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要来点恶魔吗》小寒笙

5、第 5 章

　　“史莱姆怎么掉毛呢~”
　　长毛小狗跟着德蕾萨的脚后跟，“我好看吗？”

　　“你改了发音部位？”

　　小狗恶魔打了个滚，露出了长着诡异嘴巴的肚子，“在这呢。”

　　虽然弱了点，但化形能力是真的挺不错的。
　　没有接触过史莱姆的圣女心想，这可比一般魔物有用多了。

　　实际上一般的史莱姆也不会这样用自己的身体，它们就跟米粒一样的脑组织只会让它们跟随本能，找个食物充足的湿润角落蹲着就足够了。

　　在脑中构想了恶魔只会可能会有的作用，心情还算不错道，“那你为什么要带上那个纱巾？”
　　以德蕾萨的魔力来看，这个纱巾上的禁音魔法能持续到一个星期之后，上面的魔力残留对恶魔这种天性是暗属性的魔物来说肯定是会有不适的。

　　“因为这是大人赐给我礼物呀。”恶魔站起来拿两只前爪扒拉着德蕾萨的椅子，再次问道，“大人，您喜欢我这样子吗？”

　　德蕾萨并没有什么喜欢小动物的爱好，她的性格从来都是冷漠的，唯一能让她兴奋起来的事情都和暴力又或者一些负面情绪有关。
　　她只是拿出那卷她画了很多年的人体圣纹图，展开画卷盯着，用鼻音打发了小狗恶魔。

　　“那你为什么不摸摸我呢？”恶魔不是那么能轻易被打发走的，这点上它确实挺像个小孩子的。
　　“人类喜欢小狗的话，都会摸摸它的脑袋吧。”

　　“我不喜欢狗。”

　　“但大人你刚刚明明说喜欢。”

　　德蕾萨只是说，“消化完了就去祈祷。”

　　小狗恶魔夹着尾巴三步一回头，但冷酷无情的德蕾萨十分冷淡，她每次盯着这些圣纹都会体温微微上升，持续了三年的圣纹录入经历浮出脑海，让杀意充斥着她的内心，身体内的魔力总是不受控制的在身体里游走了一遍又一遍。

　　注意到圣纹光芒几乎透过那厚实衣服渗出的恶魔不敢回头再看了。
　　还想撒娇的它乖乖在自己的靠垫上趴下——这也是它找德蕾萨要的，在这种小东西上德蕾萨总是对它有求必应，恶魔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这是它用祈祷这种困难活换来的报酬。

　　到底是哪里弄错了呢？
　　恶魔感觉很奇怪，明明人类都很喜欢狗这种生物吧，只需要摇摇尾巴就什么都给它了。

　　但女人却依旧不为所动。

　　她究竟是不喜欢狗，还是不喜欢自己呢？

　　有些时候女人会碰它，虽然不是很温柔。
　　是因为厌恶它是肮脏的生物吗？

　　恶魔小声念着那又臭又长的祷告文，经过前段时间的摸索，它找了一个把这种东西对自己造成的伤害最低的办法，那就是在一个词之后停顿上个几秒，或是是故意拖长尾音混淆一下发音，那样它只会感觉到中等的不适。
　　当然恶魔不敢让这个女人注意到自己的敷衍，只敢把自己的声音压得低小，跟蚊子一样。

　　所以为什么要它一个恶魔祷告呢？

　　恶魔依旧不明白。
　　难道女人觉得它会这样就此洗心革面了吗？

　　但是它明明是生来就代表着肮脏欲望的原罪啊，难道通过祈祷就能不想xxoo了吗？不可能啊！
　　那就是在强迫人类不能进食，会饿死的！

　　那是刻在它骨子里，与是否虚弱完全无关的饥饿。

　　“念清楚一点。”
　　德蕾萨从逆转圣纹的步骤中分出一点注意力。

　　“好的，大人。”恶魔更蔫了，犹豫了一下，再次试探性开口，“大人等下能否给我一点奖励呢？”
　　它还是想要知道德蕾萨喜欢什么，作为奖励问到，变成那个样子的话，女人说不定就对它好点了。

　　“驳回。”

　　“哦。”恶魔闷闷不乐的开始正式祈祷，大约一页半下来，它就撑不住，开始在那边小声呕吐着。

　　剩下还没消化掉的鲜血在它身体里滑来滑去，恶魔执念的不想吐掉这可能是来之不易的食物，对史莱姆来说变得干涸可以说是最痛苦的死法，半个史莱姆也不例外。

　　排异反应下，它长毛小狗的拟态扭曲了两圈之后，就像爆炸一样腾得一下缩回了最原始的软泥模样。

　　黑黢黢的软泥无精打采的趴在垫子上，时不时有个充满暗红色液体的泡状鼓起又消失。

　　“真没用。”
　　女人这样说着向它走来，“就算吃饱了也只能只做到这种地步吗？”

　　“我太难受了大人，”恶魔蠕动了一下，尝试捏出一个新的形态来，“您知道的，恶魔天生就和这些东西——”

　　恶魔还没被自己辩解完就被女人踩住了，匆匆凝聚起来的形态被踏没，恶魔的身体发出扑叽一声差点炸开溅出食物（血）来。

　　“是啊，恶魔就是与这些犯冲，但我要给你多久的时间呢？”
　　德蕾萨将恶魔踢下垫子，踩着恶魔碾了两脚，“我确实会给你多点耐心，因为你有用。可你不是必需品，我给你的时间和耐心都是有限的，你的生存时间也是有限需要你自己争取的，懂了吗？”

　　恶魔身体就像水一样被踩得噗叽响，发音也受了点影响。
　　“我知道了……”

　　德蕾萨收回了脚，打量着趴在地毯上被踩出一个脚印的恶魔，“休息完了那就继续。”
　　她又变回了那个冷漠疏离的完美圣女，好像刚刚的践踏不是她所为一样。

　　恶魔却发出声音挽留女人。

　　“大人，既然您觉得我偷工减料敷衍您，不如你就这样看着我当监工，稍有不满意您就惩罚我如何？要知道有时候我也不清楚我是否有好好念得清楚争取呢，毕竟我只是学过一点字的低贱恶魔。”被这一脚踩出个猜想的恶魔发出了邀请。

　　这可不是对它有利的邀请。

　　然而德蕾萨真的在恶魔面前坐下了。

　　恶魔撑着依旧虚弱的身体，开始念着那些祷告词，随着越来越深入，本来想流露出脆弱模样的它根本不需要表演的每个尾音都颤抖起来。

　　要死了。

　　身为一个视野十分宽广，脑中枢完全没有平衡系统的半史莱姆，恶魔开始感觉到头晕目眩，整个世界都在高速旋转着仿佛是神明低语一样的密密麻麻的喃喃低语充斥着它的身体。

　　恶魔强撑着，就像要死亡一样挣扎的吐出了最后一个词。

　　“干得不错，可以停下来了。”
　　它终于听到了这样的话。

　　这时恶魔的眼前都是黑暗。

　　只是暗色中似乎有一个暗金色藤蔓在眼前流转着。

　　……好漂亮。

　　“你可真脏啊。”
　　女人这样说着，这次恶魔却想笑。

　　它感觉自己再次被拿起，放置到了一个温暖的位置上。

　　原来如此。
　　她喜欢我这副模样。

　　肮脏的，可怜的，被死亡紧紧勒住脖子的。

　　也对啊，像它这样的恶魔。
　　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被对待的吗？

　　女神。
　　向祂祈祷的话，真的会得到拯救吗？

　　……
　　…………

　　德蕾萨走入宫殿时，又远远看到了那个白发圣骑。

　　他依旧站在阴影里，“圣女大人日安。”

　　“日安。”
　　德蕾萨依旧只是微微昂首。

　　走进三皇子阿纳斯的侧殿时，站在高处的三皇子阿纳斯是这样道，“那个骑士，在你走后看了你很长时间。”

　　“是么。”
　　“我觉得他喜欢你诶。”
　　“没兴趣。”
　　“哈，无趣的女人。”
　　“我的一生都已经献给了我的女神。”
　　“真是一朵无情又冷艳的花啊。”

　　德蕾萨不语。

　　三皇子阿纳斯请她坐下，开始在画板上涂涂画画，毕竟对外宣称自己常年多病需要请圣女大人来救助的他实际上非常健康，只能找点别的事情打发时间。

　　“你最近在忙什么？”
　　“还是那件事。”

　　德蕾萨翻起了阿纳斯给她准备的资料，那是她拜托对方去找的光明教圣纹相关，千年的传承让光明教圣纹分化出太多分支了，大家都有独特的防护措施，再加上宗教观赏性质的影响，要分析出其中最初始的那几条根源无异于大海捞针。

　　“有进度吗？”
　　“有点苗头了。”

　　阿纳斯等了一会儿，从画板面前探出身来，“不准备跟我说说你的进度吗？”

　　德蕾萨头也不抬。
　　“你听不懂。”

　　这倒是确实。

　　阿纳斯自打没趣重新开始画画，一边给出建议，“也许你可以给学院的那位活化石魔导师写封信。”

　　“我身上的圣纹是她研发出的综合体。”

　　“哦，抱歉。”阿纳斯非常没诚意道，“你往左移动一下吗？我想把你背后的花全部画进去。”

　　德蕾萨一动不动，“你的画技并不需要挑角度。”

　　阿纳斯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狗屎，甩开了画笔和画板。
　　“没办法啊，好无聊。”

　　他走上前来在德蕾萨身边毫无形象的坐下，靠在长椅的椅背上对天仰叹道，“我好想回到战场的日子。”

　　德蕾萨声线出了一点波动，她冷笑了一声像是嘲弄道，“太后殿下不会放心给你兵权的。”

　　阿纳斯沉默了片刻。
　　“彼得被毒死了。”

　　“谁？”
　　“我的男仆呀，每次见到你都很兴奋的那个。”
　　“不记得了。”
　　“哈，也正常，你就是这样的家伙。”

　　说到这个阿纳斯不由想起当年前任国王殿下他的父亲还在时，他在战场上见到的德蕾萨。
　　那时他也就十八岁，看到那个满身血污从火烧的废墟中走出来的十四岁的漂亮少女时也狠狠的心动了一下，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正义教会的圣女。
　　然后这位惊人的女战神从嘴里吐出了一块还在活蹦乱跳的肉，啐了一口血沫，很是豪爽的抹了自己一脸血。

　　“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东西。”那时的德蕾萨声音还有些少女的灵动意味，而不是现在这副死人样。
　　她瞥了愣在一旁的人类大军，咧嘴大笑比了个大拇指向下的手势，“哈，这不是光明教的走狗吗？来晚了，你们这群丧家犬也就只能跟着老子屁股后面捡垃圾了。”

　　“……”
　　可惜长了一张嘴。

　　再看现在安安静静看着文件的德蕾萨，阿纳斯对着天空叹了一口气。
　　“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可以接着去睡。”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这个意思。”

　　阿纳斯闭嘴了，他拿过一旁的花开始揪着花瓣，一朵又一朵的拔着。
　　直到德蕾萨放下了手里的那叠不厚的羊皮纸。

　　她看得很仔细。

　　在德蕾萨还在整理思绪时，德蕾萨听到阿纳斯道，“说起来国王最近很生气。”

　　“是么。”

　　“你上次来的时候，他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阿纳斯侧着头盯着德蕾萨，“到现在都没找到，他为此大发雷霆杀了好几个仆人了，你知道吗？”

　　德蕾萨丝毫不在意这通试探。
　　“我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宫廷秘闻呢？”

　　“也是呢。”阿纳斯又抬起头看向天空，“我们是统一战线的吧？”

　　“当然。”德蕾萨站起来，“皇女殿下还好吧？”

　　“嗯，她给我写了信。要看吗？”

　　这种被监视的渠道并不可能给出什么有用消息，并不想看那种皇室官方寒暄的德蕾萨向外走去，“不必了，我就先告辞了殿下。”

　　“诶，这就走了吗？陪我锻炼一下啊，我都要无聊发霉了，你一直在那装圣女不也累吗？”

　　德蕾萨步子不停。
　　“你可以找你的骑士，殿下。”

　　“他们哪有你有意思啊。”
　　阿纳斯趴在楼梯口对在下楼的德蕾萨喊道，“你这么着急回去不会是要去私会别的男人吧？”

　　德蕾萨向来不会搭理他这种屁话的。
　　八年前是因为她是个情窦未开的少女，八年后是因为她是身体被限制的复仇者。

　　只是这次德蕾萨停住脚步抬起头来对阿纳斯道，“嗯，没错。”

　　阿纳斯愣住了。
　　他看着沿着螺旋楼梯下去的浅金发色的发顶，心想她这着究竟是终于开窍了，还是想洗清他刚刚试探之下的怀疑。

　　……居然怎么想都是她真的拿到了那个国王失物才合理呢。

　　拜托，那可是听到别人说把我的心给你，会真的想到物理上心脏口感的德蕾萨啊。

　　阿纳斯趴在楼梯口出神了好久，直到沿楼梯走上来的女官开口唤他，“阿纳斯殿下？”

　　他才从晃神中缓过来，站直身体拿出皇室的礼仪。
　　“她回去了？”

　　“是的。”
　　每次都要去送德蕾萨走出蔷薇宫殿的女官矜持道，“今天圣女大人回去的有些早，殿下你原先的安排……”

　　阿纳斯压低声音道，“还查不出那天丢的是什么吗？”

　　女官也压低了声音。
　　“知情人好像都死了。”

　　只知道应该是个有魔力的东西。

　　阿纳斯想了想，“收拾一下，我去见我亲爱的母后大人。”

　　……
　　…………

　　恶魔再次清醒时感觉到自己悬浮在一个充满魔力的池水中。

　　温柔的将它全身包裹着。

　　这是什么？

　　是女神的回应吗？

　　恢复意识的它看着周围，一个透明的罩子上刻满了复杂的花纹正扣在它的上空，赤色的光芒时不时闪过。

　　与它之前见过的圣纹不同。

　　好像也不是它一直待着的书房。

　　“醒了？”

　　昏暗的夜色中，浅金发色的女人举着蜡烛走进来，与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穿着不同，女人此刻的穿着带着夏夜的清凉，可以看到身上那些露在外面的皮肤。

　　以及是不是闪过的暗金色流光。

　　“大人……”
　　恶魔有些茫然。

　　“有觉得不适吗？”
　　女人举着蜡烛走近，倾倒的烛光照亮着她苍色瞳眸，就好像被夕阳染红的天空。

　　“没有，我感觉魔力很充盈。”恶魔试探性伸出肢端去触碰那个罩子，“这是什么…痛——”

　　“是光明教圣纹的反向倒构体。”
　　完成了漫长第一步的德蕾萨带了些笑意，“可以将纯净的魔力逆向进化恢复成中性……”

　　德蕾萨说了很长一段。

　　教育程度有限完全听不懂的恶魔茫然鼓掌，“听起来好复杂好困难，你好厉害啊大人。”

　　德蕾萨说完了这长串，心情也平静不少，只是道，“你别碰，这是我刻上去，依旧残留了我的魔力。”

　　恶魔听懂了这句。
　　“大人。”它口吻非常开心，“也就是说您是为了我做了这个？”

　　德蕾萨已经举着蜡烛走到床边坐下了。
　　“嗯。”

　　她真的将它从书房搬到了卧室。

　　她吹灭了蜡烛，在昏暗中摘下了面纱。

　　恶魔隔着闪耀着红色光芒的罩子只觉得这一切它什么都看得不够清晰。

　　“大人，”忍不住的它小声唤到，“您睡着了吗？”

　　躺在床上的德蕾萨一动不动。

　　可恶。
　　究竟长什么样啊？！

　　飘在水里的恶魔依旧不死心，它伸出了一条带着眼珠的触手，在罩子中伸展着寻找各个角度试图看清女人的长相，直到它不慎贴到这个玻璃罩上被灼痛。

　　只发出一声闷哼的恶魔仍旧没有收回触手，依旧不死心的折腾着。

　　直到床那边抬起一只手。

　　女人放下了床帘，将自己的身影完全遮住。

　　“……”
　　什么呀，这样我真的很好奇嘛。
　　恶魔心下嘀咕着，这才不甘的收回触手。

　　将全身都埋进这样暖和纯净充满魔力的水中的恶魔又重新开心了起来。
　　也轻声道，“祝你有个好梦，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