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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2、1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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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的赛局就像是在看杀|人集锦。
不同于其他考生,远在参加朝廷武举之前,徐明文便已经是冲在一线作战的精锐十几年了,刀口舔血,不折不扣的亡命之徒。
缉拿朝廷重犯,缉杀人口|拐|卖团伙,清扫黑|恶|势力……率领各级公衙队伍,在腥风血雨里出生入死,所救者无数,所斩|首者无数,战功彪炳。
其他举子大都势均力敌,即便有实力差距,也不大。
而展徐氏上场,无论对上她的举子多么优秀沉稳,都会被逐渐乱了节奏,碾压,近乎单方面按着虐|杀。
他们和她在实战经验上、凶戾心性上,横亘着一道天堑鸿沟。
行走的人间屠戮兵器。
“御猫教出来的?”
老皇帝侧首问向包爱卿。
包老府尹摇了摇头,神情愈发凝重,严肃地答:“回陛下,不,展护卫只是赠了她两三本教册,补上了这妖孽的理论短板而已。”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扎根于恶劣的悬崖峭壁,天地间孤独地野蛮生长,顶着寒霜厉风,枝延花开,枝繁叶茂,终于亭亭如华盖矣。
老皇帝龙颜大悦,抚须笑说。
“哪里有什么妖,这分明上苍赐予大宋朝的千里马。”
可她是个女人。
女人是男人的财产、奴隶、人格附庸物,就该未婚从父,父死从兄弟,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残裹着金莲小脚,老老实实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温良恭俭让地伺候家里的少、壮、老男人。
马汉离老府尹近,忽然听到了一国之君悄悄地问:“知她妇人身的有几个,多么?不多的话……”
不多的话,可以灭口,把事情压下去。
让她做一辈子男人。
让御猫和朕的栋梁和离,再赐给御猫一群细白的歌舞美人作为补偿。
上位者轻描淡写,视底下人命如蝼蚁。马汉背脊窜寒,隐秘地打了个哆嗦。
老昏了头了吧!
包相、八贤王赶忙劝阻,提醒道:“圣上,先不论武举科考见了她的许多举子,单就是,成婚之时,展护卫便已邀请了诸多朝臣作为见证……”
“哦,”老皇帝有些沮丧,被迫取消了决策,哼哼地嘟囔,“他倒是聪明。”
马汉跟王朝,搭档两个暗暗对视一眼,体面的校尉制服之下,浑身冷汗隐秘地凉透。
当初徐明文挑战他们四人,一己之力对战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结成的围攻大阵,她竟还是收着打的。
若拿出今日势在必得的夺冠狠劲,神挡弑神,佛挡屠佛,魔挡诛魔,他们四大校尉,没一个人能撑过她十招而不鲜血淋漓。
这是头冷静疯癫的怪物。
她卑微太久了,压抑太久了。未在沉默中顺从地向下坠落、消亡,于是从站起来反抗的那一刻起,生命如蓬勃爆发的火山神迹,高速熊熊燃烧。
锋芒毕露,不惜一切代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范超、郑廉、卫修能、司马鸿泰、徐明文、邹无疾、窦智尧,本朝这届科举,七位胜到最后的武举人,轮流上台接受考官的考校。
大臣们走马观花地看着台上的精彩交锋,举子们一个个上台竞技,朝武状元的无上荣耀冲击,或者败在禁军团练使孟大人凛冽的苗刀下,或者败在展大人浑厚的巨阙剑下,眼花缭乱,异彩纷呈。
忽然间,众人被打断了注意力,听闻太监再次高昂地扬声:
“彰化军节度使,狄青,狄大将军到——”
“微臣来迟,万望圣上恕罪。”
东边响起一阵嘈杂,黑袍翻飞的猛将带着随从军士匆匆穿过人群,在老皇帝的龙辇前方恭敬跪下。
“爱卿平身。”
老皇帝乐呵呵,慈善地道。
“不必惶恐,你军务一向繁忙,今日这等闲杂小事召你过来,实是朕为难了。”
猛将头垂得更低了,谨小慎微。
“微臣不敢。”
“起了吧。”
老皇帝再次和善地下令。
“去,帮朕掌掌眼,挑些顶好的苗子。你若钟意哪个,可直接讨要,千万好生替朕多多培养将官。”
“是,微臣领旨。”
猛将躬着腰,垂着头,奴才作态,慢慢倒退着离开。
带着随从向擂台大步走来。
抬起头,显出一张饱经边疆寒霜侵蚀,刺着黥刑,“囚”一字的黢黑面庞。
身量粗犷威猛,性情睿智内敛,血山尸海堆积出来的武将煞气,不怒自威,扫视之处如同刀割,令人悚然生畏。
敬仰与惧怕皆发自内心,所有士卒、侍卫,全部下意识地绷直了腰板,肃穆了神情,宛若接受神威检阅。
狄青,北宋名将,少时斗殴犯罪,被官府抓捕入狱,脸上刺字以示惩戒,发配边防充军。
从最底层的小卒子做起,数十年浴血奋战,带领同袍智勇搏杀,步步攀登,做到了中级军官,做到了高级军官,做到了大将,深得军队爱戴。
现又升任了彭化军节度使,天子近臣,风头鼎盛,红得发紫。
就算以一个工科生稀薄的历史常识,对这位千古名将也有着相当的印象,活生生的历史名人,丰功伟绩,荣誉不亚于南宋岳飞。
从泥腿子步步爬到巅峰,不可能存在的奇迹。
猛将大马金刀地落座在中间的监考官席位里,与左右监考官,孟大人、展大人寒暄,同僚其乐融融。
现场武举子无不心生惧意。
这是高山一样宏伟的壁障,可怕至极。
他们能在他手底下撑过几个回合?
努力绵长内息,强自镇定心神,思考防御打法,怎么才能撑得更久些,输得稍微漂亮些,不至于在天子注视下,狼狈地一败涂地,狗啃泥。
可是,心若怕了,人格便先行跪了,行动又如何支撑得起来。
……
徐明文接受考校的顺序排在第五位,第四位袁州厢军出身的司马鸿泰,棍法奇诡难测,借着长兵器之利,险之又险地击败了考官孟大人,然后倒在了考官展大人沉稳的巨阙剑下。
“下一位武举人,开封府捕头,展徐氏——”鸣锣悠长,响彻天际。
孟家贤,孟大人负伤下去休养了,于是留在擂台上继续等考生的是展大人。
展大人执着古剑,剑锋斜向下,垂着滴滴殷红的血滴。
徐明文走上台阶,双刀锵然出鞘,歪头看着这个沉默低郁的男人。
笑嘻嘻传音入密:“我知道你怕我。”
就像那个姑娘,被蒋巨贾彻底打成PTSD心理疾病以后,即使有反抗成功的可能,也毫无相关念头,条件反射地只想躲、逃,只想抱头蜷缩自保。
“可是,”禽兽阴森森地笑嘻嘻,“你若不倾尽所能,被文武百官误认为放水了,回家我就打断你的猫腿,挑了你的手筋。”
展昭垂着的眼睫毛颤了颤,微风浮动发丝,日光下容颜如玉,许久,才艰涩地启唇,温顺地应喏:“知道了。”
真识相。
真听话。
回家好好疼爱他,给小郎君买个手镯,赠送他套名贵的首饰。
“之前数场,从无考生胜过我,”剑道成就超群绝伦的丈夫,絮絮叨叨地叮嘱,难以抑制担忧,“你胜了我以后,武状元的头魁就差不多落入囊中了,往后千万别死斗,那狄将军……是当世不让的猛将,西夏战场上下来,回京述职的。你若以卵击石、搏命纠缠,恐怕会被他震碎五脏六腑,内伤而亡。”
禽兽略作思考,摇摇头,拒绝了:“击败你以后,我一定要也击败狄青。”
万一,在她之后上场的两位举子中,有人表现更出色,和武将打平手了呢?
武状元失之交臂。
展昭心底猛然一沉,忧虑愈发浓重。
“明文,功名利禄并非人生的全部,人生很广袤的。算为夫求你了,你是我的妻子,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你身陨。”
妻子无动于衷,平平淡淡地交代身后事:“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烧了,烧得透透的,挫骨扬灰,在青山绿野,在黄河长江,自由自在地随风而去。”
如果我死了,我就解脱了。
她于这世间并无留恋。
勇往无前。