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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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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完早会,众人精神放松,交头接耳商量去吃什么早饭。陆青乔和这些新调来的人不熟,只认识另外两个店长和林跃。
不过,刚开完会,林跃就被叫到总经理办公室单聊去了。
二店在开发区,离商业街最远,店长开完会就马不停蹄地走了,只剩三店店长,她姓于,年龄最大,慢悠悠地收拾东西,回头和后面的陆青乔搭话。
“小陆,你昨晚加班了?”
陆青乔捂嘴打哈欠,眼角夹泪,“可不,收拾一千来平的库房,忙到九点多。”
于店长见会议室没有外人,赶紧凑过去坐她旁边,悄声说:“刚才开会,裴总的意思你听明白没?”
陆青乔皱眉,仔细回忆刚才的会议内容,发现大脑里一片空白。
“我睡着了,一个字都没听到。”
于店长尬笑,她第一次开大会就敢在老总眼皮底下睡,不禁啧啧,心也忒大,跟她这样的也说不出什么正经东西来。
“没听到就算了,我得走了,要来不及了。”
“好的好的,于姐慢走。”
陆青乔收拾好包,拖着酸痛的腿走出会议室,正好碰到从办公室出来的林跃,他像一条被冰雹砸了半个小时的狗,连眼皮都透着丧。
“真罚你钱了?”
林跃摇头,“唉,刚在高层过了两天舒服日子,一句话就给我下放仓库了。”
“就我昨晚收拾那个库房?”
“是啊,距离我家单程一个半小时。”
陆青乔咂咂嘴,她每天坐半个多小时的公交车都觉得痛苦,更别提他那么远,一天三个小时浪费在路上。
“要不我进去说一下,是我开会睡着,罚你干嘛。”
陆青乔转身往办公室走,直接被林跃拽住,“跟你没关系,裴总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事随便安排岗位。”
其实林跃早在他被指派盯仓库那边时,就隐约有了这个猜测。毕竟新调来的领导大都是负责线上业务,员工就这么几个,挑来拣去的,就他工作时间长,还是本地人。
仓库那边定货架也是他跑前跑后,而且同城招聘理货员也是留的他电话号,本来是猜测,现在尘埃落定,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到点开门了,你快下去吧。”
林跃拍了拍她肩膀,摆出一副以后的人生要各自保重的沉重表情,陆青乔嫌弃地耸了下肩膀,躲掉他的手。
办公室门口,裴叙端着咖啡,目送一前一后下楼的两人,直到电梯闭合,他才压下眉眼,低头啜了口咖啡。
杯美式的苦涩溢满口腔,他面无表情,薄唇微抿,冷哼一声。
这个男人怎么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不算优秀,甚至普通都够不上,个子矮,肚子大,油腔滑调,人品也不怎么样。
在他眼里,压根不及格的人,竟然会和陆青乔是一对。
荒谬。
高考后她连一句话都没留下就连夜离开,他怨她,气她,却找不到她。
找了几年,好不容易寻到关于她的蛛丝马迹,竟然是她婚礼的消息。
他第一时间买了飞机票,下飞机后坐火车,下火车坐出租车,一路劳顿,终于抵达。
婚礼是小地方的风格,大台子,流水席,满场热闹,来往宾客喜笑颜开,只有他盯着空荡荡的红毯,既然是她的婚礼,怎么会没有她?
旁边的大爷喝多了,舌头直打卷,一个趔趄栽到他身上,前言不搭后语的咕哝:“青乔这孩子真行,有出息,别看学习不好,挡不住她嫁得好,都走出国门了。”
又咧嘴,醉里带酸:“你说,学习好有啥用,我家孩子学习好,现在给人打工,我还得月月添补,大城市房租多贵啊,是吧兄弟。”
婚礼像一出闹剧,只有他是清醒的,且痛彻心扉。
闹剧结束,他的期冀也随之消失,他是个偏执的人,接受陆青乔从他的人生中彻底消失这件事需要很久很久。
本以为他已经做到,却在看到她的时候,前尘往事纷至沓来,那个把她一切都抵押给他的人,现在变成别人的妻子。
幸福的生活会刺眼,好在她日子过得不怎么样。裴叙憋着一股气,倒是想问她,当年一声不吭离开,有没有后悔过。
***
田甜是调过来的唯一女孩,二十三岁,大学毕业就进了公司,主要负责财务,这次借调过来,职位变动,升职总经理助理。
这是好事,她却在得知当裴总助理时吓掉一半魂,剩下的一半这几天熬大夜,也差不多熬没了。
这位裴总是知名工作狂魔,总部的前辈们都说他是机器人,早上一杯冰美式下肚,超长待机二十四小时。她开始也不信邪,觉得自己正值青春年纪,身体的巅峰时期,还怕熬夜这种事?
硬莽着跟他熬几天,结果困得直打摆,面容枯槁,生生老了五岁。
别说陆青乔在开会时睡觉,就连她,开会时也是云山雾罩,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梦。
上午她被安排到门店协助做售后准备,她和任小圆年龄相当,能说到一块,这边嘴甜的管陆青乔叫姐姐,转头就冲任小圆挤眼。
“圆子,我们中午一起吃,这边有什么好吃的推荐一下,我请客。”
任小圆本来对大城市调来的领导有些惧怵,但这一上午和田甜在一块,发现她就是个和她差不多性格的小女孩,也不自觉亲近起来。
“要说好吃的,那就胜记的饺子,云记的排骨饭,鼎阳真的拉面,就看你想吃哪儿口了。”
田甜托着下巴纠结,“都是碳水啊?”
“对啊,大冷天的,不吃碳水会冻死的。”
“那就…”田甜一番思索,“那就吃拉面,行吧?”
任小圆见有人请客,她也不挑,小鸡啄米道:“行啊,”说完扯着嗓子喊在库房里点数的陆青乔,“姐,中午吃拉面,田助理请。”
陆青乔觉得身体废了,一上午都在库房里摆货,记录存货数量,据田甜说,商业街店的地址已经录入售后系统,线上退货一并退到门店。
她不懂,一共这三家店,数商业街店库房小,才五六平米,不懂为什么会选择这里。
有近的不选,选远的,也不知裴叙安的什么心。
她倒没觉得是他故意整她,毕竟重逢到现在只说过寥寥几句话,比陌生人还冷淡,虽然她有些不自在,但反观裴叙,似乎并没有很在意和高中同学遇见这件事。
正值午间饭口,鼎阳真拉面馆里人声鼎沸,这家店是本地连锁,已经是二十年老店,分店开到快一百家。
商业街店规模最大,客流也最大,一楼客满,她们坐在二楼的靠窗位置。
面好了,服务员一并端上桌,面条细白,汤汁清透,上面盖着油星和芝麻,牛肉切厚片铺了半碗,旁边用葱花点缀。
田甜搓着筷子,瞥到那一片翠绿,眉心皱起,随即说道:“我现在看到葱花心脏突突的。”
任小圆搭话:“你不爱吃?那拨给我。”说完把碗往前推了推。
“不是。”田甜把碗推回给她,压低声音说:“我当助理第一天,给裴总点午饭,没问他忌口,直接正常做的。”
陆青乔搅动面条的手顿住,抬头看她。
被人盯着,田甜说得更来劲了。
“结果,裴总不吃葱花,他看菜上有葱花,直接扣上盖子继续工作,午饭没吃。”
任小圆咋舌,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什么不能吃的。再说,葱花这种东西,只要在中国,不管走到哪儿,都逃不开这个。
虽然不理解,但是裴总不吃,一定有不吃的道理,忙安慰田甜:“他可能被葱花伤害过。”
陆青乔忽然呛到,还没顺进去的一口热汤直接卡在嗓子眼,待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她抽出一张纸捂住嘴,可咳嗽接踵而至,且有没完没了的趋势。
田甜和任小圆的对话也被打断,一个递纸,一个过来要帮忙拍背。
陆青乔忙摇头,边咳边起身,脸色涨红地指着右侧卫生间。
“咳…咳咳,你们吃,我没事。”
那天,裴叙的旧校服直接被黄桂花扔掉,她扯了几尺蓝布和白条,开了台大缝纫机加班两个小时,做出一套新校服。
裴叙有了新校服,陆青乔的作业也写完了,两个人都很满意。
之后,裴叙不再冷冰冰,坐公交车时,也会帮给别人让座的陆青乔拿书包,牛奶也是交接自然,宛如认识十年老友,一个递过去,一个接过来,两人的校服一样,兜里的牛奶也一样。
陆青乔知道,她有点得寸进尺了。
偶尔帮忙一次可以理解,但天天都有不会的题,只能厚着脸皮敲他门。
“裴叙,救救我吧,这次是英语。”
他没戴眼镜,五官介于青少年和成人之间,短发,清爽,却不是阳光帅气的气质,眉眼深邃,总叠着一层阴郁。
他不说话,陆青乔知道这次又得多费不少口舌。
“裴叙,你英语期中冲刺写完了吧?”虽是问句,言外之意则是:快给我抄抄。
他没理她,转身去厨房,扎上围裙,揪出根大葱,熟练地梆梆梆切起葱花。案板的另一半放着切好的香肠碎,水池边的漏筐里放着一把空心菜,旁边是鸡蛋,还有半捆挂面。
陆青乔见他要做饭,不禁有些急躁,作业科目太多,她时间紧张,要是等他吃完饭心情好再借她,那她得写到明天早上。
“裴叙,你告诉我在哪就行,不占你手。”
沉默,男孩切完葱花,开燃气火,等锅底的水干。
陆青乔哀叹一声。
“裴叙,你不能见死不救。”
锅底水干,他倒油。
她急了,声音有点大:“裴叙,你也太冷血了吧!”
他终于有了反应,板着脸,像古代私塾里的老学究似的语气:“英语课是上午第三节,你可以下课就写完,而不是沉迷韩流杂志,晚自习的第一节也可以写,而不是聊明星八卦,如果是我的话,我绝不会把自己放在卑微求人的境地。”
陆青乔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长的句子,呆立原地。
他冷冷地从她旁边走过,用菜刀驮着葱花,锅里油热了,刚好下锅。
呲啦~
厨房弥漫葱油香,陆青乔咬紧下唇,想到以后闻到葱油的香味都会连带着想起裴叙教训她,气得心脏直跳。
她跨两步站在裴叙旁边,盯着在锅里搅动的木勺,面无表情地说:“地狱十八层,层层皆刑罚,第九层是油锅地狱,受刑者会剥去衣服扔进油锅里慢炸,这葱就是上一世□□□□,欺善凌弱的大恶之人所化,你亲手把他们剁得稀巴烂,扔到油锅里,炸到金黄,炸出香,这香味就是罪恶的扩散。”
葱花久了,颜色有些泛黑,味道掺着焦。
裴叙关上燃气,皱眉看她,“你有毛病?”
陆青乔才不理他,继续念白:“你吃的每口葱花,都是作奸犯科大恶人的魂魄,吃得多了,你也变坏了,变得不通人情,还不借我英语期中冲刺…”
她越说越气弱,余光瞟到裴叙狠咬牙花子。
危险时,身体先做出反应。她转身就跑,出了门,跑了八节楼梯,见他没追来,才敢扯着嗓子放狠话。
“小气死了,不借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