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参加我的婚礼》秋鱼与刀

13、第十三章

　　室内温暖如春，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螺蛳粉味，之前追的电视剧已经播到大结局，窗帘上挂着闪烁的星星灯，隔壁小宝宝已经睡熟。

　　真是幸福完美的夜晚。

　　久违了，八点到家的日子。

　　陆青乔嘴唇被辣的红彤彤，喝了口冰镇啤酒缓解，气泡灌进辣麻的嗓子，冷热对冲，不仅没有缓解，反而刺激得她连连打嗝。

　　对坐的苏言从注意力从电视上转到她这边，伸手拍她后背。
　　“急什么啊，慢慢吃呗。”

　　“嗝，没急。”

　　苏言一下一下拍她后背，“你提辞职了？”

　　陆青乔摇头，边咳边说：“没有，活动结束后也能正常下班了，再说…”她叹气：“现在招人难，我店里的招聘信息在网站常年挂，无人问津。”

　　那天贴在店门上的招聘启事，一个来问的都没有，人才市场非常惨淡。

　　苏言：“那你就打算在这店里养老了？”说着，突然想到昨晚掀开窗帘看到的一幕，揶揄道：“昨晚是那个林主管送你回来的？人还不错嘛。”

　　陆青乔皱眉，“他有女朋友，马上结婚了。”

　　“有女朋友了还大半夜送你回家，不怕吵架啊？”

　　“不是林主管送我的。”陆青乔抽了张纸擦嘴角，目光落在电视剧上，企图结束这个话题。

　　苏言正在兴头上。
　　“不是林主管送你，那是谁啊？”她往前凑了凑，一脸八卦：“你先前说总部下派好几个领导过来，有没有年轻帅哥？”

　　陆青乔觉得，那几个人要是只看外表的话，还数裴叙外形条件最好，不过她都很少接触。

　　她在门店，接触最多是田甜，听她提过一嘴，貌似都有主了。
　　“都不是单身。”

　　“那昨晚送你回来那个呢？”

　　陆青乔摇头，忽然怔住，她怎么会理所当然认为裴叙是单身呢？那样的男人，事业优秀，脑袋好用，外表扎眼，奔三的年纪，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啧…她吧唧嘴，想到自己也是奔三的年纪，真是…让人无语凝噎。

　　“应该也有女朋友了，”陆青乔语气不是那么肯定，又猜测：“也可能结婚了。”

　　苏言低头嗦了一口粉，全咽下去了才说：“以后还是尽量避免，孤男寡女的顶多干柴烈火，要是挨上有家室的，后果不堪设想。”

　　当年苏言刚结婚就怀孕了，怀孕后孕期反应大，吃什么吐什么，只能辞职在家养胎。漫长的十个月，对她来说是煎熬，对她前夫来说却是天堂。

　　他工作是医疗器械销售，一来二去的，和一个小护士对上眼了，那个护士也有家，两人苟且了大半年，最后在苏言坐月子时捅漏了。

　　捅漏这件事的是小护士的丈夫，他一米八五的身板，寸头，黑壮，直接杀到她家，拎着她前夫的领子照着脸抡拳头。

　　小护士也赶来了，在后面跪着哭求丈夫不要打架，苏言婆婆也哭着拉架，见那男人恨的往死里打她儿子，嚎着去拉抱着孩子的苏言，让她也出去帮忙拦。

　　苏言怔怔地看着卧室外的荒唐闹剧，面无表情地说：“麻烦把门关上，我要喂奶。”

　　鸡飞狗跳，连日吵闹，前夫的伤养了两个月才好，在小星星百天时，两人终于离了婚。

　　快一年过去，苏言看着是坚强的单身母亲形象，实际有很多次都崩溃到大哭。

　　时至今日，生活勉强稳定，这多亏有陆青乔的陪伴和帮助，苏言把她当妹妹，愿意以一个过来人的经验耳提面命地劝告她。

　　“婚姻里的人最是势利。”

　　比如她，在身体那么脆弱的时期，得知丈夫出轨之后也是第一时间保留出轨证据，分割财产，房子和孩子全都归她之后，悲伤才后知后觉赶到。

　　比如她前夫，出轨的聊天记录里山盟海誓，甜言蜜语，事情败露后，不也指着小护士大骂狐狸精，哭诉自己是被勾引的。

　　多可笑。

　　陆青乔看苏言一副长辈的模样念叨她，突然想起她妈黄桂花，自从高考结束后，黄桂花再也没有唠叨过她。
　　学习，生活，恋爱，这些一概不管。

　　她爸去世后，黄桂花便一个人生活，开了家麻将馆，整天乐呵呵地和街坊搓麻将，陆青乔知道她不是想开了，而是认命了。

　　承认婚前那个老太婆，算命算得真够准。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种唠叨，陆青乔有点感动怎么回事。

　　她挪过去，下巴搁在苏言肩膀上，“你未免想太多了，请停止这种无端猜测。”

　　苏言：“我这是未雨绸缪。”

　　陆青乔：“哇，好久没听到这么复杂的成语了。”

　　苏言翻了个白眼，抖肩赶她走，麻利地收拾小桌子，碎碎念：“电视剧演完了，你早点睡吧，这阵子也够累的。”

　　“好～”

　　***

　　睿达健身馆。

　　裴叙从更衣室出来，身上的衬衫和西装换成黑色速干健身服，他伸展胳膊，左右拉伸后背，熟悉整个器械区域后，他去杠铃区。

　　手套刚戴上，肩膀就被人重重拍下，他下意识回头，前胸又被一只有力的拳头K到。

　　周远川穿着挎篮背心，肱二头肌硕大有型，他脸上都是汗，本来是试探的眼神，却在触到裴叙的目光时，瞬间蹦出惊喜。

　　“嘿bro～”

　　裴叙眉头微皱，看到男人的脸后，倏然舒展，“周远川？”

　　“真是你啊兄弟！”

　　两人抱在一起，裴叙又被一只大手狂拍后背，热切过后，两人同时开口。

　　“你怎么在这？”

　　周远川胳膊搭在杠铃架子上，无奈扶额，“哥们家就在这儿，塔城，我的老窝。”

　　“你呢，不是在加拿大么，怎么跑这来了？”

　　裴叙笑笑，这件事可说来话长，抬腕看了眼时间，提议：“要不，出去喝点？”

　　周远川当然赞成：“那还用说，来我家了，我得请客。”

　　地方是周远川选的，一家偏僻的音乐酒吧，他知道裴叙喜静，便开着他那辆黑色越野拐了三条街。

　　两人落座后，周远川熟门熟路地去橱柜里拿酒。

　　“这我小姨开的店，随便。”

　　店里只有几桌客人，都在低声絮语，环境装修古朴复古，气氛却明显是小情侣约会的地方，灯只开了几盏，昏昏黄黄的，看不清对桌的脸。

　　木质的唱片机在唱着英文歌，裴叙闲适地靠在椅背，手指转着酒杯，歪头听了一会儿，笑着说：“Take Me To Church？”

　　周远川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害，就你在认真听歌，我小姨开店也是随便，人家音乐酒吧都是请歌手，她可倒好，把家里陈年唱片机拿来了，这就叫音乐酒吧了…”

　　没等他吐槽完，一个女人就从后面过来，直接伸手拧他耳朵。

　　裴叙抬头，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烫着满头的卷，嘴角叼着一根烟，边说话边落烟灰。
　　烟灰像下雪似的落在周远川头上。

　　“你小子懂什么音乐，还来我地盘大放厥词，你白天穿着白大褂人模狗样的，一到晚上就现原形了是吧？”

　　“唉唉唉，我亲姨，快松开。”

　　周远川捂着耳朵求饶，嘶嘶哈哈地搓了几下，刚想嘴硬几句，转头就看到女人手里拿着的托盘，上面摆着刚烤好的肉串。

　　赶紧双手接过来，点头哈腰地感谢二姨亲自下厨。

　　待女人走后，又毫不留情地点评：“见识了吧，音乐酒吧没歌手不说，还给烤大腰子，纯纯的四不像。”

　　裴叙倒觉得非常好，虽然每个元素都跳脱正常认知，却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归属感。他喝了半杯酒，满意地点头。

　　“酒不错。”

　　“你觉得不错就好。”

　　周远川撸了两块烤肉递给他，热络过后，心情还是激荡，他举瓶倒酒，压低声音：“哥们，我真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

　　三年前，两人在加拿大的哈密尔顿认识，因为租一栋公寓，两人成了邻居，都是中国人在他乡，关系自然亲近。

　　周远川的健身习惯也是因为裴叙养成的。

　　也真是缘分，怎么，怎么就能在老家这，这么没可能遇到的地方遇到他呢？

　　周远川感慨万千。

　　“你来这是？外派来的，出差？还是旅游？”

　　裴叙颔首，笑着说：“我回国了，在一家服装公司任职，现在…算出差。”

　　周远川嘴张得老大，“你可真顶啊！”

　　他万千感慨都写在脸上，憋了半天，最后端起酒杯，“行，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都在酒里了。”

　　酒杯碰撞，声音清脆。

　　三旬过后，两人都有些醉意，周远川掏出一盒烟，先递给他一根，裴叙笑着摇头。

　　“对，忘了你不抽烟。”

　　他便不客气，点燃烟，深吸两口，闭眼，发出一声享受的喟叹。

　　“我在医院上班，倒班倒的，抽烟喝酒全会了。”

　　裴叙拿酒瓶给他倒满杯，他早在加拿大时就预估到他的决定，一点都不惊讶，人不可能忽视内心，去假装潇洒地开启新生活。

　　也许每个人都像一列小火车，早有命定的轨道要走，脱轨，调转方向，违逆命运的苦果只能自己尝。

　　他忽然想到陆青乔。

　　如果失联的十年是脱轨，迷失方向，现在重遇，是回归正轨，还是万劫不复？他预估不到。

　　周远川的手在他眼前打了个清脆响指，“问你呢，你现在哪住呢？”

　　“酒店。”

　　“住酒店干嘛啊？去我家。”

　　周远川酒也不喝了，起身就要带他回家，裴叙虽有些醉意，但还没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他双手按住周远川的肩膀，压他坐下。

　　“酒店挺好。”

　　“得了啊，你跟我也说瞎话是吧？”

　　当年两人认识的契机就是裴叙极度厌恶酒店，因为身份问题没处理好，租公寓受阻，最后还是周远川帮的忙。

　　裴叙对他乡遇故知这件事有些陌生，掌握不好礼貌和热络的分寸，见他不说话，周远川直接大包大揽，喝过酒的嘴更是絮叨个不停。

　　“我有个公寓，一室一厅，钥匙给你，随便住。”

　　裴叙没接，周远川直接塞他兜里，用力锤了下他肩膀。

　　“别客气，我最怕你跟我客气。”

　　“当年我扒窗户往下跳时是你拼命把我拉上去的，不是你的话你我早没了。”

　　“就当我还你恩情，求你了。”

　　周远川虽醉，口齿却依然清晰凌厉，一双醉眼咄咄地盯着他的脸。

　　裴叙叹气，从兜里拿出钥匙，套在食指上端详，黑色钢制，单把，旁边挂着的冰雪吉祥物正冲他张开双臂，似是欢迎。

　　他无奈地笑了，咽下拒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