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兰蔷薇》久薇

5、Chapter 5

　　Chapter 5

　　原本寂如镜面的水面因为这一滴血而渐渐起了波澜，以血滴入的地方为圆心，水面上圆弧形的波纹由小到大四散开来，慢慢张开成一个圆形的实心光圈。

　　那光圈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就在它亮得令克雷西达不得不闭上眼睛的时候，它居然从水面上脱离出来，渐渐直立起来！

　　克雷西达睁大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光圈垂直立在水面上，缓缓地原地旋转起来。每旋转一圈，光圈就缩小一圈，光线也暗淡一些，直到它旋转到滴血大小的时候，原本刺目的光亮也已经淡得几乎分辨不出。

　　细小的光点原地最后旋转了一圈，慢慢朝着她飞来。

　　克雷西达下意识地闭上眼，感觉到光点凉凉地贴上了她左侧的脖颈——那道暗红的齿印上。

　　光点接触到脖颈上陈年伤口的那一刻，克雷西达全身的血液都静止了一瞬。然后，血液以之前两倍的速度疯狂流动起来，奔腾着、欢呼着涌向她脖颈上的伤口，而脑海里，似乎也有一道门锁轻轻发出了破裂的响声，一些古老的、深刻的、难以忘怀的往事，在顷刻间随着奔涌的血液将她兜头淹没。

　　克雷西达又一次看见了梦中的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此时背对着她，躺在古堡门外的大理石台阶上，白白的棉布裙似乎被城堡外密布的荆棘群割得支离破碎。小女孩身上沾了些血迹，看上去小小的一团，很是可怜。

　　克雷西达刚打算上前去叫醒她，就看见了古堡内叫嚣着奔出的人群。

　　——不，不是人群，是一大群吸血鬼。

　　她退后一步，脑子里飞速转动着念头，现在她身上并没有武器，想要和这么大一群邪魔斗是不可能的，她只能逃跑。

　　但是，往哪逃？而且，那小姑娘怎么办？

　　正当她急得冷汗淋漓的时候，却发现那群吸血鬼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反而很兴奋地将地上昏睡中的小姑娘包围了起来。

　　难道他们看不见自己？

　　其实克雷西达所站的位置就在小姑娘身后一米左右，那些血族不可能看不见她。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不是他们看不见她，而是她现在根本就不存在，她应该是处在水镜带来的幻觉里。

　　想通了这一点，克雷西达安心了很多，但是同时又为那个小女孩担忧起来——那个明显的人类女孩，落在这一大群邪魔手中，会是什么下场，不必想也知道。

　　那群吸血鬼把小女孩包围起来，带头的一个美貌女吸血鬼蹲下身，抬起小女孩的下巴，轻轻摇了摇：“小美人儿，起床了。”

　　克雷西达绕到吸血鬼包围圈外，透过重重身影，终于看清那个女孩的脸。

　　小女孩显然陷入了昏迷中，此时即使被人拎着下巴摇晃也毫无知觉。她的眼睛紧紧闭合在一起，看上去有些恐惧。而她的眼角稍稍上挑，眼线细长柔和，虽然小孩子的五官还没有长开，但单看这一双眼睛的漂亮形状，也能大概猜测到长大后会是怎样漂亮的模样。

　　小女孩的嘴唇抿得紧紧的，雪白秀挺的鼻梁上有一道黑黑的痕迹，脸颊也有些灰扑扑的，但即使如此，在场无论是人还是吸血鬼，任何一种生物都无法否认这个小姑娘的美丽。

　　然而这些都不是令克雷西达感到震惊的原因，真正令她震惊的，是这个小女孩，居然和小时候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克雷西达怔了怔，旋即定下神来。

　　是了，那个吸血鬼不是说只要把血滴入‘摩斯梅卡’水镜，就可以看到自己的过去么。那么，现在自己就是在过去的记忆里了？这是……自己七岁失踪之后发生的事？

　　克雷西达决定不再继续胡乱想下去，把注意力投向那群吸血鬼。

　　为首的那个女吸血鬼走到台阶上，将小女孩抱了起来，双手卡在她的腋下，把她高高举在头顶，对着众多吸血鬼大声说：“女士们、先生们，这个小贱人的父亲，杀死了我们美丽的首领夫人，还害得我们血族首领——伟大的帕特里克大人陷入了沉睡！你们说，这样的罪人，我们该怎么处置她？”

　　底下的吸血鬼哄闹成一片，吵嚷着要将小女孩碎尸万段，一时之间古堡之外喧嚣热闹无比，眼看着血的盛宴就要展开。

　　原本昏迷的小女孩被他们这么一闹，也渐渐醒了过来，吸血鬼们这时倒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看着小女孩皱着眉头，慢慢舒展开眼角，缓缓睁开眼睛。

　　小女孩的眼眸墨绿幽深，此时刚刚醒来，还带了些潮湿的雾气，朦胧卓约，看上去倒像是山林间走失的小鹿，脆弱而无害。

　　吸血鬼们在片刻的沉寂后再度爆发起来，显然小女孩柔弱的表现更是大大激起了他们的破坏欲望，恨不得现在就将女吸血鬼手中的她扯下来撕成数块。

　　就当吸血鬼们蠢蠢欲动，已经无法再压抑破坏欲望的时候，一个不带丝毫杀气的声音轻轻响起在古堡里。

　　“你们在做什么？”

　　克雷西达当然是认得这个声音的，声音的主人正是之前梦境里被称作“修斯”的那个男人。此时他缓缓从古堡内走出，踏着月光向众吸血鬼走来。

　　因为之前的梦境一直模糊不清，克雷西达从未见过这个男人的真正面目，此刻他从古堡走出，月光几乎在瞬间就抚上了他的脸，而她也终于看清他的模样。

　　那一刻没有任何言语能够形容克雷西达心中的感受，她几乎是在看到那个男人的瞬间就流下了泪水，流下了五年来即使受再重的伤、再大的委屈也从未有过的泪水。

　　修斯踏着月光来，深红色的眼眸衬着金色的长发在月光下盈盈微亮，尽管并没有看着她，但克雷西达能够想象那目光停驻在自己身上时的模样，就仿佛那目光从前曾千百次地留恋在她身上一样。那是她生命中最值得眷恋的温柔，最坚定不移的守候，一直存在她身后。

　　原本躁动不安的吸血鬼此时也安静了下来，领头的女吸血鬼将小女孩放了下来，挑眉看着修斯，神态妩媚：“修斯大人，没想到把您也惊动了，这个丫头是杀死您大嫂的凶手的女儿，您说怎么处置吧。”说着，把小女孩往修斯面前推了推。

　　小女孩刚刚醒来，脑子里还一直没回过神，蓦地被人一推，脚下不稳就往前跌去。眼看着就要跌个嘴啃泥，四周的吸血鬼嘴角都噙着一抹恶意的笑，却有一双苍白修长的手沉默坚定地伸了出来，接住了她。

　　“提亚娜，你现在怎么欺负起小孩来了？”将跌跌撞撞的小女孩扶起来站稳，修斯握住小女孩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温和地说，“她以后跟着我，你们不要再找她麻烦了。”

　　众吸血鬼低低议论了一阵，似乎有些不满，但也没有谁敢公开提出质疑，唯独那个叫提亚娜的女吸血鬼轻轻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冷冷说了一句，“那修斯大人可要把她看好了，这么美味的人类混在咱们中间，说不定哪天就被当做晚餐了。”

　　“你们最好不要这样做，否则……”修斯的话没有说完，在场的吸血鬼都集体打了个寒战，连刚才飞扬跋扈的提亚娜也滞了滞，冷哼一声，摇首摆尾的走了。

　　四周的吸血鬼眼看再没什么热闹可看，也各自嘟囔着四散离去，不过一会儿，古堡前就只剩了修斯与小女孩两个身影。

　　修斯蹲下身，平视着小女孩脏兮兮的脸颊，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似乎不那么怕他，轻轻吸了吸鼻子，也笑了笑，“克雷西达。克雷西达•亚伯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