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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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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令不知道此刻弥漫在自己心头的情绪是什么,或许是心疼怜惜吧,可是少时因经历坎坷而立志决意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自己,心疼这种情绪的存在,本就是不应该的吧。可是她是上官听雨,那个让人心生敬佩甚至害怕的上官听雨,算不遗漏,冷厉,妖魔化的女子,可是展现在他面前的上官听雨却又是另一番模样,如此矛盾的面貌竟是同时出现在了一个人身上。
握以剑柄的松开握紧,反复几次才终于压下此种情绪,然而在此时,梁令再次看向上官听雨,她还是一如方才的模样,怔楞了一下,旋即笑了,带着嘲讽的意味,竟是忘了,心疼怜惜这种情绪不仅是对自己,对于她而言也是一样,不过是一介无用之物。
琴音落下之际,院内有传来另一种声响,回头原来尉迟凌天不知何事也已经到了,站于院子的月亮门前,拍以手掌称赞,待梁令再次回过神来之时,回转身去,上官听雨已恢复常态,神态之中看不出丝毫情绪。
但见尉迟凌天正要说道之际,横云从屋内掀了帘子出来,手里拿着银狐大裘,小心为她着好之后,才收拾了冷弦装于琴匣之中。
“本来我是想来看看,待会儿要前去见殊华所葬之地,日头尚早既不敢时间就说当你多睡一会儿,未曾想你们也这么早就起身了。”
“未免夜长梦多,我本说是要昨儿直接去见殊华所葬之处,若是猜测无误,料理完一切之后连夜就走的,所以连行囊那些都是早就收拾好了,是你说非得在这休息了再走,我拗不过你自然也就由着你了。”虽然话说的这么无奈,可是掩不住其间的几分笑意,上官听雨也就吩咐了一声:“的确我们也应该出发了,找到见殊华的尸体,将她和慕容谦一起合葬之后我们也应该前去向方大人辞别离去了。”
拿布防图之际,梁令也无意中得知了见殊华被人葬于何处,此行就是准备去寻找其的尸体。
几人行至一地处偏僻的乱葬岗,只见此地凌乱的坐落着几十处坟冢,坟碑大多已经损毁,残缺,也不见有任何供奉纸钱,看来已经许久没有人来了,也是这里地处偏僻,且所葬之人或是年代久远,或是流落街头,孤寡之人,由官府或邻里乡亲简单的准备了一副薄棺,所以也就无人拜祭,况且乱葬岗之地向来是传闻孤魂野鬼出没之地,让人唯恐避之不及,长年累月下来也就成了眼前这番残破的景象,也是因为如此,见殊华身亡被葬于此处才迟迟没有人发现。
上官听雨环顾了四下,找了一处土壤近日翻新的旧地,命人挖掘,果然不多时就已经看到被泥土所掩埋下的尸体。
见到见殊华面容的那一刻,上官听雨的心里就送了一口气,因为下葬多日,见殊华的尸身却没有丝毫腐烂,与生前一般无二,就连那死前的不可置信就清晰的呈现在脸上,这正是代表了她的推测是正确的,因为她知道江湖之中有一种最为出色的易容之术,用的就是真人的面皮,丝毫看不出瑕疵,是用药物将人的面皮一分为二,从活人的脸上剥下,再浸入药水之中防止人皮腐烂,这种方法既可以让本人依然拥有自己的面容,并且拥有一张栩栩如生的人皮面具,和见府世代相传的隐绣纹也是异曲同工之效,在纹绣之时银针浸泡了药水,所以见殊华的尸体才会在入葬数日之后依旧如同生前一模一样。
上官听雨递了一瓷瓶药水给步司离后,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就让所有人退下了,而她的视线则专注于一旁慕容谦的身上,那眼神百感交集,蕴藏着让人看不懂的神采。
等到步司离再次出现,上官听雨手中握着张柔软而冰冷的江南地形图,忽然觉得有一些寒冷,而她所能做的事也仅仅不过是让横云取了一件自己的衣服,为见殊华正装敛容之后和慕容谦一起合葬。
回去的时候尉迟凌天与上官听雨同坐一辆马车,抬头之际却看见她的神色带着一丝浅浅的寂寞,手里捧着书卷,好半天都未曾翻动一页,就知道她仍在为方才的事而心生感触,也就伸出手握住她的:“你还在为见殊华之事所烦心?”
上官听雨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见殊华一生沦为他人所有的棋子,固然悲惨,可是如今的这个结局对她而言也算是勉强得偿所愿,虽是不同同生共死,但也是同穴而眠,况且这也是我们能为她做的也只能如此,已经竭尽全力了,所以并不觉得歉疚或是其他,我只是在想见殊华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背负了那么大的责任,甚至因此造成慕容谦枉死,可是见府上下同样是为了维护她,维护她背上的江南地形图,到头来谁欠了谁已经分不清了。”
说话间,马车也已经到了府衙门口,上官听雨正要掀帘下车之际,却见梁令率先掀帘而入说道:“眼下府衙之内尚有客人,小姐还是稍后再下车为好。”
闻其言,上官听雨也就重新落座,只是从马车里微微撩开了些许帘子看到府衙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从马车上的印记绣纹看来,竟是水军的标记。
“来者是兆耀林还是兆世荣?”
“门口还有几名水军之人,不好向门口衙役打听,不过......”梁令看了一眼马车旁的几名侍卫而言,神情肃穆,凛冽,颇有几分水军的气势,不由扯动嘴角嘲讽的说道:“就其侍卫的面貌而言,来者应该是兆耀林,若是兆世荣身边的随从有这份能耐,那兆世荣就不是如今的能耐了。”
“能耐再大又有何用,纵子行凶和亲力亲为不过是行为方式的不同,结果是一样的,他兆耀林能耐再大也无法掩饰他一手造成的孽障对昱城百姓的危害,况且见府一事,若单单只是为了江南地形图,有千百种方法,可他在明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够争气的情况下,还不惜血洗见府只为换得兆世荣一袭功名,又是置昱城的百姓于何地呢?”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时候,兆耀林才从府衙内出来,没有想到的是兆世荣竟然跟随着一起来了。
在上官听雨的印象里,兆耀林因为出生军伍,硬朗隽翳,身子骨结实,还带着战火杀伐中冶炼出的坚毅赫然的气势,而眼前的人不知道是因为大病的缘故还是其他,虽然容貌并为有多大的改变,但是原先的那种精气神却全然不见了,显得整个人都颓废无力,不由让人觉得一代将领竟会变成如斯模样,可悲可叹。
与兆家父子略带倨傲踌躇满志的神情相比,跟于身后的方凌如明显就是萎靡不振,看来和兆家父子的交锋让他很是觉得失败。
临行前或许是出于军人的警觉,兆耀林向马车处投来一瞥,不过并未引起警觉,随后就上了马车,而他这举动也不过换来了上官听雨的一句嘲讽:“再厉害的老虎,当他开始服老的时候,那也不过是一只猫而已,属于兆耀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他一手栽培出来的窝囊儿子会毁了他最后的一点尊严。”
方凌如刚刚送走兆耀林父子,想起方才的一番谈话,不免有些垂头丧气,就在这时,听见有人有人喊他的名字,回头之际正看见梁令等人正站在门口,迎风而笑,马车之上,上官听雨也是施施然从马车内探出身来,扶着横云的手就下了马车。
方凌如也不知怎么的,见到这几人,忽然就觉得心里惴惴不安的情绪减少了很多,急忙将几人请进内堂说话:“你们来的也是赶巧,若是早来一刻怕是要和那对兆家父子碰上头了。”
“我们是早就来了,只是见府衙门口停着马车,想着应是大人你有客人,所以就在门口等候了片刻,等到兆家父子走了之后才下车,倒是大人,似乎魂不守舍,连门口停了马车都未曾在意。”
方凌如似乎有些尴尬,幸好梁令也没有深究,所以他也就乐得岔开话题,随口问道:“不知梁兄钟兄即为前来可是有何要事,莫不是见府灭门一案有了线索?”
其实方凌如也就是随口一问,只是话音刚落,见梁令脸上面有异色,以为是事情有进展了,不由有些惊喜,对此,梁令反倒不知该怎么说了,只是这时,上官听雨轻轻搁下手中的茶盏,说道:“今日宓儿与兄长前来其实是想大人辞行的。”
“辞行?”错愕清晰地呈现在了方凌如的脸上,这是他所料未及的,所以急忙问道:“可是在下招待不周,否则眼下案件刚刚才有一丝眉目,诸位又怎会突然辞行?”
“正是因为案件有了一丝眉目,所以我们才要走。”说到这,上官听雨顿了一下,有些迟疑该不该将余下的话说下去,不过几日的相处下来,她对于方凌如的性子也有几分了解,读书人的性子大多拗,认死理,他也不例外,如果不将事情明明白白讲述一边,他怕是不会轻易了解,不过幸好眼下四下无人,她也就稍微提醒了两句,端起手边茶盏说道:“如果宓儿未曾猜错的话,这茶应该是上等的碧螺春,好茶也是得有好水冲泡才能泡出最美滋味,怕是这昱城水井里的水浊了,所以这茶也尝得苦涩,而未见水色如碧,若是想要泡出茶的滋味,恐怕得是要取那高山上的泉水去清洌甘甜,只是这高山乃是悬崖峭壁,若无那本事还是别妄想登那高山,高处不胜寒,晨露沾靴最是容易跌倒呢。”
方凌如虽然愚钝,却也不笨,上官听雨的话他只需稍微品味一番,就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结合今日兆耀林父子先后数次的行为,他心里也就有数了,然而他志向乃是清正廉明,一心为民,如果要他将此事全然忘记,他一时之间仍是无法做到。
上官听雨见他这番模样,也只得轻叹了一口气,将话语挑明:“昱城的水太深太黑,见府的水也是如此,我记得大人是三代单传,即便你可以为了你的志向而无惧生死,可是又何苦连累身边亲近之人呢,所以宓儿斗胆奉劝大人一句,为了自己以及亲朋好友之安危,就让见府的事情到此为止吧,大人一心只愿做那明如镜之父母官乃百姓之福,可是大人你……不适合昱城这片水土,还是趁早离去为好,因为大人为人清正廉明,如一汪清水,可是这昱城的水是已经浊了,如此继续下去只有两个结局,或是被浊水所染,或是被浊水吞并,大人是想选何种呢?”
这么说的时候上官听雨已经站起身来,今日这番话是她太过于多言了,也是不想见他无辜枉死了,因为方凌如和她们的杀戮罪孽截然相反,这样清澈如水的人已经是屈指可数,她不想这人无辜枉死,可是既然对方不曾领情,那么多说也是无用的。
直到上官听雨和尉迟凌天上了马车,方凌如都未有何言语,见他这副模样,梁令也不禁叹了口气,他知道对方的心性,也知道听雨心意,所以临行前还是决定把方凌如拉至一边,从怀里去了一枚白御、玉玉佩给他:“如果他日你改变主意或者遇到困难,拿着这枚玉玦邑州找我或者去上官家旗下的任意一间店铺。”
言尽如此,梁令转身就上了马,仅留下方凌如愣愣的看着手中的白玉玉佩。
回到邑州之时,看着熟悉的场景街道,虽然只是离去月余,却还是对此地生出来几分思念,不由勾起了一丝微笑。
此次回来并未通知楼中众位,所以当马车停在楼前,上官听雨和尉迟凌天双双从马车里出来之时,正好霍延准备出门,连忙迎了上来,仔细观察了听雨一眼,确定她面上未有疲倦不适且几人精神很好之后笑着说道:“看来楼主此趟不虚此行。”
“尚好。”尉迟凌天如此回答已是甚为满意了。
回了倚风听雨喽,尉迟凌天就先让霍延去通知其他人回来,而此时听雨则以暂时回去小憩之名先回了瑶雨楼,就在沐浴更衣之时,唤来了簇水。
“我离开的这些事日,可曾发生一些事情,不必和我说楼中的事务,那些尉迟自会处理妥当,我只是问这后院之中可曾发生些事?”此刻听雨已经换回了原先的容貌,也换了一身碎边朱红莲花纹裙,发间仅以银边层叠流苏额饰为缀。
簇水想了一会儿便说道:“在总管的制约下并未有人胆敢放肆,就连夫人都未曾放肆。”
上官听雨冷笑了一声:“符子苓之死都未曾让符禄与我等反目,他只需有些许的聪明懂得审时度势,就自然不敢再放肆。”
不过虽然倚风听雨楼内院之中并未有所烦心之事,但是这月余从各地反馈回来的信件此类也不在少数,虽然司马易等人已经将事务处理完毕,但是她对于情报之类,还是习惯自己再阅览一遍,于是反复挑拣下来,还是积攒了很多,于是便吩咐簇水,让厨房直接饭菜端到房中,而她自己则是已经决定挑灯夜战。
也就是这时听到了敲门声,上官听雨也未曾在意,由着横云前去应门,直到感觉到面前的光线突然被遮住了泰半,才抬起头来,竟是梁令,以为他有事相谈,也就搁下了手中的笔。
“有事吗?”
梁令看了一眼她面前堆积如山的案卷才说道:“我本以为小姐先行回来是因为旅途劳顿回来休息的,没想到竟是在挑灯夜战。”
上官听雨无所谓地笑了笑:“用过晚膳了吗?”
“这个时辰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间了,本想着小姐可能还在休息,所以不便打扰,只是......”说到这,梁令顿了一下,烛光一下含笑看着她说道: “楼主有事请小姐过去一叙。”
闻言,上官听雨的没有不由得皱了起来,不过也没有丝毫犹豫,就吩咐横云拿她的大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