时她已经怀了小妹,即将临盆,可是等到我们再次找到她的时候,她已于深宫无辜命殒,身中奇毒,她当时用尽最后的力气就是剖腹将瑶瑶取出,也是因为如此,小妹初生之际就身中奇毒,自幼身体孱弱,几近命殒,甚至御医断言,她终其一生不可习武甚会早夭,后来几经波折终于将她身上的解了,可那是她已是懂事之际了,面对些许的嘲讽也已经有些明白了,可是那时她已经懂得为了之后的生活而选择将此事隐瞒。”
那一刻上官毓秀分明看到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轻眨了一下眼睛,将眼角的一丝泪光眨去:“再后来她遇上了裴泓,两人当真是亲密无间,两小无猜,可是随着两人的日渐长大,瑶瑶对于他的情谊对于愈加深厚,那时裴泓是嫡长子,俨然是未来的太子,而且对瑶瑶百般宠溺,对于两人之事,我们是乐观其成,当时谁都以为,他们会顺理成章的成为一对,可是水霖泠的出现打乱了一切,裴泓对水霖泠一见钟情,决意娶她为正妃,一石激起千层浪就是如此,毕竟水霖泠是外族公主,正妃则意味着未来的皇后,这可是混淆皇家血脉,群臣反对,可是先帝并未发表意见,甚至为他们举行了隆重的婚礼,所以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过去了。”他的眼前再次出现了一幕,是烛光之下素白的手指一针一线的缝着火红的嫁衣,整整绣了一万个囍字,到最后素白修长的手指变得红肿疼痛难忍都没有停止:“水零泠的喜服还是瑶瑶亲自绣的,整整一万个囍字,到最后手都肿了,我明白,她想绝了自己的念头,从此对裴泓只余兄妹之情,也就是这个时候,那人出现了。”
上官毓秀问道:“是裴九卿?”
“是,遥遥说过,当时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问了一句你所欣赏的是萧这个姓氏还是萧忆瑶这个人,要知道当时以家族的势力而言,以及瑶瑶的能耐而言,若是能娶得她,就离那高高在上的位置近了一步。”
“那为什么两个人彼此又会彼此相纠葛?”对于裴九卿,上官毓秀除了偶然间听人提起之外,最多的感受还是来自于最初见到上官听雨,不应该说是曾经的萧忆瑶的时候,她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人逼得这样高傲,惊采绝艳的女人到如此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