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国》何乐儿

10、五

　　翼国没有战争，却比战国还要残酷。
　　我还留在西院，他们，都已离开。
　　菁儿站在身旁，不住地感叹。
　　“就像在做梦一样，竟然还能再见到楝少爷！菁儿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呢！楝少爷真是位漂亮的人啊！”
　　“菁儿。”
　　“是，小姐。”
　　我捏着白棋的手指一松，棋子掉到棋盘上，引起了一声脆响。
　　“许楝和苌忻，他们是怎么了？”
　　“呃……”菁儿点着下巴：“菁儿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少爷以前是很喜欢楝少爷的，可是自从三年前楝少爷纳了一房妾后，他们的关系就变得很不好，楝少爷更是再没来过和城了。”
　　“你家少爷一直没娶吗？”
　　“是啊，自从菁儿进入苌府以来，少爷还是第一次带女子回府，就是小姐你啊……”菁儿捂嘴偷笑，我并不在意，胡乱的摆了一局棋。
　　苌忻喜欢许楝，然后许楝取了妻子，他们就再也不见面……只是吵架吧，他们俩……
　　白夜，你还不来吗？
　　我在袖子里握紧拳头，桐花的香味缠绕鼻间，我深吸一口气，翼国的事，还真是令人费解。
　　“成夕。”
　　熟悉的声音，我抬头，失声叫道：“白夜！”
　　他含笑看着我，我不顾一切地扑入白夜怀中，因为激动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嗯……”我摇头：“你来了就好……白夜，来了就好……”我把脸埋进他的胸膛，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翊儿他生病了，所以我一直没有办法过来。”他摸着我的头，慢慢解释道：“那晚您没有回来，翊儿他吓坏了，虽然我知道是许桐派人带走了您，但不管我怎么解释他都听不进去，翊儿他真的是很想您。”
　　“我知道，我知道。”我抱着白夜的手并不想放开，只点头道：“我也很想他啊！翊儿……”
　　“成夕，您还是想继续待在翼国吗？”
　　我没有犹豫，很干脆的回答：“我想再见一次泠儿——即使他已不在。但我不信，我真的不信！白夜，你告诉我，他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白夜没有回答，我很难过。
　　“他就是我的妹妹，我确定，他是成泠的化身！我……”我抬头看他：“我不甘心，泠儿他……他还是个孩子。”
　　“成夕……”
　　看到白夜担心的眼神，我的心一紧，松开了紧抱着他的手。
　　“我没事的。”我换上一副轻松的笑容：“白夜，能再见到你，我好开心。”
　　“是。”他的眼神黯了下去，不再说什么。

　　白夜走了，菁儿也恢复了意识。
　　她并不知道刚才所发生的事，仍是捂着嘴笑道：“所以小姐，你要是真做了忻少爷的夫人，会让多少女子羡慕啊！”
　　羡慕？我低笑：“我可不愿嫁一个比自己还‘小’的人当夫君！”
　　“呃？”菁儿闻言摇头：“小姐，你有所不知，其实少爷一直以来最在意的就是这个。他虽然已到而立之年，却看起来仍和少年一样，忻少爷的心里，最不愿的就是被提起年龄的事。”
　　能永葆青春的人，却是让天下人都妒羡。
　　可是，他并不觉得快乐。是我的错觉吗？我总觉得，他比任何人都渴望长大。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突然的问话，我吓了一跳。
　　苌忻走到我面前，倚着石桌望着我笑。
　　“你们……谈完了？”我没有看他，低着头问。
　　“嗯。”他的回答很淡：“谈完了。”
　　“哦。”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应了一声。
　　“你不高兴？”
　　“没有啊。”
　　他坐到我对面，看着我摆着的一局棋，笑：“和谁下的？”
　　“自己瞎摆的。”
　　“你果然是比我厉害。”他敲着棋子，话不着边：“我从来都不精通这些，觉得烦！但又不得不学，和那些贵族来往多少都得会点。可是我确实没耐心学，有时间还不如去游山玩水……”
　　他像想起什么，不再说下去。
　　“怎么不说了？”我注视着他问。
　　“我和他不一样，他有弟弟，能管家。”他笑：“真好啊！翼国这么大，我还哪都没去过呢！”
　　他说的人，是许桐？
　　“这样的生活，让你厌倦？”
　　“呵呵……”他笑而不答，接着我的棋局继续摆。
　　我默默的看着他，我从来都只是把他当弟弟看，不管是相貌还是性格，他都还只是个孩子。
　　“你不要这样看我。”他头也不抬的说：“我知道你一定又把我当成小孩子看了。可是你错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我也知道将来要做什么。我说过了，我并不想活那么久，我唯一想要的，只是希望能一直看见他的笑容。”
　　“你的愿意很简单，我相信上天一定会帮你实现的。”
　　他抬头，对我笑。
　　“我该感谢你吗？”
　　“是我该谢你。”
　　“我们就不用再互相客气了吧。”他的笑容其实很悲伤：“等过几天，我们就是夫妻了。”
　　“不要把我当成忘掉许楝的藉口。”我探过身摸他的脸：“你可以不用管我，让许桐把我带走，但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他的笑容更加凄凉，摇了摇头。
　　“你看……”他指着棋盘：“这局棋，还是白子赢了。我本来还以为能找到出路，但看来是死路一条。”
　　我沉默地看着棋盘，白色的棋子，倒映出白夜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